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也就算了,装我装上瘾了?”他大逆不道。
专员睨他一眼,悄声道:“金总,金渊民这三个字,放邵董身上听着都要气质些呢。”
金渊民吸吸肚子:“滚蛋。”
直播间设置在会议室,透明玻璃窗,在办公区也能一览无余。不少员工都在外头拍照录像,商邵冒名顶替到底,冲应隐伸出手:“应小姐,很荣幸再次相见。”
应隐只轻轻地捏了下他掌尖,长不过一秒。
采访提纲由专员递上,都是提前审核好的,比如如果没有拍电影的话,觉得自己会从事什么行业;如果不计较钱的话,最想做什么工作……诸如此类。
商邵依序问了几个。
他的面容波澜不惊,直至将那张A4纸自指间折下,问:“应小姐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程俊仪脑袋里冒出问号。
提纲里没这问题啊,商先生糊涂了?
应隐答道:“很不错,跟公司解约后,也有了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试镜,聊片约,组建自己的工作室,每天都很充实。”
这是公式化回答,谁问都一样。
商邵问她:“心情呢?”
应隐点点头,对着镜头笑起来:“也很好。”
“有个粉丝想咨询你的意见。他跟她女朋友吵架了,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哄好对方。他女朋友是个……小女孩,可能,”商邵顿了一下,“可能也没那么喜欢他,所以,他有点不知所措。”
俊仪心里警铃大作,弹幕里刷疯了,都在刷屏同一句话:
【大佬:其实那个粉丝就是我?】
【大佬不是已婚了吗?他老婆不是很喜欢他?】
【大虐大虐!】
应隐轻轻笑起来,仰着下巴很认真地想了会儿:“我不知道啊,但是交往一个不那么喜欢自己的人,很辛苦吧。”
她抿一抿唇,带笑注视着商邵的双眼,“所以如果是我的话,干脆就算了好了。”
话筒收音很好,所有直播间的人,都听到了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声响。
那好像是什么纸张被揉皱的声。
商邵眼神深沉地锁着她,脸上森寒如深潭,偏偏语调平静地问:“哪种算了?”
那种平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应隐一下子很松弛又略带尴尬地笑起来:“如果他女朋友真的不是很喜欢他,我是建议他算了,反正能遇到更合适、更爱他的人。不过,我也不是感情专家……”
她的声音远去,似乎交织进了一种白噪音中。
那阵白噪音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一惯明察秋毫、稳操胜券的人,陷入了一股茫然。
这股茫然让商邵焦躁。
「反正能遇到更合适、更爱他的人。」
她是不是在,提醒他什么?
想到那晚她脱口而出的那句「将来多试试就知道了,反正有机会的。」
她不是很喜欢他,用这种方式委婉而重复地告诉他,那张合约总要结束的。
直播采访结束,多少人鱼贯而入,此刻便有多少人鱼贯而出,只剩下商邵一人坐在这间会客室的椅子上。
品牌总监摸不清他脾气,也距离他层级太远,平时根本打不上交道的,此时诚惶诚恐地问:“邵董,今天的扫楼活动结束了,您要不要去送一下应小姐和媒体们?”
他眼前的男人始终垂着脸,肘立在桌沿的那只手支着额头,只是很淡漠地扬了下指尖:“让金渊民去。”
“好的。”
人走空,满室寂静。
就连办公区内的喧嚣,也渐渐落了回去,看热闹的员工们回到了工位上,键盘的敲击声密集地垫在商邵一次紧过一次的呼吸中。
他的心脏也一阵紧过一阵。
玻璃门再度晃动,这一次阔步而出的身影只有单独一人。
黑色呢子大衣挂在椅背,他只穿了衬衣马甲,步履是整个勤德从没人见过的匆忙。
他甚至由走至跑,喉结紧着,目光紧着,完全失了分寸地跑向电梯间,继而不顾一切地按着下行键。
有什么用,他又不知道应隐的车停在哪一层。
司机送他至应隐那栋市郊别墅,门铃久响不应,十分钟后,商邵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房子里没人。
是他过来得太早了?司机走了近路,还是她在路上发生了事耽搁了?
想至此,终于有了充沛的理由给她打电话。
“你在哪?”他吞咽,呼吸屏成深沉焦躁的一线,“还没到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这几天没住那边。”应隐有些意外:“商先生,你在别墅?”
她还这样叫他“商先生”,让商邵意外。
“我在这里,刚到。”他指尖掐着没点燃的烟管,“那你最近住在哪?”
应隐略了过去,径自说:“那我回来,要麻烦你等半小时。”
“应隐。”
“嗯?”
“我回来晚了吗?”
应隐一丝磕绊也无,不经意地浅笑一阵:“没有啊,不是原来说二十三号么?提前了三天,我都吓一跳呢,怎么做到的?”
商邵沉默着,“砍了一些不必要的行程,少睡了几个小时。”
“好辛苦。”应隐勾一勾唇。
“你刚刚说的算了……”
“商先生,我进电梯了。”应隐冷不丁打断他:“信号不好,回去再说?我听不清。”
她头一次率先挂了电话。
程俊仪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唇,刚想说上几声,应隐却闭上眼,疲惫地说:“别问。”
俊仪便什么也没问,只是送她到了家。
商邵没有在车里等,只是沉默地站在路灯底下。他身上只带三支烟,因此最后一支如此珍惜,迟迟没敢点燃,被指尖掐得软烂,露出里头暗黄色地烟丝。
“上我的车。”
应隐很顺从地换乘,没坐他腿上,规规矩矩地绕到另一侧。
挡板升上,他牵住她一只手。冰凉凉的。
他摩挲着她的腕骨,沉了声问:“怎么不坐过来?”
“商先生,我身体不方便。”应隐为难地说,“那样不健康……”
商邵怔住,几乎是错愕。
一阵极罕见的茫然从他眼中掠过,他皱眉,神色复杂地盯着她:“应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应隐垂下脸,刻板地玩着外套袖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每次……”
“我喜欢你坐我腿上,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抱你,不是为了……”
那两个字有点难堪。商邵沉着脸,艰难地启齿:“不是为了玩弄。”
应隐点点头:“知道了。”
商邵扣着她手腕,用了些力气,在行车途中,坚定地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应隐的膝盖在中控上磕了一下,但还好不疼,只是姿势别扭,她不得不跪着调整好,侧坐到商邵腿上。
怀里沉甸甸的感觉充实而充满安全感,商邵深呼吸,不由自主地抱紧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连日的疲惫和不安,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你刚刚采访时说的……”他捏她的掌心,又将她的手指握紧,“是不是在对我说?”
“不是。”
“你是在对我说,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所以让我算了。”
应隐像听到天方夜谭。她怔一怔,哭笑不得的模样,商邵看不见。
“当然不是,商先生——”
“你就算真的没那么喜欢我,”商邵打断她,停顿一瞬,面无表情而沉稳地说:“我也不会算了。”
应隐蓦然觉得心口酸涩,那股酸涩直冲鼻腔,让她天灵盖都疼。
“商先生,你这样说的,我会误会你很爱我。”她酸楚地说,“我会当真。”
第57章
女革命者的试镜要重新开展,但只针对应隐一人开放。
试镜现场,坐着总监制栗山、导演谢不扬、选角导演余长乐,以及所有占大头出品方的代表。宋时璋也在当中。
应隐一一问候,将新的试镜片段演绎一遍。没什么翻车的余地,她发挥完美,没给这些人留下挑刺的余地。
“我看……”栗山抱臂环胸,靠在折叠椅上:“就这么定了?”
谢不扬是他曾经的副导演,也算是学生,自然是听他的,余长乐一早就投票给了应隐,也没有异议。剩余的资方代表,虽然各个心怀鬼胎,但利益点不在这个角色上,因此也没有发难。只剩下宋时璋。
他是最大的出品方。
他沉默很久,也没人催他,直到五分钟后,他才首肯:“就这么定了。”
散场,几人都从阶梯教室缓缓而出,宋时璋落后一步,等应隐跟谢不扬聊完了档期,他才叫住她:“小隐。”
应隐礼貌点头,面上含笑:“宋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