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沈如澈托腮,“可是她很恨我呀,对了,你知道她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叶蓁蓦然抬眸。
他像自言自语:“秦氏旗下的化工企业,我们家不合格的设备,机器爆炸,音音爸爸葬身火海,有秦沈两家在,连讨个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哦对,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你爸爸是辩护律师。”
叶蓁心底陡然一沉。
沈如澈平平静静的,说:“我奶奶和秦家老夫人一样信佛,总说缘分天定,因果轮回总有报应,其实,说得挺对的。”
她喉咙艰涩到说不出话。
沈如澈都已经知道的事,秦既南就没有再不清楚的理由了。
她在这时才清楚他的那些试探,那些欲言又止,原来,是和她一样的怯懦,想粉饰一切恩怨,妄求短暂的沉沦。
沈如澈低着头,慢慢喝完了一整杯牛奶。
叶蓁手里的牛奶已经变得温凉,自始至终未曾动过一口。
喝完,他抬起头来,笑容纯粹:“可以再麻烦你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叶蓁慢慢捡回自己的声音。
“帮我给既南哥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一下。”沈如澈苦恼,“我是偷跑出来的,身上什么也没有。”
“好。”
牛奶凉了个透,电话打完不到半小时,有车停在咖啡店门口,叶蓁拉着行李箱陪沈如澈出来,驾驶座上下来的年轻男人面色极冷,叶蓁从未见过他如此压不住情绪,声音像浸了冰:“你不想活了吗沈如澈?”
他叫全名,是真生气,沈如澈走过去,看眼色讨好:“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别担心。”
秦既南反手拉开车门,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沈如澈自觉乖乖上了车。
车门被关上,秦既南抬眸,不远处台阶上站了个人,夜色深沉,她发丝微微松散,掉了几缕碎发在颊边,眉眼之间倦意明显,因而显得有股懒怠的美丽。
他顿了顿,走过去,声音放缓:“抱歉,打扰你了。”
叶蓁很轻地摇了下头。
注意到他的目光划过她手边的行李箱,又补了句:“我出差刚回来。”
秦既南收回视线,仿佛没有看到她空荡荡的手腕上没有那只白玉镯,如常说:“早点休息。”
“好。”叶蓁看着他的眼睛说。
秦既南手指动了动,末了,只是轻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他说着转身,刚走没两步,听见身后下台阶的声音。
“等一下。”
叶蓁叫住他。
秦既南转身,她差点撞到他怀里,他扶住她的胳膊,春日气温回暖,她坐飞机,穿得很随性,开司米白毛衣,白裤子,平底鞋,慵懒曼然,捏上胳膊时,纤瘦的骨头很明显。
他松开她。
叶蓁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去:“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秦既南接过来,两根细细的袋子,从她手里滑到他手里,离得近了,她身上那股暖香自然而然萦怀。
“怎么了?”他低声问。
“你领带歪了。”叶蓁睫毛轻颤,踮脚,两只手帮他整理领带。
秦既南怔在原地。
垂眼,年轻女人长睫漆黑,五官小巧精致,皮肤白得好似触手生温。
手抵着他胸膛整理领带。
秦既南喉结滚动,抬手圈住她手腕,拿远:“蓁蓁,可以了。”
叶蓁察觉到他指腹有些用力地按在她腕骨上。
秦既南尽力平稳自己的呼吸,想把纸袋挂回她手上。
叶蓁手指蜷缩,没接。
她低眼,纤长的睫毛垂落,默然几秒,才状似轻描淡写地说:“秦总,这是回礼,送你的。”
第62章
车停在医院门口。
沈如澈下车时脸色有些发白, 捂着心口说不出话,五六个护士扶着他去做检查,他转头:“哥, 我们不能回北城吗?”
“明天。”秦既南说, “你听医生话去做检查,今晚好好休息, 专机明天来接你。”
“好。”沈如澈闻言弯了弯唇,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哥,你别生气。”
秦既南陪着他进电梯,伸手按了电梯, 侧眸看到他这样子,重话说不出口:“阿澈, 你不是给我添麻烦, 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每一次折腾,损耗的都是他自己的生命。
沈如澈轻声:“对不起哥。”
秦既南看着他,揉了揉眉心,什么话都没说。
各项检查走一通, 折腾到很晚才结束, 沈如澈在病房里睡下, 秦既南才离开, 拉开车门,他第一眼就瞥到后座上的纸袋。
拿过来打开, 是一卷领带,布料柔顺, 轻轻展开,上面还沾染着丝丝缕缕的淡香。
手指抚过斜纹, 秦既南垂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叶蓁踮脚给他正领带时低垂的长睫。
他前襟好像也沾染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回礼啊。
秦既南靠着车座闭上眼,领带绕在指间。
原本强压下去的想念又被今晚这一面勾出来。
他对她没有任何抵抗力。
想听她说话,想凝视着她如画的眉眼,想把人抱在怀里,想沉溺于她身上的每一缕香气。
夜那么长。
-
回到北城的第三天,秦既南在下午时接到秦廷远的电话,要他晚饭来华府园。
一场家宴,秦靳两家一起,他和靳然早就收到消息,两个人被长辈再三耳提面命,用什么托词都推不过去,只能掐着点按时到场。
推开包厢门,意料之中,里面不仅有秦廷远和靳家长辈,还另有两家长辈带着女儿过来。
秦既南和靳然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偏偏走不得,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再如何,面子功夫要过得去。
从他回国以来,这种名为家宴实为相亲的饭局就没断过,秦既南熟练地陪了长辈几杯酒,却在谈到其他事时笑而不语。
中途离开包厢去透口气,秦廷远想要他娶的那位钟小姐跟出来,手上拿着他的手机,喊住他。
秦既南转身,接过自己的手机,客气道谢。
钟司遥好奇地看着眼前身姿优越的年轻男人,直接问:“秦既南,我们结婚不好吗?”
秦既南把手机放入西装口袋,眼皮未抬:“我配不上钟小姐。”
钟司遥抱胸气笑了:“秦既南,你知道自谦过头就是自傲吗,你倒不如直接说没看上我。”
男人抬脚,她追上,走在他身边,无比困惑:“其实没关系的,只是形式上的婚姻而已,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开放式婚姻,互不相干。”
秦既南骤然停步,瞥了一眼。
他目光微凉,钟司遥自小娇生惯养,初中就去了国外留学,纸醉金迷玩了这么多年,身边都是玩咖,哪见过这样年轻掌权者的眼神,她后背一凉:“你看我干什么?”
秦既南收回目光:“钟小姐最好不要信口开河。”
“我哪有乱说。”钟司遥委屈,“是桑宁跟我说的,她让我不要来这一趟,不过是白费功夫。”
其实桑宁原话是说,秦既南不会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否则真要联姻,圈子里谁能比她桑宁更合适。
她早早看透这一点,和他多年朋友,不想闹出什么难堪,索性潇洒放手,遵照家里意见和别人订婚。
越是这么说,钟司遥越是不服气,她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这么难拿下。
见了面,眼前人的确有叫人心动的资本,她一时有些佩服桑宁肯舍得轻易放手。
想着想着,钟司遥抿抿唇道:“我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就没有嘛,你生气干嘛?”
“你误会了。”庭院中夜风吹散酒醉,缓解了些许热意,秦既南面上没什么情绪,心里却有些烦,他这几年很少抽烟,此刻身上烟和打火机都没有,只好去前台问服务生要。
钟司遥全程跟在他身边,碍着两家交情,他不好直接赶人走,在人工湖边拉开椅子坐下,垂眼,火柴划过火柴盒侧面,零星火光在夜色中冒起。
钟司遥支着脸,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着迷,眼前人动作越是漫不经心,她越觉得一举一动都在她心上。
秦既南点了烟,低头给靳然发信息,让他赶紧出来。
“诶。”微冷春夜,钟司遥穿着皮质短裙,不过膝,丝袜薄薄,双腿交叠,她想去扯秦既南的衣角,他手腕几不可察地一动,偏过。
“好冷,你外套能给我披吗?”
“包厢里暖气充足。”秦既南淡淡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钟司遥撒娇似的埋怨,“就算做不成夫妻,做个朋友也是可以的吧。”
“我去叫服务生给钟小姐送毛毯,你慢坐。”秦既南耐心告罄,将剩下的大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中,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
“你——”钟司遥傻了眼。
家宴结束,车里,秦廷远冷了脸。
父子俩气压低沉,司机知情识趣将车开快了些,开回老宅,进门,秦廷远就叫秦既南跟他来书房。
“你到底想娶谁,你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