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无力的声音被她错听成是怠惰因循,还以为他只是三天半的热度,补习什么的只是为了折腾她玩。
光束慢慢向下滑,红色被黑暗吞噬。
段之愿双腿不受控制走进小巷,等对面那辆车离开,她已经融入黑暗,站在铁门前。
能从门缝看见铁门里面上了锁,段之愿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心脏也随着声音颤抖。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开门,她才幡然醒悟。
抓着书包带转过身快步离开。
没走几步耳边突然响起‘吱呀’的难听声,段之愿脚步一顿。
回过头看见张昱树倚在门边,他抬起手,头顶昏黄的灯泡骤然亮起,驱散了浓稠的夜色。
少年身姿挺拔,眼角和眉梢带着懒倦。
金色光芒自他头顶垂落,一身宽大遮到脚踝的羽绒服,吊儿郎当站在那里。
懒散地牵起唇角。
“想我了?”
第21章
因为她来了, 房间的灯才被打开。
桌上放着吃剩下早已冷透的泡面,张昱树拿出板凳, 一只脚刚踩在上面,段之愿开口:“我,不冷。”
张昱树点头:“嗯。”
用脚踢回凳子,他从包里找出她的化学卷子,在她伸手接过时又收回。
视线不怀好意在她身上走了一圈,问:“你借着拿东西进来我家,实际上是想老子了吧?”
每次都是这样,一句话就能让段之愿的脸腾地烧起来。
她抿着唇开口:“明天, 要上化学课的。”
“哦?”张昱树倚在柜子边, 扬了扬下巴:“叫声哥哥就给你。”
这人真是无赖。
他是不是就喜欢占别人便宜, 就喜欢欺负人呀。
“怎么?”张昱树瞪着眼睛,一沓厚卷子卷起来,放在手心敲了敲:“这可是我家,你敢不听话?是不是不想走了?”
无赖无赖!
没办法, 段之愿上前一步, 视线不自觉向下瞟, 对着地上的垃圾桶。
心中百转千回,咬着嘴唇, 用蚊子般的声音:“哥……哥……”
缓慢又不情愿的语调, 却像是一只脚踏上了最美味的蜜糖。
听得张昱树顿时觉得心都酥了。
是真的酥,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肾上腺素瞬间向上涌, 从头到脚在体内乱窜, 手指尖都发麻。
这么个小东西背着书包站在他面前, 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 一张小嘴轻轻动两下。
妈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酥麻的感觉自心脏扩大,直至冲上头顶。
溃不成军的他舔了舔唇角,瞳仁失了神看着她。
“段之愿,要不你就委屈委屈?”
她抬眸,灵动的双眼眨了眨:“什么?”
不打算给她作业了?
她都叫了,都硬着头皮叫他了,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就这一次。” 张昱树看着她,缓缓开口:“栽我手里。”
“……”
“好不好?”
段之愿呼吸一滞,咬着嘴唇后退两步,扶着门框:“那,那,那我不要了!”
哈哈哈哈草!
嫌弃他嫌弃成这样。
张昱树无奈挑了下眉梢。
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拿,还要老子亲自给你送过去啊?”
段之愿警惕看了他一会儿才敢上前。
把作业好好装进书包,拉上拉链重新背好,全程一言不发。
张昱树瞧她那乖样子就忍不住笑,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因为你表现不好,哥哥生气了,今天不打算送你回家,拿着打车回去吧,到家给我发短信,不发我就去你家找你。”
段之愿摇头,不要他的钱。
“我知道那天她们抢了你十块钱是吧?”张昱树嗤了一声,歪着脑袋看她:“你说你都多大了,兜里就十块钱,咱妈给你留着买棒棒糖的啊?”
段之愿垂眸盯着地上的砖缝,瘦白的手指搅在一起。
两条细眉蹙起,眼中光彩黯淡,样子可怜又无助。
张昱树微怔,声音轻了不少:“好好好我不提了,这个就当是她们给你的补偿,十倍,拿着,你应得的。”
见她还没反应,张昱树心脏一钝。
又从兜里摸出一百:“那我再给你一份,过年不是没什么表示吗,就当给你压岁钱了。”
两秒过后,段之愿‘噗嗤’笑出了声,眼睛都弯起。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张昱树面前笑成这样,她抿了抿唇再次推开他的手:“我不要。”
她一笑,张昱树好像看见林间的山花烂漫,又似是流星划过,耀眼的光收进她的眼眶,璀璨又夺目。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笑了,但,只要她笑了就好。
张昱树觉得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随口一句话,就把她逗开心了。
不跟他计较就好,他也笑了:“拿着吧,不然你怎么回家?”
公交车早就没有了,黑灯瞎火除了打车要么就走路。
段之愿犹豫再三,伸出手。
在指尖碰到钞票一角时,蓦地一顿。
手掌快速略过他的手,抓住张昱树的衣领,一把扯开——
宽厚的羽绒服外套张开,暴露了他想遮挡的一切。
张昱树里面穿了个半截袖,淡蓝色上面染了无数条血痕,新鲜的血色一眼就能看出,是刚刚渗透出来的。
他一直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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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灯在头顶坠落出光芒,作为对抗浓稠黑夜的唯一对家。
电视开着,九点档的肥皂剧沉长又无聊,却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张昱树唇线绷直,额头沁着细密的汗,汗珠汇集从他线条明朗的下颌划过。
“你怎么知道的?”他声音都带着沙哑。
疲惫感再也不遮掩,有气无力。
落在他背上的手一滞,段之愿重新展开干净的纱布。
递给他一端,自己则从他背后绕了半圈再回来,如此反复。
她答:“房间里有香味,很重。”
“垃圾桶,是干净的。”
很重的香水味,说明是他临时喷的。
和他一起进门时,他走得快,比她快好多,应是在那时候为了掩盖药味想出来方法。
他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可能喷香水呢。
上次她来过他家,垃圾桶很满,满到扔不进去东西也不见他丢垃圾。
张昱树的视线落在柜子里,那个被他匆匆关上的柜门微张。
她弯了弯唇又偏过头,看着蹲在身侧,认真撕开胶布给他粘纱布的姑娘。
他不是心思细腻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超乎自己的极限。
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狼狈。
“是花露水。”他勾着苍白的唇,伸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戏谑问她:“聪明啊,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万一我变得干净了,万一……万一这房间里有个女人,帮我收拾呢?”
段之愿没回答他的万一,又开口:“还有,你,你让我自己回家。”
主动赶她走,又没张罗着送她。
平时恨不得贴在她身上的人如此反常,再配合钱震和李怀他们说的话。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不难发现。
张昱树笑了,心里苦甜掺半。
这么个心思细腻的小机灵鬼,怎么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就只会傻傻地站在那里呢?
伤口在她细腻的包扎手法下减轻不了不少疼痛感。
她真聪明,知道一点一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