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希望你继续更, 没说别的。”
“不更了, 以前根本就没打算让你看,所以它才是个礼物, 现在你都已经在看了,继续更就有点刻意了。”王术这样决然说着,起身合上窗帘,准备睡了。
“更吧更吧。”
“不更。”
“大头。”
“越叫大头越不更!”
……
在极限拉扯中结束这场没有营养的对话,王术趴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嘴角慢慢耷拉下来。李疏八月中旬就去了归省,至今一个多月了,她真的很想他。
“奖学金能不能早点发啊……”
——王术计划这个月月底将要发放的上一学年的奖学金将用来当作她往返归省四趟的旅费,三个月一趟。
王术闭上眼睛默默念叨着即将到手的奖学金,脑子的重逢大戏缓缓拉开序幕。
王术在树叶的哗啦啦响里终于熟睡过去后,李疏拎着20寸的小行李箱上了直达晋市的高铁。因为出行得比较急,商务座没买到,只买到一等座。一等座不能躺平,但年轻人要去见女朋友,区区只是一晚上不能躺平谁又会在意?
归省正在下雨,高铁缓缓驶出站时还能听到雨声,全速前进以后雨声就不见了。李疏谢绝了乘务员的帮助,独自把物品收拾好,又吃了两包饼干,便戴上护颈枕和耳机闭目养息了。
大约一刻钟后,他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睁开眼,第一百零七次访问王术的“一日”账户。
…….
领跑的学长长得可太行了,在学长的鼓励和带领下,取得了倒数第一,谢谢学长。
李疏的颜值排第四没有天理!这个不开眼的遭瘟的世界!
老太太骂人可真脏啊,但是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好上去堵她的嘴。幸好辛辛今天不在家。
疼疼疼疼疼,我的屁股……但是李疏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一股贵味儿。
我怀疑学长喜欢我,虽然我眼下还没有证据。我先给他记一笔。
资产阶级的跑车尾气喷我脸上了,怀恨在心……
我为什么不是独生子女!
辣椒要命,我是罪人。
他居然真的认识小提琴学姐!是谁长了张乌鸦嘴?啊,是我啊!
学长的追求真的一点都不明显,结果最后还是靠我自己领悟的。呵呵。牵上手了!他是不是缺血,怎么手凉?!
Star Valley,你他妈都仿到这个地步了,还差个L吗?!
我想把曹平做了!可惜他在派出所!又可惜生在法制时代!
多想要辛辛的鹅蛋脸和大长腿……愿意赠她十斤肉跟她交换……
嘿嘿,全景视野,不过是坐在了男朋友的肩膀上,不值一提(傲娇脸)。以及大熊猫真可爱,去哪儿能偷一个,我愿意RUA完认罪伏法。
……可太疼了,要不然下回提前吃两粒布洛芬?但是会不会因为没感觉像条死鱼?
归省太远了!怀恨在心!
……
树梢的鸟叫声大清早地吵醒了王术,她不耐烦地在床上翻了两个来回,刚找回点儿朦胧睡意,后墙外“王二豆腐”的叫声响起,继而是前窗雨棚下洗衣机脱水的声音……真是个别开生面又令人火大的早晨。
王术趿拉着旧拖鞋抓着后脑勺的痒痒从房间里出来,皱眉向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的杨得意抱怨:“再买台洗衣机吧,吵死了。”
杨得意转头瞥她一眼,狠狠抖了两下衬衫,用衣架撑起,道:“我故意的,几点了还不起?以后上班,冬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到时你咋活?”
王术打着呵欠重重道:“我就不可能上那种天不亮就得出门的班儿。”
王术这样说着,目光不经意掠过门口,突然顿住。门口为什么有一只大熊猫?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狠狠揉了揉眼,定睛再看过去,大熊猫仍在。
“妈,你说大熊猫逃出动物园跑到我们家门口的可能性有多大?”她喃喃道。
“……你不然还回去睡吧。”杨得意把盆里的水倒了,懒得配合她撒癔症。
王术指向门口,急道:“真的在咱家门口。”
杨得意不耐烦地转头看过去,也是一愣。真的大熊猫当然是不可能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但门口这只也太像真了,皮毛、眼神、姿态无一不真。
李疏不好意思地现身,口中礼貌地称呼杨得意“阿姨”,眼睛却带着笑意直视王术。
王术的眼睛瞬时发光,情绪激越之下出现了返祖现象,她“啊”“啊”了两声,不顾杨得意看不过眼的“啧”声,一路呼啸着冲向李疏……
杨得意实在没眼看下去,给了李疏个长辈式的客气微笑,转头回屋了。
王术把李疏拽到自家门里,足足搂了十分钟,待到眼睛里的潮湿散去,才故作自然依依不舍松手。她低头去抱那大熊猫,又吓一大跳。虽然她未曾有幸抱过国宝,但这个玩偶的重量和仿佛有流动性的柔软的“肉感”都非常令人错乱。
“是羊皮的,身体里有硅凝胶。之前在海市看的那对双胞胎年底就有了,到时候再买。”
“别别,一个就行了,这个看起来就很贵。”
李疏垂目笑着握住熊猫的爪爪去抚王术的面颊,没说两千块的定金已经付了。
“我本来计划月底拿到奖学金以后去归省,以后每三个月去一趟……”王术爱不释手地揉着国宝的屁丨股仰脸望着李疏,眼睛里仿佛倒映着初秋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不行,三个月太长了。”李疏轻声说着,低头看到初秋的金风从王术身后掠过来,把她的睡裙刮在她腿上,又蹭着他的膝盖。
2.
虽然相隔千山万水,但是因为李疏不辞辛苦月月跨山越海回晋市,王术这一年的远距离恋爱并没有吃什么苦头。最后一次跨山越海,李疏特地把时间安排在王术毕业典礼的这天,但不巧高铁站附近因故堵车,他拎着行李箱赶到时,校长致辞已经结束了。
王术尚未把学士帽的帽穗理顺,钱慧辛敷衍地“咔擦”一声,就把手机递过来了。
王术保持着最后的理穗动作,愤怒道,“我刚刚就是这么给你拍的么?!重拍!你认真点!”她这样痛斥着,低头去看照片,陡地叫了一声,转身一把搂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青年。
李疏把玫瑰举高,以防她压着,愉悦地扬起嘴角祝贺她,“毕业快乐,大头!”
王术兴奋得尾巴都快要摇起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再有一周李疏就该放假回来了。
李疏托着王术的后脑勺,在大太阳底下垂目温柔地望着她,“你以后所有重要的日子……我能在就都在。”
王术把脸埋到李疏肩窝里,明明心里又酸又软,嘴里却故意挑刺儿:“学长说话越来越谨慎了。”
钱慧辛站在他们身后,露出生无可恋脸,“你的手机还要不要了。”
……
李疏研一的暑假本就很短,老师人为地又给砍了十天,要返校的前两天,王术开始跟李疏商量,反正她在家也没事儿,不如就她送他回归省吧,能多呆高铁上的七个小时也是好的。
李疏刚开始不同意,因为不放心把他送到后她独自回来。王术立刻表示自己下个月就要去海市工作了,到时候不也是一个人出行么,她这趟跟他去归省就当是提早演习了。
——毕业典礼以后,王术在家当了近一个月的“无业游民”。起码在旁人看来是这样。杨得意的母爱被耗得几乎涓滴不剩时,她终于向大家宣布找到了一份合心意的工作。
李疏仍不同意,王术这个混球当下翻脸,跟个河蚌似的紧紧并拢膝盖,虽然自己也憋得辛苦,却支起胳膊说着风凉话,“学长一再说‘不行’,我突然就提不起劲儿了。要不然就下回再说吧。”
李疏额上的青筋不明显地跳了跳,一滴汗趁势落进眼里,又混着生理性的眼泪落在王术膝盖上。他作势威胁要掐她大腿内侧的软肉,但王术摆出了“你掐吧我是假腿”的混不吝的态度,他便只好妥协了。
……
商务座七个小时其实并不难熬,于王术而言,也就是遮眼一大觉的时间。
高铁降速驶入终点站,李疏扯掉王术的眼罩叫醒她,问:“你就是这么跟我多待七个小时的?”
王术懒洋洋揉着脸颊上睡出的格纹印记,娴熟地倒打一耙,“你刚开始还不让我来。就七个小时没陪你就闹情绪了?”
前座支楞着耳朵的小姑娘矮下身子,用惊讶的语气“小声”跟妈妈讨论,“哥哥怎么也闹情绪呢。”
——小姑娘午饭时因为小粉裙上溅了滴汤汁小哭了一场,被妈妈批评“闹情绪是吧,那就不抱了,什么时候闹够什么时候抱”。
王术不敢去看李疏的表情,她讪讪地主动推起两人的行李箱,瓮声瓮气道:“我又不立刻回去,门开了,下去吧。”
既然来归省了,当然不可能真的到站立刻离开,最起码也得去一些旅游景点和李疏的C大打个卡——早上出门时王术拎着行李箱见面时是这么跟李疏说的。
宜市尚未通地铁,李疏出了高铁站正准备叫车,王术龇牙摇了摇手机,说自己已经叫到车了。她正这么说着,打车软件“叮”一声,提示车已抵达。王术迷茫地转头四顾,停顿在斜前方正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上,她眯眼看清了车牌号,催促李疏,“那里。”
李疏不疑有它,将两个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里,跟着她上了车。
结果车行的方向逐渐奇怪……
李疏盯着不动声色的王术琢磨片刻,直接问前面的司机,“师傅,是去C大的吗?”
司机师傅一头雾水,“啊?是要去C大的吗?但是你们叫车时的目的地是秦岭区潘家花园小区。需要修改目的地吗?“
李疏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王术。
王术没料到这么快就被拆穿,她先跟司机师傅说了句“不改”,然后绷不住眉开眼笑揭晓谜底——
“我那份工作海市是总公司,宜市是分公司,我申请来的分公司。”
王术毕业前就与这家公司联系上了,一开始就说好的,先做兼职,九月份再转全职。因为她兼职期间展现了过硬的专业水平和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且有强烈的去归省宜市分公司发展的意愿,公司人事给行了许多方便,包括但不限于请归省的同事帮助她租房以及接收她陆陆续续寄来的家当。难得有个人愿意舍弃超一线城市去归省发展,公司因为总招不到人屡屡被各部门诟病的焦头烂额的人事非常珍惜。
此外,王术去年信誓旦旦跟杨得意说,“我就不可能上那天不亮就得出门的班儿”,经过不懈努力,她真的做到了。她将在宜市一个工业园区上班,她租房的潘家花园小区与园区大概是步行十分钟路的距离,早上九点上班,八点起床都不晚。
李疏愣怔片刻,伸手紧紧攥住王术的手指,转头瞧向窗外。他现在很想叫司机停车,去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把她镶进怀里好好搓揉两分钟。王术真的是个能把温柔掩藏得比马里亚纳海沟都要深的人,虽然她自己从来也不承认。
“离C大其实也不远,开车大概四十分钟吧,我请同事帮忙租房之前打听过了,”王术说着,突然一顿,又不好意思地提醒道,“我租了个两室的房子,交三押一,现在兜儿里就剩下七百多了,到月底之前要用你以前给我开的亲属卡了,你做好准备。”
“……喜欢什么买什么,不够我把车卖了。”李疏说。
王术立刻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信息,问:“你怎么又买车了?”
李疏顿了顿,“因为宜市没有地铁。”
……
王术租住的是个旧小区的两室一厅。说“旧”也不妥当,其实只是红墙白瓦的楼体外墙瞧着有些旧,小区里面很新很干净,且绿化做得很好。而王术租住的这户,房东去年更是大动作重装了一番,且非常值得庆幸的是,房东女儿的审美很不错——而房东本人因为这北欧风的装修“太寡淡了”,万分不好意思地赠予了王术一副“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说让她自己找个地方挂起来给房子增加点喜气。
王术输入密码开门进来,将行李箱推到客厅正中央,与她陆陆续续寄来的四个棕色纸箱放在一起。她环顾一周只在视频里看过的房子,又叉腰望着自己的全副家当,深吸一口气,徐徐道,“以后我俩就猫这里生活了。学长,动手吧,收拾好请你吃饭。”
李疏的目光从窗外翠绿的枝叶上收回,说“洗个澡再收拾”,抬腿向浴室的方向走去。王术嘴里念叨着“收拾完再洗澡多好,你们这些有小洁癖的人是真不怕麻烦啊”,却也没阻止他,蹲下来“刺啦”撕开箱封。
片刻,李疏的声音在浴室响起——
“大头,没有热水。”
“不可能啊,同事上午离开前帮我开了热水器的。”
“真没有。”
“我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