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虑,是否把这首歌留给别人。
门铃忽然响了。
“先生您好,”是酒店工作人员的声音,“刚才快递员来过,有您的加急件。”
柯意之怔了下。
快件是一只大大的纸壳信封。又轻又薄,跟里面什么都没放似的。
柯意之用剪刀沿信封最边缘剪开。
才剪开就发现,纸壳信封里,又套着一只小一圈的白色信封。
还用胶水沾得严严实实,生怕快递员偷看似的。
柯意之挑一下眉,耐心地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
才剪开一个口,忽然哗啦一声。三只方方正正的粉色信封,都从里面掉出来。
第一只的封皮上写着:From简亭灵,To柯意之,落款是高考那年的七月。
是他们被抓去写检查那天的日子。
第二只的封皮上,则写着同样的寄信人和收信人,只有时间不一样。
是她来法国找他的那一天。
拆开信封,淡淡的青橘香便从信纸上逸散出来。
信纸上有手绘风格的格子,画得不直,夹杂着小小的枫叶。
简亭灵在信里写,笔记本撕下来的纸太不正式,她只用来打了草稿,然后又专程去一中门口的文具店,精挑细选出这种信纸。
还酸溜溜地道:你高中收过那么多情书,肯定觉得什么信纸都不稀奇吧。
柯意之抬手,轻触她字迹。
晨光里,他眉宇轻展,露出几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那墨迹尚且鲜活,应该是昨晚才匆匆写就。指尖抚上去,仿佛还能触到她的余温。
她高中时已经练得一手好字,时至今日也并未荒废。
信纸上的字样,和他帮她写检查时,尽力模仿的笔迹如出一辙。
再配上,有点年代气息的图案和色彩——
柯意之忽然有种错觉,这封信,仿佛真的来自高中那年的简亭灵。
跨越了漫长的时光,来到他面前。
他看到她写:[想把错过的那些年,全都弥补给你。]
两封信不算长,但柯意之读了很久,从清晨到正午。
窗外的日光渐渐变得耀眼刺目,海水也从郁郁的深蓝,变成张扬恣意的碧色。
雪浪翻涌,映入他瞳眸。
他耳根微红地读着信,侧颜线条清矜优越,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好看得像电影里的特写。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将前两封信叠好收起来,拿起第三只信封。
这只的封皮上,仍写着同样的寄信人和收信人,只是时间不一样。
这是一个陌生的日期。
也是他出道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这一年,是他们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简家才刚破产不久,他凭借首张专辑初次扬名,两人还未再度重逢。
前两个日期都一目了然,但柯意之看不出这个日期的深意。
他有些疑惑地拆开这封信,发现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这一封,我自己讲给你听。]
第80章 钟意
几乎是与此同时, 房间外传来滴滴几声。
是门锁输入智能密码的声音。
除了柯意之,知道这个密码的人只有小瑞。但小瑞按键速度快得惊人,这个声音却断断续续, 十分谨慎。
每摁一下,就暂停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
柯意之心跳一窒。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脚,大步走下地毯, 赤足朝门口走去。
门锁密码才输到一半,大门蓦地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气流一卷, 卷起她额前乌发。
清冽气息荡起, 像冻着青橘的澄澈冰块, 在瓷杯里玎玲作响。
发丝落下, 他对上一双清澈的眼。
简亭灵穿了条碧蓝色的沙滩裙,恣意明媚如一场盛夏, 单手摁住草帽,另一手扶着雪白的行李箱,背后还背着吉他。
她脸有点红,稍稍踮起脚尖, 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向室内, 在散乱一床的信封和信纸上顿了顿。
然后, 面上彤云更深了些。
“……你都看完了啊?”
话音刚落, 腰际忽然一沉。腿脚像秋千一样在空中荡起, 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来。
草帽飘落,松松挽起的发梢洒落而下。
失重感摇摇晃晃, 她来不及多想, 圈住他脖颈。
室外燥热, 他的拥抱却清隽如冰川的湖。
她感到柯意之将头埋进她脖颈,仿佛要将她的气息都印在他一呼一吸之间。
而他呼吸节奏也随着脉搏跳动,满是思念,满是眷恋。
她的心软得化成水,安抚般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像抚过一场深邃潮汐。
“想我啦?”她尾音带笑,嗓音又清又柔,令人想到潭里的雨花石。
想说点不一样的,可所有花哨词句都在信里写尽了。
她翻遍脑海,最后却只是极朴素、极诚恳地说了一句:“我也好想你呀。”
套间内光线明亮,色调主要是白色和浅灰,与窗外碧海白沙相得益彰。
简亭灵奔进来,端起窗前那半杯冰水,一股脑都喝尽了,长长舒一口气。
柯意之将她落在走廊里的草帽和行李箱拿进屋里。
“怎么都不穿鞋?”
简亭灵见他还赤着脚,将地毯旁的拖鞋提溜给他:“也不嫌凉。”
怎么说,帅哥就是帅哥,双脚也长得骨节分明,令人有点能理解足控。
脚背上,仿佛还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简亭灵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变.态,默默挪开目光,指一下鞋:“快穿上。”
柯意之笑意懒散,没动弹:“喜欢就多看两眼。”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开口了。
“都是你的。”
“……”
简亭灵一口气堵在胸口。
她不要面子的吗!
为找回面子,她从琴盒里取出吉他,拨两下弦装作调试,一副专心搞事业的模样。
然后小声道:“我才没喜欢。”
“是吗。”柯意之淡淡应了声。
“那你先忙,我去洗个澡。”
套间面积大,浴室也有好几间。
可他一步都没多走,仿佛打算,直接用主卧自带的这间。
于是简亭灵就看见,他站在原地,很干脆地单手抬起,开始解衬衫纽扣。
他穿了件很简单干净的白衬衫,在阳光下简直白得透明,清爽如晴空中漂浮的几缕云彩。
纽扣解开一颗,能看见冷白如玉的锁骨。
“嗡——”
吉他音颤了颤。
柯意之抿去笑意,再解第二颗、第三颗。
好看的肌肉线条一点点浮现出来。
隔着一张床,坐在窗前的简亭灵,头越垂越低。
耳垂红红的,像两团小太阳。
毕竟好久没见了。
食髓知味以后,才知晓矜持有多难熬。
一声轻笑响起来,温润又包容。
“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