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先在这边坐一会儿。”
大概十几分钟后,学生全部进入礼堂,外面天色几乎全部阴沉下来,刮着风,室内明亮与外面的呼呼风声隔绝,嘈杂的纪律被简单整合完毕。
毕业典礼正式开始,邹风坐在那,单手插着校服的兜,边听着上面的领导致辞,边垂着头,和对面发信息。
大概又过去十分钟,邹风收起了手机,手往一侧,牵了下夏思树的手腕,说:“我先去趟国际部。”
手腕上掌心温度温热,夏思树觉得他今天有些和平时不太一样,但还是点头,“嗯”了声,说去吧。
临走前,邹风把江诗喊过来陪她。
“国际部他们坐在哪边啊?”江诗往礼堂后方看了看:“怎么没看见周逾的人。”
夏思树给她往右边指了下,是邹风刚才过去的方向:“那儿。”
江诗“噢”了声,这才看见,随后又瞄见坐在她前面的江支闵。
高考的分数还未出,这场毕业典礼只为给高中三年画上完整句号。
礼仪队上台了两次,年级主任致辞后就是班级环节,夏思树要代表班级上台拿学年嘉奖证书,见年级主任说到后半程,她掐着点从位置上起身,侧着身体穿过横排,走舞台侧面的小路往后台的方向走过去。
而邹风也在那儿,跟另外几个国际部的待在一起,片刻后要代表国际部上台。
后台位置宽敞,由两条宽阔长廊组成L型的空间,不止有他,还有其余几个其他班的班长和在这候着的同学。
旁若无人地,见到夏思树过来,邹风从国际部的几个人身边朝她走过去,留在身后的几人互相轻撞了一下,打量两人,暧昧地挑着眉朝着夏思树看。
“待会结束后,怎么回去?”没管那几缕目光,夏思树平常地朝着他问:“发信息给张叔吗?”
邹风点了头:“嗯。”
等回到颐和公馆后,还有场话要和廖晚谈。
外头此时话筒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班主任提前写好的寄语中依次宣读班级。
听见七班,夏思树抬步跟着前面的人朝外走。
而就在这时,即将上台之际,身后的邹风忽地喊了她一声:“夏思树。”
夏思树边往前走边回过头。
而邹风就倚在那,面上挂着点笑,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天,领带依旧系得歪歪斜斜。
他身形优越地站在几个朋友之间,朝着她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和心情,忽地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了三个字——
Wo、ai、ni。
因为这一幕,旁边的一个男生下意识地直接“靠”了声。
而当时夏思树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幕布后的舞台。
她推开那扇帘子,舞台脚下是乌泱泱的联高师生,没人猜到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声多快。
台上主持正在念着一段许洪方专门写给她的致词,江诗在座位上朝她挥手,郑重其事地举着手机录像。在这处明亮的灯光下,夏思树忽得有些泪目。
拿到校长递过来的班级证书之后,夏思树微弯腰鞠躬,随后转身,将证书合起从一侧的楼梯朝下走。
下面是国际部的环节,而就在此时,这几阶台阶她还未走完,台下忽地开始产生一种骚动,从整个礼堂的西南角——国际部开始蔓延。
她皱下眉,直到回到第三排的座位,江诗和其余大部分人一样,也在看着手机上消息,见夏思树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慢了半拍地告诉她:“邹风,好像不走了。”
“嗯?”夏思树脚步微顿,此时还没明白江诗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这种可能在发生之前,她从未想到过这一种可能性的发展。
江诗也还沉浸在不可思议当中,对这则消息有些恍然,直到跟她对视着慢慢呼出了一口气,才确定自己没错,把手机递给夏思树,说着:“他向宾加斯特大学申请了延迟一年。”
夏思树微愣。
因为这则轰动性的消息,台上的那个人已经吸引了在座的人九成以上的目光。
他刚好接过话筒,用手掌轻拍两下试了下音。
气流相撞的声音从广播中传递过来,礼堂内忽地一瞬间安静,目光注视地朝着前方的人影看——“大家好,我是AP班邹风。”
不咸不淡的嗓音,却有着十足的控场能力。
夏思树坐在那,喉咙微动了下,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之间相隔一段距离,邹风站在台上,发梢和肩头都被舞台灯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圈,他简短地说着毕业生代表的致词:“很高兴高中三年和大家一起度过,国际部两年半——”
顿了顿,他看了人群中的那道身影一秒,才继续:“高考班半年。”
因为语气地停顿,而显得后半句才是重点。
台下忽地有几秒的骚动,夏思树睫毛微眨了下。
“人生走到这个节点,高中时代的落幕,对大家而言既是开始,也是结束。这天之后,各位会去往不同的大学,在不同的领域中研精覃思,笃行致远。
这天之后,大家未来的路也还会很长,但人生也只不过短短三万天。”
“所以基于这个条件,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礼堂灯光下,邹风就站在那笑了笑,没有丝毫的刻意,也没任何的敷衍:“就祝我们各自攀不同的山,但终究能走到同一条路上。”
不过半分钟的简短发言,似乎也在隐约暗示着回应那则消息。
话落,底下有片刻的嘈杂。
撂下话筒,邹风没在台上过多停留,只往舞台的一侧走,给之后的发言的人让出位置,但全场大部分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身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感应到夏思树的那道目光,邹风边迈下台阶,边用视线在人群中找到她,旁若无人地,朝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她口袋里的手机。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礼堂内呈现出一种等着看热闹的趋向性躁动,看着邹风边往座位席的方向走,边垂着眼在手机上打着字。
这一刻,似乎就是他申请了延迟一年的原因,感情上的拉锯似乎在暗流涌动。
外面乌云黑压压地盘踞天边,风刮得剧烈,似乎是要降下一场雨。
而与此同时,夏思树的手机终于响了两声,收到了两条短信——
Z:【怎么办,有点舍不得你。】
Z:【要不要玩一场游戏?】
夏思树是几乎静默地看着这两条消息。
第50章 咸甜
毕业典礼是两小时后结束的。
踩着落叶和雨渍出礼堂的时候, 外面已经短暂结束了这一场雷阵雨。
天还是阴,乌云和微弱天光交织。
夏思树随着人流出去,江诗在她身边, 人群之间摩肩接踵,说说笑笑的张张年轻脸上洋溢着轻松,有人从身后喊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是周逾,旁边还跟着两个国际部的同学。
“邹风还有点事,让我跟你说, 等会儿直接在侧门那边等你。”周逾跟她传着话。
雨后潮湿的风吹动几人的发梢,夏思树依旧保持着回过头的姿势,因为还在想着其他的事,而对这句话的接收慢了半拍。
隔了两秒后她才点头, “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那个,邹风申请延迟一年, 是要打算跟你一块读大学?”周逾收起自己的手机,语气自然平常。
听见这么问,江诗也不客气地跟着周逾偏过头,眼神充满着按捺了许久的八卦, 一起朝着她看。
都在好奇这个点。
但夏思树只垂下了眼, 收回视线摇头:“不清楚。”
她手里边只有他刚发来的那两条短信, 没回复, 不清楚邹风具体是要做什么。
毕业典礼开了一下午, 陆续回到班级后, 学生们拿取好相关学籍档案资料,便可以自行离校, 直到后面出成绩,看个人情况选择是否回来填报志愿。
跟江诗告别完后,夏思树戴着耳机,身上的裙摆随着步伐微动,独自走到联高的侧门口,静静等着他。
傍晚的风吹过来,头顶繁密的香樟树还落着雨滴。
没在道路边站多久,张叔便开着接送的车过来,天气不好,显得阴沉,夏思树摘掉耳机上了车,坐在靠车窗的位置朝外静静等。
邹风是在二十分钟后过来的。
天似乎又在酝酿下一场降雨,车门是开车的,风涌进来,拂着夏思树膝前垂下的裙摆。而邹风正从那条路上过来,手里拿着一沓资料,短发和领口的领带都被风扬起。
直到走到跟前,邹风才挂了手头的那通电话,抬起眼,模样跟不久前站在台上一样,帅的,成熟中又带了点少年样,他看了夏思树一眼,微弯腰上车,关上车门。
因为有第三人在场,两人依旧和往常一样,各自坐在两边的位置,偶有一两句打发时间的闲话聊。
“给你的短信,看了吗?”邹风偏过头看她,手插着兜,嗓音带了点笑地问了这么一句。
夏思树目光从车窗外移到他的脸上,几秒后“嗯”了声。
他点头,只确定问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收回眼,眼睫低垂地思索着事情。
回去的路程二十分钟,车照旧开到框景旁。
两人一道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夏思树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在那棵银杏下看见了廖晚的那辆车。
她人在前厅的桌前坐着,水青色的旗袍,玉佛珠照旧地挂在手腕上,正沏着壶茶,拆的是邹洲摆在檀木架上的一块七位数的老茶饼。
在此之前,她也曾在这生活过十几年,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到了如指掌。
雨天微腥的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茶香,见到两个孩子从厅外进来,廖晚视线从沏茶台抬起,语气照旧平常:“毕业典礼结束了?”
邹风“嗯”了声,脚步停在那,微点下头,喊了她一声“妈”。
而廖晚显然没那么好应付,将沏好的茶拿起来,声音慢:“你也知道你有个妈,差点以为你要自立门户去了。”
因为话里的算账意思太明显,夏思树那句还没说出口的“阿姨好”就卡在那。
到了这会,夏思树大概也知道了廖晚这趟过来公馆是什么原因,示好的话在这样的场景中不合时宜,于是只安静地站在邹风旁边。
廖晚将手中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气氤氲,紧接着给座位对面也倒上了一杯。
一共只两杯,这是母子之间的谈话。
“你先回洋楼。”邹风垂着眼笑了,安抚地拍了下她垂在身侧的手臂,“待会过去找你。”
夏思树点头,随后又朝着茶桌前的廖晚也点了下头,便抬脚离开前厅这块区域。
天色已经不早,邹风将手中学校的资料放置在桌角,抽出一侧的座椅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