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昱树信心满满挑了下眉,桌下的脚也不再碰她。
段之愿吃了一口,的确和想象中的味道不一样。
滑而不腻,加上酱油的味道也不是太重,确实很好吃。
但她还是抿了抿唇:“不好吃。”
下一刻,贺铭洋爆笑出声:“卧槽哈哈哈哈,学狗叫吧!”
三个人都看好戏似的望着张昱树。
张昱树也弯着唇,笑得痞气满满:“报复我是吧?”
“报复你什么?”路遥不解问道:“难不成你欺负段之愿了?”
“不知道,你问她。”
张昱树喝酒不上脸,尤其是头上的白炽灯是纯白色,像是给他渡了层滤镜,让他此时此刻看上去有短暂的正经,也像个在等答案的好人。
轻而易举就把皮球踢给了段之愿。
“我,我也不知道。”她垂眸,尽量保持面色平静,可放在腿上紧紧握着的双手出卖了她。
贺铭洋看出不对劲,拿着筷子在两人之间比划一下,问他们:“你们俩有事瞒着我们啊?”
“没什么事。”张昱树总算良心发现,半个身子探过去握住段之愿的手腕,用她的手给自己舀了一勺鸡蛋羹送进嘴里。
“是不太好吃。”张昱树垂眸,墨色的瞳仁里全是她:“但你喂得就好吃了。”
贺铭洋和路遥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赶紧挥挥手让他俩正经吃饭。
段之愿又吃了几口鸡蛋羹,点的面包也吃了一大半。
突然路遥放到她手边一杯酒,自己手里也举起一杯。
“段之愿,谢谢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又转头看向张昱树:“是我的错,害得你被全校误会那么久。”
气氛突然改变,与张昱树身上的江湖气发生碰撞。
他笑得无谓,也拿起酒杯:“小事。”说完一饮而尽。
段之愿犹豫了一下,也眯着眼睛将一杯啤酒咽了下去。
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像喝饮料一样咽下去的。
张昱树发现她痛苦的表情,及时把刚考好的土豆片夹到她盘子里:“尝尝,先放醋也是我的独家配方。”
醋味淡了些,醋香味融到土豆里。
有想让人流连忘返的感觉。
真不愧是经常出来吃饭的人,比人家专业老板还会吃。
后续又喝了好几口酒,好在有这盘土豆片及时解苦。
推杯换盏间,段之愿只觉得头晕沉沉的。
她不能再喝了。
张昱树和路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回了自己的位置,他揽着她肩膀,帮忙托住几近下垂的脑袋,问她:“喝多了?”
她面颊和鼻尖红红的,眼睛也半阖着,却摆摆手:“没有,就是觉得……”她用手指着右边脸的颧骨处:“这里,在变大。”
张昱树笑出了声。
将她的酒杯推到一边,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把人带进怀里。
手指轻轻摆弄她的刘海:“那待会儿送你回家会不会挨骂?”
“不会。”段之愿把手机掏出来。
屏幕亮着是秦静雅发的信息。
【和同学吃好饭早点回来,我和姥姥先睡了。】
张昱树跟这家店老板很熟了,和人要了一杯蜂蜜水,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解酒的。
她喝了半杯就不再要了,张昱树又抽出纸巾帮她擦了下嘴角。
随后让她靠在窗边,对老贺说:“我去个洗手间回来咱们也撤。”
刚要起身,突然被段之愿拽住了手。
张昱树又坐下贴近她的脸,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
段之愿的确有话说,她手心里攥着他的食指,拿到眼前摆弄着玩。
张昱树就耐心地等着她,视线落在她脸上。
看她眼睫轻颤,瞳仁似是一颗永远不会黯淡的星。
好一会儿,段之愿开口:“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张昱树都听腻了。
他揉她的脑袋:“好了,我没——”
“张昱树,我很喜欢你的。”段之愿嗓子细,却也能打断他的话。
在这个烧烤店生意正好的时候,她的声音像是一道清流,隔绝了喧嚣,徐徐绵延进张昱树的耳中。
“我以前就很想你,可是你不回我信息,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你,你关机……”
他听出她说的是高三下学期。
那时候张富丰的病情带给他很大打击,让他觉得能平静地呼吸都是难事,夜半时分读她发来的信息,张昱树也曾辗转反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有一句话是对的。
他的存在,的确耽误段之愿进步。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被他给耽误了,那他不成罪人了啊。
张昱树捏着她的脸蛋:“是我不对。”
段之愿摇头,强调:“是我不对。”
说完,她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脸也埋进他的胸膛。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尼古丁味道,以及薄荷味洗衣粉的香气。
很好闻。
男人的大手轻轻贴在她背上,沿着脊椎骨向上游移,手掌落在她脑后拍了两下:“那现在答应我,这件事我们以后就不提了,好不好?”
“好。”她点头。
又抱了好一会儿,段之愿终于动了两下,跟他说:“想回家了。”
张昱树叫两人帮忙看着,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段之愿又把刚刚剩下的半杯蜂蜜水喝了,刚才的难受劲褪去不少。
路遥跟她说:“张昱树这几年变化挺大的,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见他对谁这样。”
她走那年,张昱树还是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
他眼里什么都没有,谁也不在乎。
每天自己活得开心就好,谁要是敢搅和了他的好心情,没有好下场。
别人好歹还知道让着女孩子,但张昱树当初可没有。
要不是因为知道老贺喜欢她,张昱树对她都没有好脸色。
原因很简单,因为不熟。
他们这群人里,路遥以前最怕的就是张昱树。
当年她们班的班主任可是十七中公认最严厉的教师,平时上她的课得小心再小心。
可他却敢在她的课上睡大觉,被抓住了也是嬉皮笑脸的懒散样子,在他脸上丝毫看不见半点胆怯。
老贺也说:“我从前可没见张昱树对哪个人这么好。”
“就说你们高三那时候吧,前几天我俩还在网吧吃泡面,后面跟我说不去了,要在家学习,当时我还以为他中邪了,那是因为你吧?”
段之愿想了想,点头:“那应该是我帮他补课的时候。”
曾经,她一直以为张昱树假借补课的理由缠着她,没想到原来他真的有在复习。
一想到这,段之愿就更难过了。
可才说好永不再提的,她也只能咽了下口水,以此吞掉喉咙涌上来的酸涩。
张昱树这趟卫生间去的够久,老贺瞧了眼时间:“别是掉里面了吧?”
段之愿怕他是酒劲上来出了事,赶紧过去找。
到了果然发现男洗手间门口闹哄哄堵着一群人。
以为是刚刚那三个醉鬼重返回来,段之愿刚要报警,人群倏地散开。
从里面被重重扔出一个人。
这人刚好摔在段之愿脚下,定睛一看:“周壹辰?”
紧随其后的是张昱树。
他衣襟上不知是水还是汗,铺遍整个胸口。
男人面色微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周壹辰,弯下腰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巴掌就挥在了他脸上。
段之愿尖叫一声扯开张昱树,刚想把周壹辰扶起来,却被张昱树一把拎到身后。
“他活该。”张昱树说。
二十分钟前。
张昱树正在洗手,突然听见洗手间外传来嘻嘻哈哈的动静。
这在烧烤店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也没在意,刚挤了些洗手液在掌心,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