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已经退休了,现在接班的是个年轻的邮递员。
沈牧找上门去。
老邮递员退休之后,在工地上做保安,当沈牧找到他表明来意之后,不出意外,老邮递员连连摇头,“没有这样的事,我拦截你们的信做什么!”
老邮递员甚至都不愿意跟沈牧多说,扭头就要走。
“我听说,你也是退伍军人,当过兵,上过战场。”沈牧站在他身后,平静地陈述。
老邮递员脚步一顿。
“我也是军人,在我为国家远赴戈壁滩做研究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被恶意拦截通信整整四年,她生养孩子的艰难我无从知晓,我和我的妻子也因此互相误解了四年。”
沈牧盯着老邮递员的背影,他不寄希望邮递员能共情他将真相说出来,他只是在表达他查明真相的决心,就算今天邮递员什么也不说,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痕迹。
沈牧又回到邮政局,试图在邮政局的档案室查到蛛丝马迹。
但令人失望的是,邮政局因为档案室太小,每年都会固定清理一次档案。
“全部烧掉了,这些档案就算过期了也不能流出去的。”邮政局的人如此答复他。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沈牧没回单位,直接来了家属院。
还没走进家门,就听见了琴声,不过这回的琴声非常的杂乱,让人不由得想象那个画面,弹琴的人手忙脚乱,按错了很多琴键。
“宁宁!又弹错了!”柳烟凝实在不是一个很耐心的老师,大概她的耐心都给了阿宝了。
秦姨在做饭了,沈牧这些天都是来家里吃饭,她都不用再过问,直接将沈牧的饭一块做。
沈牧坐在客厅,用手按了按短袖左胸上的口袋,里面装着他刚发下来的工资。
好不容易琴声停了,柳烟凝从书房走了出来,毛宁宁和阿宝跟在她身后,阿宝一脸的笑容,小奶牙可爱极了,毛宁宁则垂着脑袋,朝天辫都显得有气无力。
沈牧天天来家里,孩子们都习惯了。走出书房不到一分钟,毛宁宁又屁颠颠地跟着阿宝玩小火车去了,他们俩对此永远保持热诚。
沈牧站起来,目光追随着柳烟凝,看着她光着脚踩过夕阳的剪影,走到餐桌前倒水。
柳烟凝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看他,“有事?”
沈牧又捏了捏口袋,无端有些紧张,“我.我今天领了工资。”
柳烟凝一边喝茶,一边用疑惑地目光看他。
沈牧将钱取了出来,走到柳烟凝身边递给她,“给你。”
柳烟凝垂头看去,沈牧的个人习惯很好,指甲修得整整齐齐,多余的死皮都看不到,他的手指修长匀称,食指却有明显的变形,这是常年握笔导致的。
“给我做什么?”柳烟凝没接。
“家用,你拿着吧,以后每个月的工资,我留一部分自己用,剩下的都给你。”沈牧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陈述,而柳烟凝却听出了紧张的颤音。
她一阵好笑,心里又莫名有些触动,本不想接,转念一想阿宝也是他的儿子,他拿钱养是应该的,就接了过来。
见她肯接钱,沈牧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自然了不少,“一共发了三百二十六块,我上个月跟龚扬借了五十,还了他的钱,自己留了五十块钱做生活费.”
柳烟凝挑了挑眉,沈牧现在还住在航天院的招待所,员工虽然有优惠,一天也要一块钱,跟租房子差不多,也就是说,除了房费,沈牧只剩二十块钱花用。
柳烟凝的目光在沈牧今天穿的蓝色短袖上一扫而过,衣服都洗得褪了色,这么个节约的男人在她花了他全部工资买钢琴之后没表达过一句不满。
“宁宁!”
胡雪华来喊宁宁回家了。
“雪华姐,进来坐一会儿。”柳烟凝笑着招呼她。
胡雪华看到沈牧也在,会心一笑,“宁宁爸爸马上做好饭了,宁宁这小皮球,今天没惹祸吧?”
毛宁宁屏住了呼吸,他今天惹祸了!他不小心将阿姨很漂亮的花瓶打碎了。
“没有,宁宁很乖的。”
毛宁宁松了口气,乖乖地跑到门口换鞋,对着柳烟凝挥挥小手,“阿姨再见~谢谢阿姨!”
柳烟凝朝他眨了眨眼睛,“明天又来。”
胡雪华又让宁宁跟沈牧和阿宝告别,带着他回去了。
等毛宁宁一走,阿宝立刻跑到沈牧身前,两只小手激动地比划。
沈牧看不懂,求助地看向柳烟凝,柳烟凝好笑道:“他在跟你告状呢,他说,毛宁宁今天打碎了我的一只花瓶。”
阿宝猛地点头,又对着沈牧比划,他指了指柳烟凝,又挤出很悲伤的表情,这回不用柳烟凝翻译,沈牧看懂了他的意思——那只花瓶是妈妈最喜欢的!
沈牧将今天的事情告诉柳烟凝。
柳烟凝也不意外,她昨天就猜到了凭那一封信是无法钉死蒋丹的,“没事,慢慢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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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要到中午了,周琴想早点拿饭盒去排队,一会儿晚了人太多。
她顺带叫了一声蒋丹,“排队去。”
以前两人都是一块,周琴不太愿意跟她一起吃饭了,但还是顺带叫了她一声。
“啊?哦!你先去,我忙完就过去。”蒋丹翻着资料。
“行吧,那我先走了。”
周琴拿着饭盒走了走出财会室,突然想起自己的抽屉没上锁,里面还有一千多块钱呢,连忙又返回去。
一推开门,蒋丹正在往包里装着什么东西,看到她去而复返吃了一惊,慌忙将东西往包里塞,她一慌张,反而没塞进包里,东西从她手里滑出一叠,散落在桌子上。
“你干嘛呢?慌里慌张的。”周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蒋丹的脸像上了蒸锅的虾一样,迅速红了,她慌里慌张地捡拾着,“没,没什么。”
周琴扫了一眼,一桌子的信件。
她急着给抽屉上锁,也没注意,等她锁上了抽屉,见蒋丹还在收拾桌上的信,问道:“要帮忙吗?”
“不!不用!”蒋丹连声拒绝,“你不是要去吃饭吗?快去吧!一会儿人多了!”
周丹正要走,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胡雪华走了进来,看到周丹,笑道:“你还没去食堂呢,正好,这有一份材料,需要你们财会室盖个章!”
看到胡雪华,蒋丹的脸色更难看,她胡乱捡起桌上的信件塞进包里。
“章在蒋丹那呢,蒋丹,你看一下,是什么文件需要盖章。”
胡雪华走到蒋丹的工位前,将资料递给她。胡雪华是档案室的,平时跟蒋丹她们来往并不多。
终于将所有信件都塞进包里,蒋丹急急地将包推至一旁,拉开抽屉找章,嘴里说道:“雪华姐,你还不去吃饭呢。”
“盖了章就去。”胡雪华看到蒋丹的脸都红透了,问了一句,“不舒服?看你脸这么红。”
“没有,没有!”蒋丹找到了章,她拿出印泥,看都没看,就盖上了章,递给了胡雪华。
“好了。”
胡雪华拿着资料要走,看到地上有封信,顺手捡起来,递给蒋丹,“你的信掉地上了。”
蒋丹盯着那封信,心都差点从胸腔蹦出来了,她慌忙伸手去接,“哦哦,谢谢你,雪华姐。”
她捏到了信的另一边,要接过来,胡雪华却没有松手。
她的视线落在了信封上,信封正面朝上,在收信人的那一行,写着四个字——柳烟凝收。
“这是烟凝的信?”胡雪华问。
冷汗顿时爬满了蒋丹的后背,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拿着饭盒要往外走的周琴也停下了脚步。
“不,不是!”蒋丹用力将信夺了过来,一把塞进背包里,“你看错了雪华姐。”
胡雪华干了半辈子的档案管理,既没有近视,眼睛也没有问题,她非常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柳烟凝这三个字样,她朝蒋丹伸出手,“把信件拿出来,证明是我看错了。”
蒋丹捏着包要往外走,“说了不是就不是,她的信件怎么会在我这里?”
不想胡雪华却从旁边一把拽住了她的包,“你说不是柳烟凝的信,那就拿出来看看。”
蒋丹眼睛一红,“雪华姐,我说了不是就不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拿出来给你看,是不是我没了丈夫,你们所有人都要来欺负我?”
胡雪华不为所动,她已经听柳烟凝说了她和沈牧的信件被人恶意拦截的事情,今天意外在这看到了柳烟凝的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蒋丹离开的。
“周琴,麻烦你去请一下领导。”胡雪华扭头对周琴说道,“到底是不是我冤枉了你,既然你不肯拿出来,那就请领导来吧,如果是我错怪了你,我会跟你赔礼道歉。”
蒋丹看向周琴,她跟周琴好歹也算是共事了几年,她相信周琴不会去。
周琴为难地看着她,“蒋丹,你就拿出来看看吧。”
蒋丹拼命地扯着包,眼见示弱行不通,她厉声让胡雪华放手,“这是我的包,扯烂了你赔给我!”
“我赔。”胡雪华依旧平静,怎么都不肯松手。
周琴眼见她们这样焦灼,急得跺脚,“那我去叫领导来。”
“周琴,你别去,周琴!”
周琴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蒋丹看向胡雪华,她知道胡雪华和柳烟凝关系好。
‘扑通’一声,蒋丹跪在了地上,“胡姐,你放过我吧,你就看在童童的份上,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等龚扬和院领导赶过来,蒋丹还跪在地上,胡雪华依旧抓着包不肯松手。
沈牧跟着同事到食堂,才刚打了饭,另一个同事呼呼地跑过来叫他,“沈牧,快,院长办公室,有急事找你!”
沈牧赶到院长办公室,才发现院里的领导几乎都来了,蒋丹胡雪华周琴都在,他注意到院长办公桌上摆着一叠信件。
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他。
“沈牧,你来看一下这些信。”
沈牧走过去,拾起一封,正面写了地址和收件人,是他的笔迹,收件人是柳烟凝,这是他之前寄给柳烟凝的信件。
他翻了翻那叠信,全都是他之前寄出来的。
“这些信怎么会在您这.”沈牧不解。
“这是从蒋丹的包里搜出来的。”龚扬说道。
胡雪华又将自己发现信件的过程说了一遍,“周琴当时也在,她可以作证。”
蒋丹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大势已去,不做任何辩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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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抱着只花瓶朝家属院走,路上时不时地有人跟他打招呼,有人问他,“蒋丹截了你们夫妻的通信,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