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然了然。
沈如澈先天性心脏病是出声就带的,他心衰太严重,动不了手术,这些年国内外无数名医会诊,也始终无法给出能让人活下去的手术方案。
这些情况,他和秦既南了解得最清楚。
所以他们俩谁都开心不起来。
另一边,秦既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铃声,钟司遥离得最近,先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署名“蓁蓁”二字。
亲昵的女人名字。
她下意识伸手接了起来:“喂?”
对面明显愣了下,随后说:“抱歉,我打错电话了。”
“你没打错。”钟司遥听着电话里柔冷动听的女声,“这是秦既南的手机。”
电话里的人顿了下。
钟司遥看向对向台球桌边的年轻男人,心口紧了紧,随后不甚开心地说:“你等一下,我去把手机拿给他。”
她还不屑于做这样不光明磊落的事。
钟司遥走过去,手机放到台球桌面,轻推:“你的电话。”
秦既南直起身,注意到通话人,眉眼动了动,颔首说谢谢,随后拿起手机出去接电话。
钟司遥盯着男人的背影。
靳然轻击台面上的球,几不可察地笑了一声。
钟司遥回头,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靳然:“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什么类型?”
她太好奇秦既南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了。
靳然慢慢打完最后一颗球,手指按在杆上:“桑宁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她只说让我别白费功夫。”
“桑宁是好心。”
“为什么,她很漂亮吗,为什么我回北城这么久都没见过。”
“漂亮啊。”靳然平静地笑了。
“还有呢?”钟司遥继续追问。
靳然安静地擦着巧粉,视线落向秦既南的方向,随后说:“你如果好奇的话,应该不久就能见到了。”
秦既南握着手机推开露台门,连喊了几声蓁蓁,电话那头的人都没有回应她。
“叶蓁?”
良久,她终于出声,轻轻的:“我是不是打扰秦总好事了。”
秦既南顿住,无奈扬唇:“你说刚才接电话的人吗,今天阿澈过生日,她是过来参加生日会的,我们不熟,她碰巧帮我接到了电话。”
叶蓁不吭声。
“你不信吗?”秦既南摩挲着手机边缘,声音软下来,“那我叫阿澈过来跟你说句话。”
“不用了。”她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言外之意,谁知道沈如澈说话真假。
秦既南勾勾唇:“那怎么办,我怎么证明清白。”
“清者自清……”叶蓁说着,顿了顿道,“我可能有件事要麻烦你。”
“你说。”
“我项链好像掉在酒店里了。”
秦既南挑眉:“要我帮你拿吗?”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秦既南懒散地靠着栏杆跟她说话,“你怎么一点解释的余地都不给人留。”
叶蓁在电话里轻轻呼吸,不说话了。
远处吹来风,仿佛把二人的呼吸缠绕得更近,秦既南刚想说话时,沈如澈推门进来:“哥。”
秦既南抬眸,笑了,打开免提:“你来得正好,来跟她说句话,刚才接我电话的人跟我什么关系。”
“谁接你电话,钟司遥吗?”沈如澈好奇地看过去,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打招呼,“叶蓁。”
电话里的人顿了下:“听说今天你生日?”
“对。”
“生日快乐。”她轻声说。
沈如澈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我真的要替既南哥解释一下,钟小姐和他真的没关系,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叶蓁“哦”了声,然后说:“没关系,那是他的事,我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
秦既南支着额垂眼笑了下。
这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是另一道年轻女声:“蓁蓁,你有朋友今天过生日吗?”
这声音很温柔,沈如澈怔了下,霎时沉默。
叶蓁将话筒拿远了些:“对,你要出门吗阿音?”
“想去楼下蛋糕店买点甜品吃,你要吃吗?”
“帮我带份巧克力慕斯吧。”
“好。”
二人的对话很简短,随后,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是越来越远,几步之后,她似乎停住。
沈如澈听到年轻女声喊蓁蓁。
“嗯?”叶蓁应。
她轻而飘渺道:“帮我也跟你那位朋友说句生日快乐。”
第66章
生日之后没两天, 秦既南在清晨接到电话,是沈如澈的贴身管家林叔打来,说沈如澈现在在医院, 情况很不好。
他是先天性心脏病, 从小身体就弱,医生曾经很隐晦地提过大概活不了太久, 沈家父母伤心欲绝, 于是纵养这个儿子,而把绝大部分培养的精力放到另外的孩子上。
不付出心血,就不会过度伤心。
秦既南到医院时,顶层vip病房里站满了医生和护士, 冷冰冰的仪器布满病床周围,和奶奶去世时一模一样。
林叔在一旁红了眼,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沈家夫妇更像沈如澈的父亲。
“林叔。”沈如澈还睡着,秦既南低声,“什么情况, 沈叔叔和沈阿姨呢?”
“夫人和先生在国外谈生意, 现在应该正在赶回来的飞机上。”林叔抹了下布满皱纹的眼角, “阿澈他夜里说难受, 喘不上来气,送到医院的时候, 嘴唇都发白了。”
幸好这一次抢救回来了。
秦既南偏头看向病房里的人。
沈如澈很虚弱,慢慢转醒, 迷蒙片刻,看到他, 费力地扯出一抹笑。
“哥。”
秦既南走过去。
“好多人啊。”沈如澈闭了闭眼,“哥,能让他们都出去吗?”
林叔擦着眼泪,出声让医生和护士都走。
陆陆续续的脚步声离开,病房里重归寂静,满目冰冷的白色。
沈如澈看着天花板,轻声说:“哥,能帮我找个律师吗?”
秦既南沉默,半晌,才哑声说:“好。”
沈如澈笑了笑:“我妈呢?”
“快到了。”
他忽然倾身低低地咳嗽,秦既南皱眉,伸手扶住他,把人扶起来,靠着病床。
咳完,沈如澈更没有什么力气,他侧头看向秦既南,有点疲惫地说:“哥,活着好累啊。”
这话刚说完,忽然有人推开房门,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沈如澈,你闭嘴!”
来人是桑宁,她明显也是刚起,素颜过来,全无平时明艳大小姐的模样,眼周一圈红。
沈如澈咳笑:“大小姐,你再大声点,整个医院都知道我要死了。”
“你闭嘴!”桑宁颤着声呵斥,她走过来,捂住他的嘴凶巴巴道,“你不许这么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听见没。”
沈如澈被她捂住嘴,只好无奈地眨着睫毛笑。
秦既南转身,看到齐允和靳然站在门口,神色皆是沉默。
他走出去,病房门轻掩,接过医生递来的报告,听着医生讲沈如澈的情况,齐允烦躁地走来走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不能动手术吗?”
医生为难:“患者的身体情况无法接受手术,成功率几乎为0%。”
“那难道要老子眼睁睁看着阿澈死吗?”齐允骂了句脏话。
“你们俩说句话啊。”他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秦既南和靳然。
“说什么。”靳然靠着墙,“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年少时多轻狂,权贵子弟,无所不能,有钱有爱,自以为可扭转乾坤。然而世事经转,方知无能为力的事太多。
太多事,要信天命。
齐允咬了一根烟在唇间,想点,深呼吸一口气,又摘下狠狠按断在垃圾桶中。
病房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