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华笑起来,“蒋丹还在四处请钢琴老师呢,钢琴买回来几天了,也没听见响。宁宁真是太幸运了,要不是托了你和阿宝的福,他连钢琴都摸不着,我听说钢琴老师可贵了。”
胡雪华都这样说了,柳烟凝怎么样都得认真地教毛宁宁,可毛宁宁于钢琴上面确实没什么天赋,只能学点皮毛。
阿宝都能流畅地弹奏一曲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了,毛宁宁只勉强学会了两个和弦。
让柳烟凝感到不解的是,他们逼着顾曼两口子还了钱,吴桂芬竟然没有反应,也没有来找他们闹,这着实不符合吴桂芬的性格,按柳烟凝想的,吴桂芬应该是要来大闹一场的,毕竟他们一分不少地要回来的,吴桂芬起码也要来讨要生活费才对。
沈牧这几天过得格外艰难,他面皮薄,上次都已经是万不得已才找龚扬开口借钱,到这两天身上只剩几块钱了,连给阿宝买零食的钱都没了,他得留着买馒头吃。
总算熬到了发工资的这天。
领工资也得排队,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去财会室领取。
沈牧跟着同事排着队,这时候也不存在工资不能外泄的情况,单位的工资等级划分分明,沈牧是一级研究员,现在工资涨到三百块了,加上一些补贴,能有个三百出头。
工资发得很慢,沈牧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轮到他。
听见里面叫他的名字,沈牧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对上了蒋丹的视线,蒋丹是会计,发工资肯定是要经过她的手的。沈牧没跟她打招呼,倒是她旁边的周琴主动跟他说话。
“沈牧,你这个月涨工资了啊,难怪你家连钢琴都买上了。”这个年代别说是钢琴了,就是电视机,也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的。周琴这话听着像在说笑,又泛着股酸意。
蒋丹也看向沈牧,她觉得买钢琴肯定是柳烟凝的主意。蒋丹买的那架钢琴花了两千多块,用的是肖强的抚恤金,买了钢琴她才发现,请个钢琴老师,一节课要三十块钱,她一个月工资只够给肖童童上六节课。
而柳烟凝自己就会弹钢琴,根本就用不着花这个费用,可钢琴都买了,请不起老师会让人笑话,蒋丹咬牙请了一个师范学校的钢琴老师,一节课二十五,请了钢琴老师,生活立马就捉襟见肘起来。
沈牧没搭话,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她们将钱数好,将工资条一块给他。
等了几分钟,总算将钱数好了,蒋丹从周琴手里拿过登记表,在工资发放栏写上沈牧的名字,部门,实发金额,最后递到沈牧手边,“签字吧。”
沈牧接过笔,核对了一下工资条上的金额,正准备签字,突然注意到前面的字迹,那是蒋丹写下的他的信息。
他瞳孔微缩,这字迹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金额不对吗?”蒋丹温柔的声音传来。
沈牧霍地抬起头看向她,他想起来了,这工资登记表上蒋丹的字迹跟他收到的那封信上的‘十月一日生产,母子平安’字迹一模一样!
第19章
“怎么了?”蒋丹察觉到沈牧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沈牧盯着蒋丹的字迹, 他对字迹很敏感,蒋丹写在工资表上的字跟他收到的那封信上的字细节是一致的,他不会认错。
但那封信, 沈牧没带在身上。
“我明天再来领工资。”沈牧转身离开,留下两个感到莫名其妙的女人。
周琴抱怨起来, “沈牧干嘛啊这是?工资都已经清点好了, 签个字就能领走了,他要明天再来领?什么意思啊?”
晚上沈牧特意来到家属院, 将发现告诉了柳烟凝。
柳烟凝一点都不奇怪, “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针对我们?你明天拿着信去找她对质,看她怎么说。”
柳烟凝并不认为靠这一封信就能扒下蒋丹伪善的皮,不过她鼓励沈牧跟蒋丹撕破脸, 她实在不想看到蒋丹再假惺惺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沈牧今天不领工资,也是打算明天拿着信去找蒋丹对质。要不是事实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在他面前,他实在无法相信肖强娶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
他还记得肖强在结婚之后去到基地时的喜气洋洋, 他跟沈牧说这辈子都没想过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蒋丹是城里人,出身好,长得漂亮,主动找到他说要跟他结婚,肖强简直不敢相信天上掉下的馅饼会砸在自己头上。
书房里响起了琴声,一连串悦耳的声音。
是阿宝在弹琴。
沈牧走到虚掩的房门前,透过门缝, 看到阿宝小小的身体坐在琴凳上, 他的手还不够长,只能弹奏中间的琴键, 小小的手指头灵活极了,圆圆的脑袋随着音律轻轻地晃动,可爱极了。
沈牧轻轻地将门拉上。
“等这个周末,我们就去找个老中医给阿宝看看吧?”沈牧跟柳烟凝商量。
柳烟凝点头,“行,看看中医有没有什么办法。”
次日。
沈牧没有先去财会室找蒋丹对质,而是先来到了龚扬的办公室,将自己在泉市卫星发射基地收到的信件递到龚扬面前。
“这是什么?”龚扬拿起来一看,“烟凝给你寄的信啊?”
“不是烟凝寄的,你打开看看。”
龚扬一边说着“这不合适吧”,一把将里面的信抽了出来,上面只有一行字,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
“怎么了?”龚扬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你说这信不是烟凝写的?那是谁写的?”
“蒋丹。”
沈牧吐出来的两个字吓了龚扬一跳,“谁?”
“老龚,我在泉市工作这几年,不管是我给柳烟凝寄的信还是她给我寄的信都被人拦截了,只有这封信送入了我手里,以她的名义写的。我一直以为这封信是她写的,结果不是,我昨天去领工资,注意到蒋丹的笔迹跟这封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龚扬郑重地坐直了,“信件被拦截?什么情况?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牧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们都以为是对方故意不写信,没想到是被人恶意拦截了。”
“你确定是蒋丹的字迹吗?”龚扬分外严肃地问他。
沈牧点头,“我天生就对这东西很敏感。”
龚扬叼着喜梅,看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申请信,这些都是来自泉市或者是昌市那边刚毕业的学员,受不了环境的艰苦,写的请调函,全压在他这了,有的学员甚至一个月写好几封。
龚扬随机抽了好几封,将名字叠上,拿给沈牧辨认。
沈牧几乎只过目一眼,就认出其中两封信是来自同一个人。
龚扬将信件翻过来看了一眼名字,吐了口烟圈,信了,“你是怀疑,蒋丹就是截信的人?”
沈牧点头,“她故意动了我工资的手脚,烟凝生阿宝的时候是给我写了一封长信的,还寄的特快,如果能顺利到达,肯定比她寄的这封平邮更快到我手里。如果不是笃定烟凝的信到不了我手里,她何必多此一举,以烟凝的名义给我写了这份信。”
“你想怎么办?”
“我要拿着信去找她对质。”
龚扬站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去,如果这事是真的,绝对要严肃处理!”
沈龚二人匆匆来到财会室,昨天才发了工资,今天财会室比较清闲,周琴跟蒋丹正在说笑。
“来领工资了啊?”周琴看到沈牧,拿钥匙开了抽屉的锁,将钱取了出来,“昨天领走不就好了吗?免得今天还跑一趟。”
沈牧让她将工资表给自己。
蒋丹看着沈牧分外严肃的脸,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安。
“急什么,肯定要签字才能将钱领走。”周青将工资表拿出来。
沈牧接过来,却没有签字,而是和那封信一起,递给了龚扬。
信封上的‘沈牧收’里的沈牧字样和工资表上蒋丹写的沈牧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牧’这个字的反文旁,弧度如出一辙。
连他都能肯定,这是一个人写的。
等龚扬过目之后,沈牧将信递到蒋丹面前,严肃地说道:“蒋丹同志,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封信,这是你写的吧?”
蒋丹接过信一眼,脸色控制不住地一变,故作镇定地问:“这是什么?”
然而她表情细微的变化怎么能瞒过军人出身的龚扬和沈牧。
“蒋丹,这信上的字迹和你的一模一样,你为什么要冒充烟凝写这封信?”
面对沈牧的逼视,蒋丹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找起了借口,“我.我是听说烟凝她不给你写信,想着阿宝生下来了,应该让你知道,所以,所以才冒充她的名义写了这封信,我没有别的意思。”
而她这话,已经不打自招了。
“烟凝给我写了信,你是听谁说她不跟我写信?除非你知道她给我写的信都被人拦截了,没有送到我手里,所以你才写了这封信。”沈牧迫视着她,语速快而严厉,几乎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
一旁的周琴已经吓傻了,惊慌的目光在沈蒋二人之间来回转。
“什.什么!我,我不知道,谁拦截了她的信?”蒋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只是好心给你报个喜,我是个看在肖强的面上,想着你们是好兄弟,替烟凝给你报喜。”
听到她提起肖强,沈牧更加地愤怒,“肖强.你也配提他的名字!”
龚扬及时拉了沈牧一把,肖强牺牲的原因只是他们的猜测,无凭无据,沈牧这样攻击蒋丹,会落人口舌。
龚扬很清楚,如果蒋丹坚持自己只是好心报喜,那凭这封信根本就无法认定她就是恶意截信的人,他拉住沈牧,别有深意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信件是被人拦截了,就从邮递员查起,早晚会将这个人揪出来!”
沈牧要走,周琴叫住了他,“把你的工资领了吧。”
回到龚扬的办公室,沈牧将借他的五十块还给他,龚扬问他,“你还住在招待所呢?”
沈牧苦笑,“就是因为那人简拦截了我和烟凝之间的通信,我的工资又没有发到烟凝手上,烟凝以为我对她和孩子不管不顾,所以才.”
龚扬又点起了烟,“难怪,换了我,我连家门都不让你进,那现在误会都解开了,你可以搬回去了吧?”
沈牧苦笑,那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啊!
“信的事,你先去查一下负责这个区域的邮递员,我怀疑蒋丹要想拦截信件,只能从邮递员下手,基地那边这么远,她手没那么长,也没那么大的权利。”
沈牧点头。
财会室,龚沈二人走后就陷入了沉默。
蒋丹稳了稳心神,主动找周琴说话,“周琴,你信他们说的话吗?”
周琴是去年才调到财会室的,虽然她跟蒋丹都负责工资发放,但是沈牧的工资一直是蒋丹单独处理。
这些日子,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们都住在同一个家属院,周琴看不惯柳烟凝清高的作风,从不来往,可她想蒋丹将沈牧的工资给他妈也太刻意了点。
周琴笑了笑,“我不知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
蒋丹红了眼睛,“连你也不信我了吗?”
周琴也是直肠子,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给人家老公写信呢,人家自己不会写吗?”
蒋丹也暗暗后悔,是她突然看到那封信心神大乱,本来该死活不承认信是她写的,谁也没有证据。
“我.我只是想帮忙。”蒋丹有些多余地解释道。
周琴看了她一眼,似有怀疑,“是吗?”
蒋丹只好闭口不言了。
沈牧下午就去了邮局,查出负责航天院这个片区的邮递员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