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俞白:“毕业典礼要穿裙子?”
喂,警察叔叔,这里有人不让别人睡觉,快以扰民罪把他带走吧,陶竹生无可恋地托着脸,“嗯”了一声。
在旁边开车的刘明直想笑,这俩人怎么这么逗,每次都是在一个人不想聊天的时候,另一个人话特多。
关键俩人身份每次都还不一样。
劳斯莱斯星影如一道飞驰的流光,在车流中穿梭,所到之处,小轿车识相避开。
蒋俞白收回看向车窗外的目光,淡淡道:“我送你一条裙子吧。”
陶竹瞌睡间以为自己睡着了在做梦听到的这句话,她额头肌肉用力,很费劲地撑开眼睛,慢吞吞眨了好几下,又听见蒋俞白说话,才敢相信,这句话真是蒋俞白说的。
他又说:“那条白裙子挺好的,但成人礼穿素了点,你不是还要主持?”
陶竹彻底醒了。
她猛地回过身,开心溢于言表:“新裙子在哪呢俞白哥?什么样的?”
蒋俞白噎了一下。
周一他叫助理本来是想给她买裙子的,但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也没留意过她的身材,本来想着让她周末自己挑。但她这么一问他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带着她逛街,她看着价签花容失色吓到惨白的脸。
“在公司。”蒋俞白从容不迫,顿都没顿一下,“刘明你等下去公司把裙子拿回来。”
刘明心想你公司有个鬼的裙子,但表面上应答如流:“好的。”
等下啊?现在都七点了,好像太晚了。陶竹忙说:“不用啦不用啦,都这么晚了,明天吧,明天试一样的。”
蒋俞白颔首:“那你明天去拿。”
刘明:“……”劳动人民的心理被他这大资本家拿捏得死死的。
刘明:“好的。”
陶竹这周实在是累了,虽说成人礼彩排只用了两个中午草草了事,但一般她中午都是用来补觉的,以至于她严重睡眠不足,早早上了床。
在梦里,陶竹见到了那条裙子,很长很长,到她脚踝的位置,很漂亮。
这是她这一周睡得最好的一天。
第二天下午,陶竹拿到了她的礼服,装在一个很大的红色旧纸袋里。礼服很大,纸袋偏薄,以至于边缘都被撑得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陶竹担心袋子随时散架,一路从门口抱回房间,沿途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王雪平可能出现的地方。
她把礼服袋子塞到床下,从房间追出来,在楼梯下面仰视蒋俞白,不可免俗地问:“俞白哥,你买的礼服多少钱啊?”
蒋俞白停下脚步,眼皮微垂:“原价贵,我租的,四百多。”
那个破袋子看样子确实像好几手的,陶竹瞪大:“租的还要四百多啊?这是不是名牌啊?”
蒋俞白懒懒地斜倚在栏杆上,勾唇笑了下:“还行吧,我不太懂。”
“行,那我知道了。”陶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绝对不会把衣服穿脏的,俞白哥你租了几天?用不用我让走读的同学帮忙带出来给你?”
“不用。”蒋俞白说,“租了一礼拜的,下周五我去接你再拿给我就行。”
陶竹用力点头,蓬松的大丸子头随着她幅度夸张的动作一晃一晃:“好的!”
趁着王雪平下午要忙,蒋俞白上楼后陶竹迅速跑回到房间锁了门,把袋子里的礼服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平铺在床上。
白色的轻纱像是大片白雪铺展开来,轻盈飘逸,丝质面料如绸缎般柔滑,流动着华美精湛的光泽,玫瑰刺绣从胸口蔓延到裙摆,花瓣层层叠叠,金色的四线勾勒出细腻的花瓣纹理。
在袋子的底部,还有一座镶着红宝石的皇冠,很有分量。
真不愧是连租都要四百多的衣服,美到陶竹失语,久久没说出话。
她迫不及待试穿,自己只能把拉链拉到后背,但这不妨碍腰线上的龙骨把她本就纤细的腰身曲线描绘得不盈一握。
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王雪平在门外敲门,陶竹一惊,说了句稍等赶紧把衣服脱了塞进床底,并且换上了自己原本准备的白裙子。
王雪平午休的时候把手机落屋里了,进来拿了手机问她:“干嘛呢?”
“试衣服。”陶竹说,“下礼拜成人礼,我主持的衣服。”
王雪平看了一眼,没对衣服做评价,抱怨道:“你们老师也真是的,最关键的时刻还搞这些有的没的,繁春我就没听说过谁搞过什么成人礼。还有,你自己也注意,别把心里花在这些臭美的事身上,现在憋着一口气再学三个月,回头能一直歇着。”
“哦。”陶竹没什么情绪,只问,“妈你上回说请假去我毕业典礼的事咋样了?”
王雪平:“估计是请不下来,那天老钱也要请,九御那边也有俩要请的,班都排不开了。”
陶竹眼神斜了眼床底:“嗯,我知道了。”
王雪平又安慰了陶竹几句,确定陶竹是真的没在意这事,才拿着手机出去继续忙了。
陶竹继续做题,晚上临睡觉前,给蒋俞白发了条消息:谢谢俞白哥,裙子很漂亮!
蒋俞白问:喜欢吗?
喜欢,喜欢的。
不止喜欢裙子,也喜欢给我裙子的人。
还好当初那封情书没送出去。
陶竹后知后觉地庆幸,不然他可能就不会理她了。
她撩开头发,手轻轻摸进枕头下面,拿出耳机。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已经忘了上次听这首歌是什么时候,但这天三月初,无风,天气晴的像一场梦。
陶竹第二天下午回学校之前,本想把裙子和皇冠放进书包,可她的书包不够大,她就干脆把书和卷子全都拿出来放到大纸袋里,把裙子仔细叠好,和皇冠一起放到书包里。
出门的时候没碰到王雪平,但碰到了钱丹青,她含糊说手里的卷子都是书包里装不下的,一溜烟跑去车站,早早返校。
昨天晚上临睡觉之前,陶竹给蒋俞白发了另一条消息问他周五会不会去参加她的成人礼,但不知道蒋俞白是睡了还是忘了回,一直到周日晚上陶竹上交手机,她都没等到蒋俞白的回应。
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蒋俞白会来。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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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五日,周五,春风习习。
今天是属于所有高三学生的重要日子,百日誓师和成人礼放在同一天,这也是他们在高考之前的最后一天可以放松的日子。
百日誓师大会上午在早场举行,提招已经离校和保送的同学全都回来参加,早上八点,所有人就已经到齐了。
大会正式开始前,同学们三五成群在操场上聊天或者玩闹,老师们都知道这帮取消了早操的孩子们憋了太久,也就没急着整顿纪律,让他们先放松一会儿。
陶竹带了纸笔下来,和班长两个人讨论物理题,讨论完一抬头,贾湾在她们面前等了很久了,好像是在听她们讲题似的。
“你听什么?”班长过去不喜欢邹紫若,就连带着讨厌贾湾,看见他就没好气,“就跟你听得懂似的。”
贾湾不刻意讨好她,只问陶竹:“你现在有空吗?”
陶竹现在没事,但自从邹紫若提招离校后,她跟贾湾也很久没聊过天了,他忽然找她,陶竹难免意外:“有事吗?”
班长看他俩有话说,没再打扰,转身去找其他班的同学聊天了。
“没什么事,就是你能再跟我说说上次没说完那道数学题吗?”贾湾说,“椭圆的那个。”
椭圆的题?最近来找她问题的人太多了,陶竹记不清了。
贾湾指着她的本子:“你就把图画在这个本上的!你找找。”
陶竹莫名其妙地往前翻了几页,还真找到了一模考试前她画的图,但题已经讲完了,而且都过了这么久了,她不理解:“你哪不会?”
贾湾盯着她本子上的图看了很久,指着直角坐标系上的第三象限说:“就这个,这个的面积,我没听懂。”
在贾湾指题的时候,陶竹隐约觉得身上似乎落了一道凝视的目光,久久未曾离开。
她抬头,看到了邹紫若。
她一个人坐在操场外围,紧挨着跑道的位置,头发染成亮眼的红棕色,跟他们这些被高考折磨得不成人养的准考生格格不入。
陶竹忽然就明白了贾湾为什么会来找她。
他不是来问题的,他是做给邹紫若看的。
想让邹紫若吃醋,想让她看到这次是他从三人小团体里抛弃了她。
可陶竹不想当活靶子。
她在贾湾诧异的眼神中合起本子,声音不大:“屁哥,你今天就别找我了,真想知道,我明天给你讲。”
贾湾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跟陶竹对视的邹紫若。
为自己开脱的话堵在嗓子眼,对着向来好脾气的陶竹,贾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青春期的故事有很多,但情书与暗恋,永远是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经年后的大雨后,还是会想起来曾经操场上喝过的橘子汽水,和跑道上的橡胶味。
旁人难以理解的沉默,只有他们心照不宣的懂得彼此。
犹豫了很久,贾湾咬着下唇说:“对不起。”
陶竹抿了抿唇,拿着本子站到队伍里,没再看贾湾朝邹紫若走过去的背影。
校服少年头顶烈日清空,在不甘却不听话的脚步下,想起半年前邹紫若说的话
“你觉没觉得,陶竹变了?”
“她现在说话做事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她不是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她只是开始懂得考虑自己的感受了。
感觉到痛的时候,她会反抗了。
上午九点,主席台上各就各位,百日誓师大会正式开始。
在校长充满鼓励和期望的严肃讲话中,他们齐声念着誓师大口号,声音如潮水般响彻整个校园。
千般荒凉,以此为梦。
万里蹀躞 ,以此为归。
誓师大会结束后,陶竹和其他三个主持人被老师们单独留下来最后练了一遍下午成人礼的流程,再回到各自教室的时间全都耽误了,已经有部分班的同学到礼堂了,他们才在各个班级班主任的催促和陪伴下,匆匆忙忙地换上了各自准备好的礼服,两个女生又忙不迭跑到音乐教室让音乐老师做个简单的妆发。
陶竹全程像赶场子,动作仓促,也没来得及回头看,因此,她没注意到,她原本藏在书包最里侧的情书草稿,在她拿礼服时,掉在地上了。
另一个当主持人的女生是五班的刘思捷,她们一路跑过来,刘思捷气都没喘匀,就迫不急干地夸赞:“哇,陶竹,你这件衣服也太好看了,比你描述的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