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粲不理解。
抬起头又往邵轻宴的方向瞟了眼, 见他正在脱外套,把它挂到门口的衣架上。
短短几天, 他的动作已经娴熟的如同这是在他自己家一样了。
林嘉佳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片刻前还觉得自己十分不明白黎粲的行为,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是渐渐明白了。
黎粲有过一个无疾而终的crush.
但是没有告诉她是谁。
那天她给她打电话,她说在大厅里碰到了仇人。
而她最近才知道,邵轻宴碰巧也住在这栋楼。
结合之前他们在黎粲面前提起邵轻宴时她的态度,林嘉佳很难不怀疑,如果是把念念不忘的前任当作仇人的话,对于黎粲的性格来说,好像的确是合理的。
她于是站在原地,又观察了片刻黎粲。
她坐在沙发上,果然眼里一点消沉的样子也看不到了,只剩下无尽的空白,好像还没有从邵轻宴今天仍旧过来了的事实当中缓过来。
她于是又走过去,用屁股撞了撞她。
黎粲目光终于缓缓地落在她的身上。
然后,瞧出了她眼里的戏谑和明朗。
她睁着小鹿般的眼睛,认真盯了她几秒,确认她真的看出了端倪之后,只能没有办法的,抱着抱枕捂住脸颊,轻轻呜咽了一声,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她陷进沙发里,好像丢人到不愿意再见人。
林嘉佳直接在她耳边轻笑出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笑话她:“不哭了?他今天还是过来了?他没有不喜欢你,对吧?”
“……”
黎粲把抱枕又摁到她的脸上,试图挡住她的嘴。
可是林嘉佳生了一张嘴,虽然被挡住了,还是可以爆发出无尽的笑声。
两个人突然之间在沙发上胡闹的厉害。
邵轻宴听到声响,回眸过来看了一眼,很快又回过脸去。
黎粲哭过了。
他刚刚站在她面前,很清楚地看见了。
他很想蹲到她的面前,问问她是怎么了,但是看她的样子,她又好像并不想叫他看出来。
于是他没有问。
何况她还有朋友在。
邵轻宴到现在才回想起来,从前不论是他们交往的时候,还是更早一点时间,刚开始约会的时候,黎粲好像都并不愿意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因具体是什么……他大概知道。
看到她现在还能笑出声的样子,他总算也不用再纠结这些。
只是一抬头,看见蓉姨放在保温箱里的粥和水煮蛋都还没有动,他又暂时停住了打算开始办公的想法。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把那碗粥和那颗水煮蛋都端了出来,在黎粲和林嘉佳都还在嬉闹的时候,把东西放在了她们待会儿一眼可以看到的茶几上。
茶几边上,正好还有林嘉佳带的蛋糕。
确保了足够醒目之后,他才放心地回到桌边,打开数据库准备工作,顺便一只耳朵连上了蓝牙,方便随时接听电话。
他们公司最近在忙着测评一家新的软件开发公司,看起来是很有前途的一家公司,同时他们知道的,还有另外几家风投公司也正在观望这家。
陆敬文这几天已经特地飞去了那个公司所在的城市,为的就是能更进一步收集到最一手的数据,还有,方便跟其他公司比拚,抢占先机。
邵轻宴忙起来的时候,不是一般的专注。
尤其戴上蓝牙耳机之后,基本黎粲和林嘉佳的嬉闹声,就不会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特地留了一只耳朵,方便黎粲的呼叫。
但是,等他再摘下耳机的时候才发现,林嘉佳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并且,蓉姨已经买完菜回来了。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拜托你照顾我,等我喊破了喉咙,你也不一定能听得到。”
黎粲靠在沙发上,好像已经洗过一把脸了,脸颊终于又恢复了从前的清冷,懒洋洋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那双仍旧带着点湿气的眼睛,邵轻宴想,他大抵也是会怀疑自己,她刚刚是不是真的哭过。
他从桌边站起来,脸上稍微露出了一点歉意。
“抱歉,最近这个项目有点忙。”
“没事,忙是好事,年轻人不忙着挣钱,总不能天天忙着谈恋爱吧?”
黎粲若无其事地回过了头,继续去看屏幕上放的爆笑综艺。
因为早上刚刚哭过,她暂时没有心情去看什么悬疑探案类的片子,也不想再看什么讲述男女主爱情故事的催泪电影,不用脑子的综艺,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电视屏幕里爆发出来的笑声,心下情绪却没有跟着一起牵动,仍旧是一副冷脸无趣的样子。
邵轻宴定定看了她两秒。
然后轻叹了声气,走到她面前。
“玩棋吗?”他问她。
黎粲抬头,看了他两秒。
“玩。”
很快,她就点点头说。
邵轻宴于是先帮她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收拾好。
林嘉佳带的提拉米苏蛋糕没有吃完,但是他给她端的那碗皮蛋瘦肉粥,还有那颗水煮蛋,她倒是都吃完了。
他把碗先给洗了,然后才从她茶几的抽屉里找出那副昨天被藏起来的国际象棋。
“继续下昨天那盘棋。”
他以为是要开一局新的,没想到黎粲直接把棋盘摊开,把棋子都按照自己昨天记忆中的样子,复原了回来。
一模一样。
邵轻宴看着场上黑白棋的位置,不禁哑然失笑。
黎粲在某些时候,对某些场景,总是有一些特殊的执着。
比如他们刚开始约会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他发一个跳棋的线上比拚链接,要他没事干的时候,就陪着她比赛。
他知道,她是因为第一次的时候在陶景然家里输给了他,所以不服气。
邵轻宴记忆里最深的一次,是他们一起出门去吃火锅。
火锅店需要排队,好在门外面放了可以供人休息的桌子,桌子上还有消遣用的棋盘,有五子棋、跳棋,和飞行棋。
黎粲果断选择了跳棋,最后火锅已经轮到他们了,她依旧依依不舍,非要把棋盘的布局都记下来,回去之后好继续和他比。
至于这回……
黎粲把棋局摆好,严阵以待地看着邵轻宴。
好像他们再重新下完这局没有被孙微女士打断的棋局,昨天的一切就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由她的安排。
等到一局棋下完,时间又已经到中午。
……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是一样的相处模式,看到邵轻宴带上耳机的时候,黎粲就尽可能地自己玩,不去打扰他;等到他摘下耳机的时候,她就会喊他来帮自己做事,要么是削个苹果,要么是帮忙拿本书。
黎粲偶尔也搬出笔记本,放在腿上办办公。
虽然她继承了孙微女士几乎百分之百的好胜心,却没有完全继承她的事业心。
对于自己即将开业的工作室,黎粲目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很远大的目标,只是觉得能正常先运行起来就好。
在正式开业之前jsg,她还有两单广告策划需要完成。
工作室里目前除了她,总共有十二个员工,每一个都是她自己亲自精挑细选,面试过后才招进来的。
这天,第二个广告视频最后的内容也终于被敲定,黎粲因为腿还伤着,不能亲自带他们去办什么庆功宴,就把钱打给了她的助理,喊她带他们出去玩。
末了,她才想起邵轻宴。
“你们那个项目完成了没有?跟人家签合同了吗?”
这几天,她已经大概知道邵轻宴在忙什么,那家软件公司她也知道,单就目前的资料来看,的确很有前景。
“嗯。”
邵轻宴给她洗好了一碗草莓和车厘子,放在她的面前。
“签合同的时候陆敬文差点跟其他几家打起来,但好在最后人家还是选择了我们。”他语气总算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平静,带了点诙谐。
“他们今晚去庆功宴。”他紧接着又说。
“庆功宴?”黎粲吃了颗他洗的草莓,“巧了,我们工作室今晚也去庆功宴。”
“是吗?这么巧。”
两个人盘腿坐在茶几的两边,互相看了一眼。
黎粲嘴里刚又塞进一颗草莓,慢吞吞地咽下去之后,才问他:“最近一直吃蓉姨做的饭,其实是不是已经有点吃腻了?”
这已经是她崴脚的第七天,只要撑过这一天,明天她就可以正式出门了。
其实今天,她的脚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医生叮嘱的是七天,孙微女士和黎谈就每天都打一遍电话过来提醒她,绝对不许提前出门。
这七天,她每天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坐在轮椅上,被蓉姨或者邵轻宴推着下楼,在小区里透气转悠。
黎粲也从来没有过一次,连续七天,每天三餐加上夜宵,吃的全都是蓉姨做的饭。
平心而论,蓉姨的手艺绝对称不上差,但是叫人每天都吃,也是真的快要吃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