薛思婉总是会低头看书,思绪却回不到书上。
后来上了大学。跟她关系最好的室友姜卉卉不单是个追星狂魔,还追星追文两把抓。
有阵子她喜欢上一个作者,通了三个宵把人家所有书看完,完事后一个劲给薛思婉安利。
盛情难却。
薛思婉终于还是看了那本书,时间太久了,故事情节已经记不大清。
只记得有一段是女主的家乡流传着一个风俗——想念远方的亲人、爱人的时候就折千纸鹤,纸鹤会把思念带去,远方的亲人爱人会听见你的声音,纸鹤会带着他们平安归来。
故事中的女主人公给远隔千里的男主人公折了一千只千纸鹤,她的丈夫果然平安归来。
薛思婉那时候被她跟乔衡,跟梁亦辞的三角关系,被她跟梁亦辞见不得光没有定论的关系,折磨得快要疯魔。
那时梁亦辞他们的乐队到北京演出,她一整个期末周一字没看,折了一千只纸鹤。
把最后一个纸鹤放进透明玻璃瓶里的时候,她接到梁亦辞的电话。
听筒里烈风瑟瑟,少年喑哑的声线恣肆着传来:“知道我在哪儿吗?”
薛思婉记得北方冬夜的风就是这样呼啸、冷冽、不留情面,试探着开口:“北京的机场吗?”
“我在你宿舍楼下。”他笑。
她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梁亦辞没好气儿,说完又笑,“不下来看看吗?”
薛思婉这才反应过来。
天寒地冻,忘记拿外套,一身珊瑚绒睡衣趿着拖鞋就跑出去。
楼门口路灯下,一人一摩托,满身都是昏黄色的光。
大概他看她站着愣半天,跟一二傻子没差,咬着指尖的位置把手上的机车手套扯下来,张开手臂冲她笑。
薛思婉就趿拉着拖鞋一溜烟跑过去,直撞进人怀里。
那天他说北京的演出很成功,哥几个饭店庆功呢爷偷了阿穆摩托跑出来的。
她问他这样跑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他放肆地扬眉:“我管他有没有关系。”
梁亦辞手冻得发红,她看得有一瞬失神,很自然地生出想帮他焐热的想法。
手伸出去这样做之前,对方偏头垂眼来看她说:“薛典典你这么没良心,来看你就没点儿反应?”
像玩笑。
不是责怪的语气。
“要谢谢纸鹤。”
薛思婉两手绕过去勾着对方的脖子,很轻,蜻蜓点水一样在他薄唇上碰了一下。
再说话的时候是用气声。
“阿辞。”
“也要谢谢你。”
谢谢你回来。
也谢谢你会来。
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薛思婉因缘际会结识了当年那位作者,茶余饭后聊起那个千纸鹤的风俗。
作者想了好半天,勉强解释出她那阵子赶着交稿,千纸鹤的事是为了凑字数编的。
后来,薛思婉也过了那个对千纸鹤带去思念的说法深信不疑的年纪。
可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整个冬天,沪市最冷的那个晚上,风尘仆仆的少年把她搂在怀里,温热的气息从她颈窝边儿传来。
“思婉啊,想你。”
“很想你。”
似呢似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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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或许她可以跟他保持那样的关系
兴许是入眠前一直在想纸鹤的事, 薛思婉睡着后做起梦,全是关于以前的事。
断断续续的,一个接着一个, 真实得不可思议。
/
梦境将时空拉回二〇一四年。
盛夏, 薛思婉入学的第一个暑假。
暑假酒吧打工的第一天,因为把老板的行踪告知了梁亦辞跟乔衡,薛思婉被事后解雇。
领班大姐把她放在酒吧员工宿舍里, 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大包小包直接踢出门的时候,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薛思婉似乎跟雨天相冲。
雷鸣电闪骇人的雨夜,她在员工宿舍空无一人的门口,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后来还是陈湾姐冒着雨把她捡走, 陈湾姐只有很小的一把单人遮阳伞,往她这边倾斜, 陈湾自己那边就被雨浇得透湿。
陈湾就是林穆那时候的女朋友,大林穆一届薛思婉两届, 薛思婉大一那年陈湾已经大三, 在大学城最北边儿的卫校。
薛思婉之前去酒吧报道的路上撞见吵架的情侣就是陈湾跟林穆。
梦境是现实的投射。
薛思婉梦到陈湾,大脑潜层关于陈湾的记忆本能被勾起。
她记得陈湾跟林穆和大多数大学生情侣一样,大学一毕业就分手,抛弃学生时代放肆的爱意,清醒而现实地各奔东西。
五年前薛思婉收到陈湾发来的结婚请柬, 丈夫是个板寸微胖男人, 陈湾说他踏实务实她觉得这样就很好了,跟林穆在一起的时候她整天为生计发愁。
因为工作原因, 薛思婉最后未能到场, 满怀歉疚包了个大红包。
四年前陈湾发消息说生了一对双胞胎, 薛思婉激动得连连恭喜。
大约两年前, 陈湾到沪市找过她一次,似乎在跟丈夫闹离婚,没有感情的婚姻因为丈夫一而再的酗酒偷腥走上尽头。
薛思婉带陈湾去美容、购物、喝酒,晚上住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像那时候梁亦辞刚从学校里消失不见,陈湾姐无微不至地陪伴照料一样,她们希望彼此能好过一点。
有一晚她们喝得多了,薛思婉半梦半醒间听见陈湾呢喃哭诉:“思婉啊,你说我怎么就把日子给过成这样了,明明中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谈了个恋爱反复折腾,最后只上了个大专。”
“大学跟林穆谈了三年,没想到毕业之后就是分手、相亲、结婚。恋爱耽误了我前半辈子,谈来谈去,最后却跟个最没感情的结了婚。”
“以前我很反对林穆跟梁亦辞乔衡他们那种家境优渥的富二代公子哥儿玩在一起,两个世界的人,他就算再蹦跶再怎么样,连人家世界的地板都摸不着。”
“后来才知道,原来有的世界踮着踮着脚,真的能够着。”陈湾说到后面开始哭,边哭边问薛思婉,“思婉你说会不会如果我再不服命运的安排一点儿,再努力点儿,再挣扎一下,现在也不会跟所有人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薛思婉告诉陈湾就算是现在也不晚,人生最有意思的就是有无数种可能性。
话题的落点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她身上,陈湾问她:“你呢,你现在能找到梁亦辞,你怎么想。”
薛思婉没有回答。
答案被埋在她那颗突然震颤不止的心里。
——不敢想。
后来陈湾的丈夫跟婆婆抱着双胞胎找上门来,接了陈湾回去。
再后来就联络寥寥,几乎杳无音讯。
……
薛思婉的梦境还停在雨夜里她被陈湾好心捡走。
两个人撑着伞拎着大包小包回去的路上陈湾就给林穆打电话让他赶紧滚去找他那些好兄弟住几天,她要带个女孩回来。
陈湾跟林穆的住处在大学城外围的一栋城中村自建公寓楼里。
石灰水泥粗制滥造的外壳,廉价的租金,这里是大学校园情侣跟考研党的圣地。
接了陈湾电话的林穆很听话跑出去找兄弟住,薛思婉跟着陈湾回家的时候压根没撞上。
很不好意思地借宿一晚之后,薛思婉在陈湾的介绍下租下了同一层楼的另外一个房间,三百块一个月的单人公寓,带独立卫浴。
听说是这栋楼里最便宜的房间。
因为空间很小,在楼道的角落,四面都没有窗。
住在里面像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罐头瓶子,间歇性感到窒息。
薛思婉的室友赵爽有一阵子沉迷学习给人算命,把她们宿舍里人算了个遍,说薛思婉下半年桃花朵朵开,转运遇贵人。
那个时候桃花开不开她不知道,只知道陈湾就是她的贵人。
一整个暑假,她没地方住,陈湾带她回去,介绍她租了房子。没工作,陈湾邀请她跟她一起去校门口的麦当劳打工。
她的世界单调乏味,跟陈湾同进同出的日子,她总见到不单调乏味的人。
梦中不比现实再苦再难只能咬牙硬撑着过,梦里的地覆天翻只在一瞬间。
场景不受控地极速转变,飞速转换成薛思婉跟梁亦辞那次印象深刻的见面。
那不是薛思婉在那个暑假里第一次见梁亦辞,只是大概,梦总在记忆的最深处摄取。
一个长空一碧,万里无云的盛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