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喷喷香的邵淮勋小朋友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爸妈又在他身边摇桨“开船”了,不过,因为他爸对他妈的贴心,未来几年内,倒是不会有弟弟妹妹来分他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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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的中午,邵振洲又在家里请了一回客,是他在团参谋部关系处得较好的几个战友,顺便把隔壁的雷育洪了拉了过来,还上了几瓶好酒。
雷育洪酒量一般,偏又好酒,结果几杯下肚,人就有些晕乎了,饭后回到隔壁家,立马就不争气地躺了下来,气得周玉英直埋怨。
“不让你多喝,偏要逞能,瞧瞧人家邵参谋,都是一样的吃饭喝酒,这会儿又去弄菜地鸡舍去了,你呢,还要我挺着肚子伺候……”
邵振洲的确是在帮着夏居雪开菜地,特意选的比较角落的位置,很大一块,按照夏居雪的打算,等到芭蕉苗到了,就种在菜地的角落里。
虽说是一家四口奇上阵,不过邵振洲没让他们姐弟俩碰锄头,而是让他们去捡小石头,“就这两分地,我一个人就行,你们去准备些石头,待会好把地围起来。”
三人忙忙碌碌的,至于坐在婴儿车里被安置在一旁的小团子邵淮勋,他最近终于成功长出了第一颗乳牙,这会儿正拿着一块红薯干使劲儿地磨牙呢!
那副不屈不挠和红薯干硬磕到底的架势,让从墙根处由里往外锄的邵振洲抬眼间,眼底就是一片温暖的笑意。
夏居雪嗔他:“我之前就听周嫂子说过,最不耐烦雷大哥喝醉酒,你刚刚还非让他随意喝,周婶子这会不定怎么埋怨你呢!”
邵振洲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放心吧,我掂量着呢,其实他也没喝多少,就是酒量差了点而已,躺上一两个小时就醒了,连晚饭都不会耽误。”
夏居雪:“听你胡说。”
“夏姐姐,邵叔叔说得对,我爸就那样,别人是十杯不倒,他是两杯就醉,我们都习惯了!”
说话的是雷正鹏,他长得黑黑壮壮的,一看那副身板,就知道也是个野的,他腾腾腾地跑了过来,对夏居南笑嘻嘻。
“居南,我也来帮你们捡石头,嘿嘿嘿!”
夏居雪听到他的称呼就想笑,雷家夫妻俩倒是让他叫夏居雪阿姨来说,但他非说什么如果他把夏居雪叫阿姨了,那夏居南不就成他叔叔辈了吗,不干!
于是,这称呼就变成了这样,害得每次邵振洲听到他那句“夏姐姐”就牙疼,而一如既往的,此时此刻,邵振洲看着这个黑小子,又牙疼了……
邵振洲说话算话,很快便告诉夏居雪,已经托了人,月底时芭蕉苗便可以给她捎过来,夏居雪想了想,芭蕉对肥料需求高,尤其又是南树北种,阳光不够,那就要在肥料上更加给力才行,便打算采用土法,泥面培养一些固氮菌肥用作基肥。
这是烤烟种植也需要的一种细菌肥,她之前就教过邵振国他们,自己更是早已做惯了的。
周玉英和附近几个已经慢慢熟悉的邻居,比如许小军他妈高婶子等,看到夏居雪用她那双细长白净的手,将一堆菜园土、草木灰、米糠以及她们不懂的半斤过磷酸钙用水调和成一团厚厚的泥浆时,简直惊呆了!
而小团子邵淮勋磨牙棒,哦不,红薯干也不啃了,啊啊啊地朝着夏居雪拼命手舞足蹈,就想扑过去跟他妈一起玩泥巴。
“夏妹子,你这是自己做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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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英觉得她还是小看夏居雪了。
要说这年月,部队干部的工资还是挺可观的,就算她不去家属厂上班,她家男人一个人养他们母子仨,也没有问题,最多就是日子紧巴点而已,毕竟他们老家还有父母要养。
可邵参谋她是知道的,他家男人早就说过了,家里根本就没人了,又是两年前才结婚,这攒下的钱肯定是蛮多的,就算要白养个小舅子,那也是绰绰有余,就这情况,夏居雪完全可以像方干事的媳妇似的,什么都不干,甚至连菜都不种也可以,哪里想到,人家不但和她们一样自己也开了片菜地,而且瞧这架势,还挺上心。
至于为何猜到她这是做肥料,周玉英表示,她之前作为他们大队的农技员(其实就是因为她读过两年书能写几个字,要说技术啥都没有),去公社农技站培训学习过,人家那些技术员就是这么做的,可惜她最后啥也没学到……
夏居雪点点头:“我打算做点固氮菌肥,到时候给菜地做基肥做追肥都可以。”
芭蕉苗还没到货,情况如何还未可知,她打算就先不说,反正她说的也是事实,能改善土壤条件、抑制病虫害、刺激作物生长发育,烟苗沾根后再种植,效果最好。
其他人:……???
这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不说其中几个来自城里的家属,就是周玉英和高嫂子这样从乡下来随军的,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懵逼茫茫然。
而不远处,原本正在大院里无聊闲逛的林丽珍(方干事妻子),远远地看着她们这边,脚步也不由顿了下来,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内心里在想什么……
月底时,还真给她带回来两颗芭蕉苗,高七八厘米左右,短短小小的,成人手指粗细,一片叶子也没有,被细心地放在一个罐子里,从南方带到了北方,而此时,他们家的新开出来的菜地里,已经被她种上了白菜、辣椒、萝卜、豆角等。
夏居雪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两颗小苗中到地里,而是采取了盆栽的方式,也直到此时,周玉英也才终于知道了夏居雪的打算。
“夏妹子,你是这个。”她朝她竖起大拇指,满脸的钦佩。
夏居雪自从在家属院安营扎寨后,就在各家的嫂子们当中刮起过一阵风,因为长得实在好看。
其实,就像去年夏居雪她们来探亲时,刘贵妹说的那般,北头这边住的都是团机关干部的家属,很多都是城里人,不说长相,在气质上的确就比南头那边高上一截,但夏居雪她两样都沾啊,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这就让她更倍显突出。
而自从前段时间,她在菜地里亲手做了“土制固氨菌肥”后,就更让人刮目相看了,简直成了家属院的话题人物no.1。
因为实在是,反差太大了,那么个漂漂亮亮的女人,往日里看着哪里哪里都是整洁干净,就连她那个弟弟也是一副白净斯文的模样,谁能想到,人家还会亲手做肥料?
“说叫什么泥面培养法,那团泥浆做成以后,还要涂在砖头上,那砖头还要先用火烤过,再放到水盆里用纸盖好,在阴凉角落里放上两三天,那泥面上头还真长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夏妹子说,那就是什么菌,完了,再把那泥和菌一齐刮下来,就是它说的固氮菌肥了,还说等到用的时候,再用温水来稀释,再撒到地里就成。”(做法出自1973年版《农村实用手册》)
前眼见证了夏居雪的那麻袋肥料“诞生”的周玉英,事后啧啧称奇地对丈夫道。
然后,雷育洪就告诉她了:“政治处的干事们之前就悄悄讨论过,说邵参谋这媳妇,人家父亲原本就是他们省农业大学的老师,专门就是教这个的,听说去年他这个媳妇来探亲时,还给特务连的司务长上过几次课呢,你没看到上回那司务长还来过他们家呢!”
周玉英当时虽然只是“哦”了一声,可回头对夏居雪的佩服却更甚了。
虽然她爸是教这个的,谁规定她爸教这个,她就一定要做这个了,还是人家自己肯放下手段呢,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城里人呢,可瞧瞧现在,人家对农事的上心程度,比她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还要多……
第77章 天伦之乐
五月, 家属院的太阳花姹紫嫣红,竞相开放,那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品格, 像极了大院里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的小屁孩们。
夏居雪也种了几盆太阳花,就摆在自家窗台和门廊上,和种芭蕉的花盆摆在一起, 然后,这天, 当北头家属院的头号调皮鬼许小军, 脚踩风火轮一样, 朝着他们家呼啸而来时, 立即就眼尖地发现了那两盆不起眼的小树苗。
“夏阿姨, 这是你种的花吗?怎么连片小叶子都没有啊?”
许小军边说边皱起了小眉头, 脸上也呈现出几分小小的嫌弃, 这光溜溜小拧拧的根根,有什么好种的?
话说, 最近,许小军没少光顾他们家。
都说小孩子的心灵是最敏感的,能敏锐地察觉到大人对他的态度和善恶,许小军表示,本宝宝就是如此敏感又敏锐的一个小盆友。
所以,自从上回在夏居这里又吃又拿, 后来做了蠢事不但没被笑话,还被她温柔善待后, 他心里立马就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漂亮阿姨, 有事没事地就爱往这边跑,或是嘁嘁喳喳地跟夏居雪说些孩子话, 或是嘿嘿哈哈地给邵淮勋表演他那“四不像”的军体拳,后者是他跟着他爸学的。
对于自己的这一行为,他是这么跟他老妈高嫂子说的:“夏阿姨长得好看,对人也可好了,每次看到我她都是笑眯眯的,淮勋弟弟老是乱丢东西,我都没见夏阿姨骂过他,不像你,老是骂我!”
当然,不用猜,他刚哔哔完,自然又被他妈高嫂子斜着眼睛送了一个三白眼,并附赠冷笑一枚。
“呵!瞧把你给能的,整天往人家家里跑,还嫌弃起人家淮勋来了,就你这调皮捣蛋样,十个你也不如一个小淮勋!”
不过,许小军闹腾归闹腾,倒还真是挺讨夏居雪母子俩喜欢的,每次只要他来,必能引来邵淮勋一阵兴奋的咯咯笑声,这会儿依然如此。
小屁孩的嫌弃太过实质性,夏居雪看得暗笑,思忖着道,且先让你嫌弃几秒钟吧,待我说出来,看你还嫌弃……
果然,得知这不起眼的小苗苗居然就是芭蕉树,小家伙嗷的一声,蹦了起来,眼神都变了,灼灼发光,一脸鸡冻,小奶音萌萌的。
“哇!夏阿姨这就是芭蕉树啊,你给我吃的那个香香甜甜软软的芭蕉果,就是它结的啊,我可太喜欢它了,不过,它们怎么那么小?”
怎么那么小?
夏居雪咯咯笑着,摸了摸小屁孩的脑袋瓜子,给了他一个让他很容易理解的答案,“因为这棵小树苗也和你一样,还是小孩子呢!”
小屁孩儿嘴碎,闲话成堆,许小军自己撅着屁股,叽里呱啦地围着那株小苗稀罕了一阵后,这个消息立马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家属院的小屁孩们中间飞了起来。
很快,邵家就成了众多小屁孩的打卡圣地。
“夏阿姨,它们那么小一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结芭蕉果啊?”
又是几个提问的小屁孩,而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夏居雪听到的最多的问题。
夏居雪虽然很不想让他们失望,打击他们幼小的心灵,但还是笑吟吟地实话实说。
“像这样的小苗,要等上两三年才能长高,冒出叶子来呢,然后再长上三四年,才有可能开花结果呢,不过,我们这边冬天太冷了,这棵小树又最是怕冷,所以,阿姨也不知道它最后能不能开花结果呢!”
小屁孩们:嗷,失望lng!
于是,最近因为芭蕉泥断粮而改成了吃更为营养的蔬菜粥的邵淮勋小朋友,就三天两头地见到让他莫名兴奋的一幕:一群比他大的小哥哥一脸好奇地呼啸而来,再满脸失望地怏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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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英看戏看得直乐呵,乐呵过后,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不由又跟夏居雪感慨了一番。
“你之前跟我说的你们南方的那些水果,什么荔枝、柚子、椰子的,希望我肚里的这个,长大以后都有机会尝一尝,不要像我们一样,红萝卜白萝卜绿萝卜都能当水果吃,茄子掰下来,也能当水果生吃。”
这段时间,因着这两株芭蕉苗,她也才从夏居雪那里听到了许多她以前不知道的南方的水果,一时间不由感慨万千。
她之前还笑话许小军母子俩把果子蒸来吃,但后来就觉得,自己要不是先听了夏居雪的告知,要是哪天遇上其他南方的不知名果子,她也要闹笑话。
就像夏居雪说的那什么椰子,说那壳硬得能砸伤人,她真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出来还有这样梆硬的果子。
孩子们的兴趣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邵家门前从热闹逐渐恢复到平静,不过,花盆里被孩子们寄予厚望,曾经“一日看三回”的芭蕉树一点动静也没有,菜地里的菜,却是郁郁葱葱起来。
尤其是她种的小白菜,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已经长到了20多厘米高,成熟了,种的白萝卜胡萝卜也在一个多月后,进入了采摘期。
周玉英又眼热了,夏居雪的菜可是四月份以后才种的,如今都赶上他们三月份种的了,这生生是后来居上啊!
“夏妹子,等我这胎卸了货,也跟你学学你那什么肥料的做法啊?”
这当然没有问题!
菜地丰收,邵淮勋小朋友的饮食也被适宜地安排了起来。
第一次吃到了亲妈种的胡萝卜做成的萝卜泥,那美妙的滋味儿让小家伙开心得要飞起来,开心过后,在自家小舅舅孜孜不倦的教导下,他终于口齿不清地喊出了几个简单的词汇。
“爸爸,妈妈,奏奏。”
跟着领导下连队的邵振洲,是在星期六晚上才回来的,刚进家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高兴地又逗着儿子连喊了他好几声爸爸,接着,心情愉悦地安排起明天的全家活动来。
“明天星期天,我们全家去附近的集市上逛逛,让这臭小子也长长见识,顺道看看有没有卖鸡的,炖个鸡汤给这臭小子尝尝鲜。”
饭后,更是说什么也不让夏居雪和夏居南拣桌子刷碗,大包大揽了整个厨房工程,结果,在共用水龙头那里洗洗涮涮时,又被打趣了。
“邵参谋,论起疼媳妇,我看整个家属院,没人比得上你,还是夏妹子有福气。”
邵振洲不卑不亢的:“拥军爱民和尊重妇女,是我军的传统。”
引得几个嫂子忍不住又在他身后弯着腰咯咯地乐得开怀。
这个邵参谋啊,疼媳妇就疼媳妇嘛,大院里谁不知道啊,偏还不好意思当面承认,呵!
邵参谋的确是疼媳妇呢,何况还连着连着素了好几天,所以,上一秒还被老爸逗着玩的好大儿邵淮勋小朋友,在亲妈洗完澡回到房间后,地位立马就一落千丈了……
大儿子诶,赶紧睡你的大觉觉去吧!
“戴着这玩意儿,总是不太畅快。”
刚刚风起云涌地抱着媳妇儿复习了一遍夫妻功课的邵振洲,又蔫儿坏起来。
“邵振洲!”
夏居雪原本扒在他怀里,正有些昏昏欲睡呢,听到他这一番胡言乱语,气得手又痒痒了,被他闷笑着拉过那只锤人的小手又是一顿乱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