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下头上的帽子,在她面前站定,脸上挂着痞气混笑,“岑声声,你回南城了?挺想你的,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你了。”
听起来应该是一场欢喜重逢的场景。
但是对面是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周时慕当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周时慕以为岑声声会高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
相反,她好像突然间变得十分紧绷,厌恶排斥的反应无比明显。
因为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生。
这反应很奇怪,并不像她的性格。
“隋思远。”岑声声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因为对面人的步步紧逼,她急促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快要贴进周时慕的怀里。
这刻,比起眼前这个只是面上一片阳光的男生,身后的周时慕却在这刻给了岑声声莫大的安全感。
“你别自作多情。”她冷冷地直视面前的男生。
隋思远只是笑笑,丝毫没觉得她这态度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仿佛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无所谓,只是想继续向前。
但却在这刻感觉到了岑声声边上站的男人的凌厉气息,虽然他的确很想要接触岑声声,但男人强大的气场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
“你朋友?”隋思远笑笑,“没事儿,既然不方jsg便,那我回头再找你。”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随意地扬了扬手,“对了,你还住在井周街道那片吧,我先走了,下次我们单独见。”
他笑得十分恶劣,他说,“岑声声,我们得叙叙旧。”
周时慕感觉到身前人明显颤抖不稳的气息,满脑子都是想追上去直接一拳下去的冲动。
但是他现在不能,这样岑声声不仅会害怕那个杂碎,也会害怕他。
看着隋思远离开,岑声声才缓和了些,周时慕能明显看出她眼尾的红痕。
“认识?”他问。
第25章 声声
岑声声虽然是外婆照顾大的孩子, 但该出的抚养费岑山也的确从未逃避过。岑家缺爱不缺钱,仿佛只要金钱到位了就能弥补他缺位的父爱。
经济上从不短缺, 但岑声声也的确有过一段特别着急想要赚钱的时候, 幼稚地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掉一些什么。
大三那年,她在同专业学姐的牵线下应聘了一个高二学生的家教兼职。
时薪四百,是当时常规市场价的二到三倍, 对尚未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来说很是诱人。
岑声声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就答应了。
家教的地点在南城湖西区的新兴富人区汇恒庭, 家教学生的父母双双是上市企业的高管级别职员,只是事业成功的同时也意味着家庭亲子时间的牺牲。
孩子上了高中后, 学习上也越发吃力, 父母双方也没有时间辅导功课,只能给孩子请家教。
岑声声南大在校生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双方一拍即合,甚至都没有试课,就很快就约定了上门家教的时间。
那天是个周五的傍晚, 她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学习后,乘地铁前往家教学生的家里,那天开门的人, 便是今天在湖山路撞上的隋思远。
那时候岑声声还完全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 初次见面, 隋思远就像今天见到的那样,看上去就很阳光活力的一个简单大男孩。
开门后, 他无比乖巧礼貌地向岑声声打招呼,叫她岑姐姐。
他说,岑姐姐,辛苦了, 谢谢你这么晚过来我家,帮我辅导功课。
岑声声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她只是拿钱办事,谈不上什么辛苦。
也确实因为他太礼貌乖巧,所以岑声声不自觉也想要对他更负责更上心一些,很想自己的辅导真的能对他有所帮助,希望他一年后能够考个理想的大学。
隋思远一开始也很正常,岑声声给他布置的什么作业都能乖乖完成,给他讲错题也是认认真真,有不会地就虚心求教。
岑声声一周过来三次,周三、周五和周日。
这期间,她几乎很少同隋思远的父母碰上面,两人的工作都异常繁忙。
几乎每一次她过来,家里一般都只有隋思远一个人,偶尔来的时候会撞上来做清洁的阿姨,但隋思远也总会用各种理由将人支走。
只是那个时候,岑声声还没有察觉到问题。
逐渐熟悉后,隋思远会向她讨要奖励。比如他要是乖乖完成了什么作业、小考达到多少分、单词背满多少之后,他想要岑声声满足他一个愿望或者条件。
岑声声第一次做家教,也没什么经验,但是也觉得这种奖励式教育没有问题。
隋思远借着这些接触对岑声声的生活越发了解,加了岑声声的微信后,细枝末节地研究她的朋友圈,也对她的个人生活有了更细致深入的掌控。
岑声声没有主动说过,但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一步步掌握了岑声声的一切,她的家庭住址、她的宿舍门号、她的异性好友、她常逛的店面、她常去的餐厅……
不知不觉,隋思远成了窥探她生活的一个隐秘摄像头。
在他生日那天,碰巧是个约定的上门日,岑声声照旧过来辅导他功课。
那天,他偷偷反锁了门,而后抵在门边,目光灼灼地问岑声声,要不要送他一个生日礼物。
岑声声也挺诧异,她并不知道今天是隋思远的生日,当然没有准备。但既然是自己的学生,他这段时间的学习也的确有进步,她承诺下次来会给他带一个生日礼物作为奖励。
隋思远却只是笑笑,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岑声声,我可以睡你吗?”
一直乖巧管自己叫岑老师、岑姐姐的学生,一向阳光单纯的高中生,突然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笑的甚至可以形容为——可怕。
岑声声其实也不过只是比他大两三岁,并没有因此比他多多少遇到突发情况的阅历和经验。
即使很害怕,但她还是强忍着恐惧想同他讲道理。
“隋思远。”她强忍住战栗唤他名字,“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别开这种玩笑,这样很不合适,你还小,不知道什么话可以讲什么话不可以乱讲。”
隋思远只是冷冷嗤笑了声。
“岑声声。”他说,“你真的好单纯,但我真的好喜欢你。”
岑声声步步后退,而他一步步紧逼,他说,“岑声声,你一定不知道那晚第一次见你,我就疯狂想要将你压到身下,你不知道我梦见过你多少回,也不知道我有多想——”
岑声声看清楚他的口型,g-a-n那个字眼像一把刺穿她胸膛的匕首,让她无比绝望。
他所有的配合,他所有的套话,他所有的处心积虑。
让岑声声第一次,认识到了人性的可怕。
如果是真爱,他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去争取,但他偏偏选择最恶劣的那种。事实上,他只是享受从岑声声眼里看到的那种让他兴奋又发狂的恐惧感。
养一条鱼,然后细枝末节地调查掌控她的一切,最后威胁她,乖乖地躺下,被自己吃掉。
看着小鱼儿瑟缩战栗的模样,那会让他肾上腺素激增。
幸运的是,其实那晚最后什么也发生,隋思远的父母在那天很突然的想起来是他的生日,双双赶回来为他制造惊喜,撞上这一幕,也解救了岑声声。
但他父母也同样是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即便心知肚明有问题的是自己的孩子,却也同样能够以此威胁岑声声。
隋思远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岑声声是完全民事行为责任人,他们完全有理由反诬岑声声利用家教之宜勾引自己尚未成年的血气方刚的儿子。
毕竟在男女关系上,要给女性泼脏水、造黄谣易如反掌。
事情最后以隋思远的父母保证儿子不再主动接近她结束,岑声声也在事情发生没多久后就离开南城去了京北读研。
然而过去这么多年,隋思远给岑声声带来的阴影,只是曾经压在了深处,实际从未真正消失过。
尘封的记忆在今天遇到隋思远时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她整个人仿若坠入无边的冰井,恶寒无比。
周时慕问她是不是认识,岑声声绝望地发现自己只能回答一句,“曾经的家教学生。”
其他,她无从讲起,无话可说。
她没有证据,也没有依靠。
当天的游南城计划虎头蛇尾,以岑声声身体不适过早结束。
周时慕坚持,送岑声声到小区楼下。
再出现,是入夜后的距离汇恒庭不远的转角巷子。
周时慕一袭黑衣,单手锁喉将刚从夜场回来的颓废男生,直截了当拖入昏暗的巷子深处。
隋思远尚未从突袭的惊惧里回过神,周时慕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一只手轻松捏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则随意捏住他的双颊,阻断他呼救的可能性,将人直接提了起来。
“还记得我吗?”周时慕淡漠视线落下来,垂首看着他,如同弑杀成瘾的恶煞修罗般,冷的骇人。
隋思远根本无法开口,呼吸也越发困难,窒息到绝望的感觉只在须臾之间,他只能惊恐着呜咽嗯声。
大约是临界的边缘,周时慕松开人,往后退了步,带着皮质手套的手背随意扇了两下隋思远的脸,力道不算轻,昏黄路灯下也能看清楚红痕明显。
缓和回了些神智,隋思远才想起来反击一般整个人向他扑过来。
周时慕甚至还能漫不经心地松了袖口卷了卷,一拳重重砸在对方侧脸,而后穿着军质皮靴的一脚踹出去,直接让隋思远整个人顺着碎石子路划出去好几米。
绝对力量的极致碾压之下,隋思远终于放弃了负隅顽抗。
他半跪在这个让他无比恐惧的男人面前,痛哭求饶。
周时慕哂笑了声,慢条斯jsg理地扯下皮手套,弯下腰单手拎着手套根部,带着空手套往他面上甩了甩。
“说说吧。”他冷冷道:“你都对她做过什么?”
—
岑声声无比疲累地回到家,若无其事地一一应对故意找茬的姜媛、例行关心的舅妈以及察觉出她低落情绪的外婆。
夜深人静后,她躺在外婆的身边,听着外婆平缓规律的呼吸,却迟迟不能入睡。
一墙之隔外,是公用洗手间。
老式的房子隔音并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明显。
熟悉的一对母女的对话一字一句,全数落入失眠的她耳里。
“明明是我的家,干嘛老是让一个外人占着!”
“她又不是爸爸也死了,又不是没地方去,干嘛一定非要赖在我家?”
“从小到大,奶奶都偏心她,凭什么?!我才是奶奶的亲孙女,她不偏心我偏心一个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