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用眼神交流:何止是声音!我他妈好像还看见一个人,突然直起来了!!
岑枳走出银杏树干和贺知野盖成的视觉盲区,一下子看见高一的那队四人组。
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和他们的交集——没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但间接给她和贺知野和好创造了机会,并且,很重要的,还帮她写了作业呢。
四人组先是看见树后面突然冒出来的岑枳,愣了一下。
紧接着瞥见不紧不慢侧身到岑枳身后,视线压低凉凉扫过来的贺知野,瞬间懵得像被人统一摁了暂停键。
岑枳和他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又见他们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玩儿“不打不相识”那一套,只好慢吞吞地抬起胳膊,提起唇角,程序化地朝他们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
四人组看看岑枳,又看看贺知野平静到看不出情绪的表情,默契又寂静地机械抬手,嘴角跟挂了两块砝码似的提肌困难,僵硬地笑起来,也朝岑枳挥了挥手。
招呼打完,岑枳侧转身,小声对贺知野说:“那我们,回去吧。”
贺知野瞥了她一眼:“嗯。”
等俩人走了,四人组还举着胳膊站在原地没动弹,脑子里的小剧场却仿佛共了脑,出现的全是校规不提倡的画面。
——学姐的脸是很红吧很红吧很红吧?
——所以刚那算什么?树咚??
——艹!大佬玩儿得,好他妈花!!
——这他妈……两个人真是谈得一点儿都不明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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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枳和贺知野回了教室,赶紧坐回位置上,迅速摸出手机给戚舟去了个消息:【舟舟,抱我同桌大腿的这个任务,我能,不接了吗?】
戚舟:【……?】
戚舟:【…………】
岑枳眨眨眼。
戚舟:【等等,你不会……】
戚舟打得很艰难:【你不会真给人大腿……下手了吧?】
岑枳:【还没成功呢。就是觉得有点儿困难,才问你能不能算了的。我同桌已经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想占他便宜啦。】
戚舟正在输入了好几回,甩过来一张摁脑门儿表情包,知道她只理解字面意思的毛病又犯了,无奈道:【枳枳,你到底有多久没上网冲浪了?】
岑枳抬起眼睫毛想了想:【还真有点儿记不清了哦。】
她平时很少上网冲浪,网络上繁杂的信息对她来说,就像把她扔进黄果树瀑布里听英语听力,过于考验人了。
那些看不懂的特殊用词,不仅让她觉得自己十多年的心理理论训练都白做了,甚至让她产生“我语文到底是怎么及格的”困惑来。为什么每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却都不是她能理解的意思?
尤其是神奇的拼音缩写。
戚舟:【所以你以为,我真叫你去抱你同桌大腿?】
岑枳茫然:【啊。所以我那天,没有立刻答应你呀。】
毕竟她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得做到。
戚舟发出个捂脸表情包,问岑枳:【枳枳,答应妈妈,下次我们要是说了什么超出你三观范畴的话,千万千万先问我们一声儿是什么意思,好吗?】
【还有,别“抱”你同桌大腿。】
【虽然这么干不犯法。】
“……”
岑枳乖乖的:【好哦。】
放下手机,岑枳长吁了口。
刚刚一路上都在纠结贺知野那个“是不是想占他便宜”的问题,甚至有点儿不敢看他,这会儿终于松了口气。
教室里已经陆续回来一半同学,笑闹声充斥。
贺知野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面前又摊着他那本化学习题册,整个人靠在椅背里,看着又像是拿数理化催眠的样子。
岑枳塞好手机,拧过身子去看他,拉长着尾音,小声叫他:“同桌。”
贺知野半耷拉着的眼皮子抬都没抬,跟快睡着了似的“嗯”了声。
岑枳干咽了一口,用理智挥开贺知野问她那话时的画面和气息,一脸板正地告诉他:“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说完又顿了下,特意礼貌地加了句询问,“你想听吗?”
贺知野一顿,眼皮子动了下。
睫毛慢腾腾地抬起来,贺知野头微偏,盯了她得有好几秒,右手搭上课桌面儿,倾身过去,脑袋低下来,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道:“说吧。”
岑枳看着他白生生的耳廓,眨巴了一下眼睛,很有智慧地揣摩出“你说小声点儿”的意味。
于是稍稍挪了挪,又凑近了他一点。
清甜气息贴近,贺知野垂了垂眼睫毛,喉结很轻地滑了下。
“我以后,”小姑娘慢吞吞的声音摒开教室里的嘈杂,带着隐隐雀跃,小声且认真地告诉他,“不用占你便宜啦。”
贺知野眼皮痉挛似的一跳:“……?”
岑枳见他嘴角没有弧度,小脸更加郑重起来,搁在桌沿儿上撑着自己的小手,都有支棱起来对灯发誓的架势。
脑袋重重点了下,铿锵道:“我保证!”
贺知野慢腾腾地,慢腾腾地直起身,眉眼压低偏过头,面无表情看向她,声音淡得像加了半杯冰块的金拱门可乐:“小高考历年真题都做完了?”
岑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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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假前最后一天,岑枳没在食堂吃中饭,也没和党夏一块儿。
甚至没回教室午睡。
小同桌今天上午就没精打采的,甚至连装模作样翻开书,盯着发呆假装听课都懒得演一下。
偶尔还会情绪低落地在桌子上趴一会儿。
贺知野也没多问。
以为是小姑娘每个月的那几天,身体和心情都不怎么美妙,中午干脆回家休息了。反正小区离得也近。
可直到下午第一节 课的预备铃响,贺知野都没见她回来。
正巧杨垚一脸无奈,马嘉悦骂骂咧咧地从后门进来。
听内容,讨论的是和简星疏那帮人约架的事儿。他这两天一直听马嘉悦念叨,说钱鹏飞那儿出了叛徒,似乎是被简星疏收买了。
贺知野对他们这种青春的躁动无处安放,只好化成中二魂熊熊燃烧的行为,非常无语。
整天打打杀杀的,拍电影吗?
马嘉悦走回座位,看岑枳不在,正大光明地问了声:“爸爸!我们改期了!晚上跟我们一块儿去啊!”
贺知野中午说要午睡,没有半分父子情地拒绝了陪他出席南楼北区两方会晤的请求。但看他这状态,也不像睡了午觉的样子啊!
贺知野:“……”
这玩意儿还能反复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相亲呢。
马嘉悦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其实贺知野从不主动参与他们这些“为了兄弟”的正义战斗。
出手的那几次,都是人挑衅到眼皮子底下挡着他道儿,耽误他来学校知识的海洋里补觉,或者妨碍他回家和枕头亲密接触了,顺便一下而已。
除了初三那一年的事儿,贺知野其实是个“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老子眼里都根本没你”的人。
但他还是问了。万一能收获奇迹呢?
于是在收到贺知野没出意外,懒洋洋的一声“不去”时,马嘉悦又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妈的,你知道简星疏那货为什么爽约吗?”
贺知野眼皮子一动,慢腾腾地抬眼。
马嘉悦忿忿道:“那个叛徒说了,简星疏陪她女朋友上医院婚检了!我去他妈的!!他丫的成年了吗他就婚检??”
他连女朋友都没着落呢!简星疏就想有老婆了?!
他们这个消息,还是(9)班顾源——那位被简星疏收买的小弟提供的。
就他简星疏能找卧底?呵呵,他们也能找!不仅要找,还要让顾源同学体验一把无间道的乐趣!
还比简星疏花得便宜!只要199,连微信转账功能都用不上!
但消息转了几道弯,走形得像中年男人发福的腰线。
简星疏最早说的是:下午有事要去医院,中午的“活动”取消。
小弟们看他生龙活虎年富力强的样子,揣摩问道:星爷去探病啊?
简星疏自然说不是,随口回了句“陪人去趟医院”。
能为了陪人去医院取消“活动”,小弟们理所当然地自动理解成“是陪个重要的人去医院”。
简星疏高一并不在(1)班,分班之后,小弟们也分散在各个角落,他本人又不喜欢群聊,于是信息传输十分不便,经常约个架都要转手好几道。
更何况是这种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重要的人”成了“心上人”,“心上人”又成了“女朋友”。
“去医院”延展成了“去医院检查身体”,最终沦落成了“婚检”。
一步一步,走得非常踏实。
贺知野眯了眯眼睛,微顿了半秒,问马嘉悦:“我同桌呢?”
马嘉悦一愣,一下子还有点儿跟不上老父亲跳跃的思路。
贺知野看着他,脑子很神奇地,又有点儿诡异地,居然希望马嘉悦对他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但是马嘉悦没有。
并且重音咬在最后一个字,小小震惊中带着点儿怀疑地问他:“你不知道?”
很有种“你连这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人同桌”的质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