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沈沂冷淡开口,“就在这。”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这人的车技很好,几乎准确无误地停进了路边的停车位。
赵南星平常很少来这个超市,因为这附近的小区不多,来购物的人多是有钱人家里的保姆,东西大多是进口的,比较贵,偶尔她需要买东西,会在跟商未晚她们聚餐结束以后回程时去商业区的超市买。
晚高峰时期的澜海佳苑附近没有主路拥挤,人流量也少,赵南星下车之后头也不回地进了超市。
那人握着方向盘低声问:“沈先生,要把您送回去么?”
“不必。”沈沂看了眼,澜海佳苑的标志已近在眼前,“你把车停回去就行。”
说着也下了车。
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了车后座,抬手把白衬衫的扣子扣了一颗,却仍旧放荡不羁。
高大的身形光是站在那儿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酒意被夜晚的冷风一吹,醒了大半。
车子很快驶离,汇入车海。
沈沂则站在那儿安静地等,从兜里摸出烟,捻了一根放进嘴里。
银色的防风打火机倏地亮起,一小簇火苗短暂地照亮昏暗的夜,青灰色的烟雾随之飘散在空中。
他侧过头看向赵南星离开时的方向。
等待的感觉很熟悉,就像从前度过的无数个日夜。
忽然有种异样的别扭感传来,他一回头,有两个女孩儿在拿着手机拍他。
他只是微微抬眼,两个女孩儿立刻激动地窃笑。
“好帅啊。”
“卧槽!是明星吗?”
“不知道,先拍。要个联系方式不?”
“你去你去……”
两个人还在争执不下时,沈沂已然掐灭了烟,将烟蒂扔进垃圾桶,往超市入口的方向走。
还没走几步,那个女孩儿小跑过来,稍显腼腆,“您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已婚。”沈沂干脆利落地拒绝。
趁女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沂长腿一迈,已然走远。
女孩站在原地撇嘴,“可惜了啊。”
“有什么好可惜的。”另一个女孩安慰道:“那么冷淡,结婚以后他老婆肯定也不好受。”
“但他只是对我们冷淡啊!这样的人喜欢谁一定很专一。”
“……”
沈沂的酒意被风吹散,清醒许多。
他站在超市出口前的路灯下,人影拉得极长。
不一会儿,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提步追过去,却隔了距离跟着。
—
赵南星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猜测是快到经期,但家里的卫生巾上次就用完了,所以下车去买了两包卫生巾。
她的经期日子不太准,但预感还算准,因为会经受双重折磨,小腹和腰都会酸痛。
之前找妇产科主任开的药也快吃完了,约好去做个B超查一下也还没时间去。
倒是在食堂遇见刘主任的时候,她还提醒过几次,但赵南星每次都说下次。
然后就没了下次。
赵南星倒是能忍。
小时候只要小磕小碰一下都会哭个不停,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但现在格外能忍。
在急诊科连轴转三天,遇上不讲理的病人还能保持耐心去解决。
但刚刚在车上,她的耐心极速告罄。
与其说告罄,不如说压抑。
跟沈沂待在一起时,她总觉得应当不是这样的。
她想和沈沂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着,沉默着,便又成了那副状态,她心里难受,便下了车,想着吹吹风会好一些。
经过了一天高强度的工作,赵南星终于逮到了时间来放空。
手机在风衣兜里微震,赵南星拿出来看了眼。
周公主正在群里控诉上班的痛苦,去学校的第一天经历了哪些惨无人道的事情,还把课表发在了群里。
以及她此刻还没下班,哀嚎了N遍要去辞掉这个班主任的职务。
商未晚只一句话就安抚住她:【我也在加班。】
群里安静下来。
附近高楼鳞次栉比,忙忙碌碌的世人在其中显得脆弱又渺小。
赵南星不太想回去,面对那样的沈沂,她总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是这样,他还不如一直待在宜海。
也曾对他从宜海回来短暂地抱有期待,后来也弄不明白在期待什么。
她不太喜欢去思考一些太深刻的东西,本能地排斥具有哲学性质的思考,这会让她很疲惫。
所以连带的,也极少去分析自己的情感。
相反,商未晚就会对这些情感整理得泾渭分明。
就像商未晚以前说,她对自己和对周公主的情感是不同的。
一个是闺蜜,一个是好友。
称谓不同,界限感也不同。
但于她而言,商未晚和周悦齐都是好友。
毕竟像她这样的人能拥有朋友,已是奇迹。
赵南星随心所欲地走,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在了去公园的小路上。
这附近的公园她去的也很少,毕竟高档小区的景观设计得很好。
而她是个没什么时间去欣赏的人。
这条路她以前走过几次,如果回家早,刚好临近傍晚,她会在这附近下车,然后沿着公园走半圈,再绕小路走回去。
今天来得稍晚,几乎没什么人。
灯带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闪着银色的光。
在空旷的地方很容易发现跟着的人,赵南星脚步稍顿往后回头,看到了装模作样看风景的沈沂。
他没回家。
这个认知让赵南星心底有些窃喜。
至于窃喜什么,很难说清楚。
在意识到沈沂在跟着她时,赵南星放慢了脚步。
同样一条路,白天走和晚上走是不一样的感受,一个人走和两个人走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
云京的夏末雨很多,有点像南方的梅雨季,不过没那么潮。
天上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在路灯的光影下交织成线,她却不疾不徐地从小路绕回家。
平日里如果太晚,她是不会走小路的,因为那条路有点黑,去年还出现过一起抢劫案。
但因为知道沈沂跟在她身后,所以也没有多想,直接走了小路。
黑漆漆的小路是整个繁华世界的背面,剥掉了光彩照人的外衣,露出内里最原始的面目。
狭窄、逼仄,还散发着一股散不去的潮味。
在快要走到头的时候,她听见有道尖细的男声说:“郑哥,你确定那天的人就住这儿?”
“这小区真他妈高档啊。”还有道粗糙的声音羡慕地说:“我他妈干一辈子都买不起这儿一个厕所。”
“狼都住院了,咱们今晚真要进去?有点险啊。”
“就踩个点看看,就算从这边儿翻墙进了小区也进不了他们家楼门。”
“妈的!这帮有钱人知道自己为非作歹,怕人寻仇就捂得这么严实。”
“……”
四五个大汉站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猩红的烟蒂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赵南星快走过去的时候脚步微顿,迟疑了下还是选择转身。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安全起见她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
但她刚一转身,正面跟一个壮汉遇上。
对方一米八多,体形堪比两个她。
突如其来的正面暴击吓得她打了个寒颤,捏紧了手里的塑料袋,面上却依然清冷镇静,就像是偶遇了个邻居。
赵南星朝他微微颔首,越过他径直往前走,但是刚走了两步,肩膀被人揪住。
一道粗犷的声音忽地道:“郑哥,这他妈好像是那人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