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南在圈椅上坐下。
他波澜不惊的,秦廷远更来气:“你和桑宁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胜似兄妹,不愿意娶她,好,那钟家姑娘呢,人家自小在国外长大,和你可没见过面,这次又有什么借口。”
秦既南垂眼喝茶。
“给我说话!”秦廷远提高声音。
“您想让我说什么。”秦既南抬头,“爸,您别再费心了,小心联姻不成结仇。”
“秦既南!”
“您注意血压。”
“你还知道我血压。”秦廷远按着太阳穴,“你今年27了吧,你看看和你同岁的,哪个还没订婚,宁宁过了年都要结婚了。”
“你奶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成家,现在她都不在了,你还不能如她愿吗?”
秦既南捏着茶杯,平静道:“奶奶是想看到我和喜欢的人结婚。”
“什么喜欢的人,喜欢有那么重要吗,你看看你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听家里的话联姻,感情可以培养,利益捆绑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秦既南唇角微扯:“像您和我妈那样吗?”
空气陡然死寂。
片刻,秦廷远说:“我对你妈并没有不好,如果没有那件意外,现在咱们家应当也很好。”
秦既南笑了,说:“是,您是对我妈挺好的,丈夫责任都尽到,没有一个女人,没有一个私生子出现在她面前,那她为什么还会天天和您吵架呢?”
秦廷远闭了闭眼。
秦既南看着白瓷茶盏上的花纹,继续说道:“没有感情的婚姻,她怎么能不痛苦。她真心太多,而您是一点真心都没有。”
“阿既!”秦廷远冷声。
“爸,我不想旧事重提的,您对秦家,对我,都是仁至义尽,起码没有像二叔对玉琅那样,弄出一个私生子来恶心我。”秦既南面色轻淡,“但我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把茶杯里的茶喝尽:“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正要起身时,秦廷远忽然叫住他:“先别走,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您说。”
“你二叔说他公司最近频繁被上面的人清查,你知道吗?”
“不知道,二叔自己行事不端,我没那个闲心思帮他善后。”
秦廷远蹙眉:“他毕竟是你二叔,是一家人。”
秦既南起身:“那我也插不上手,这件事,或许三叔能帮忙。”
“罢了,再说吧。”秦廷远揉额,又问,“不过你最近怎么频繁往南城跑。”
秦既南微顿:“集团的事,偶尔过去一趟。”
秦廷远点点头,也累了:“行吧,你也早点休息。”
关上书房的门,秦既南下楼梯时,收到来自文岚的信息,两张图片:【秦总,您要送给季老的寿礼我已经拍下了,明天会运送到您家里。】
他粗略扫了一眼,回复:【好,辛苦。】
-
叶蓁是在一周后才收到来自季老寿宴的请帖。
两张请帖,直接寄到了公司,一张给她,一张给程锦,请帖简约大气,上面是季老用毛笔字亲自写下的名字。
前台送上来时程锦惊讶,翻来覆去地看,确实没错:“咦,季老今年这么大操大办了吗,也不是整寿啊,我记得往年他都是只和家里人吃个饭,我爸都只能送个礼物过去。”
叶蓁也觉得离谱,她何德何能,能收到这位老先生的请帖。
“你也有?”程锦禁不住猜测,“蓁蓁,该不会是上次你去送节礼,季老看上你,想让你做孙媳妇吧,我记得他孙子好像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
越说越荒唐,叶蓁制止她:“停——”
“不然解释不了啊。”程锦被捂住嘴,一摊手,“季老凭什么给我们两个小辈下请帖,我估计我爸都不一定有吧。”
叶蓁皱眉:“我也不知道。”
指尖捏请帖,说着,她忽然想起那天茶室的一个身影,顿了顿,抿唇。
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理由。
程锦没注意到她变来变去的脸色,只是细细端详请帖:“管他呢,请帖都到了,我们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说不定是季老今年大办,广发请帖呢。”
再广发,给程锦就够了,她非亲非故,还不至于收到。
叶蓁垂眼,手上力道收紧,心知肚明。
寿宴那天,北城气温颇暖,傍晚时分来到餐厅,先迎客的是胡同口密密麻麻盛开的晚樱。
花苞是藕粉色,映着绿叶,点缀春日夜色。
餐厅门头很低调,是四合院,进去之后,处处装修也称得上朴素,不显山不露水,假山下湖中锦鲤流动,处处透着讲究。
叶蓁从进门起就有些心不在焉。
来者不多,多是声名煊赫的人物,程锦和认识的长辈聊了几句,随后跟叶蓁一起提着礼物去见季老。
二人准备的寿礼都不是很昂贵,老人家一辈子身居高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叶蓁准备的是一套茶具,她不懂这些,但外公爱茶,她特地打电话请外公帮忙挑选出来的。
季老先生乐呵呵地收了,问起程锦她爸爸的身体,多聊了几句。
后面又有客人过来,二人便离开,跟着侍者去其他包厢落座。
刚走到门口,季老忽然出声:“小叶等一下,你这茶具不错,我还想问问你是谁烧的。”
叶蓁停步回头,老人家起身,她忙过去扶着,季老拍拍她的手笑了:“我老头子身体还算硬朗,不用紧张,有没有空陪我出去走走。”
她自然点头。
走到院子里,叶蓁主动说:“烧茶具的人是我外公推荐的,您要是看得上,我把联系方式写给您。”
“哦?你外公爱茶?”
“是。”叶蓁弯唇,“他懂这些,我不懂。”
季老笑:“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些正常,我们老了,闲来无事只能捣鼓些茶啊画啊之类的。”
叶蓁笑着应,扶着老人家走到湖边。
湖水清浅,游鱼浮动,她安安静静的,没趁机说讨巧的话攀附关系,季老心底赞许,笑问:“怎么不说话?”
叶蓁偏头笑:“在等您开口。”
季老扶着手杖:“你这孩子,不好奇我找你过来的原因吗?”
叶蓁睫毛微动:“大概猜得到。”
她倒是足够坦诚,没以为那天在茶室,和秦既南的互动能逃过老人家的法眼。
季老说:“别紧张,我不是来棒打鸳鸯的。”
叶蓁默然,随后轻声:“您误会了。”
“我可没误会。”季老含笑,“我看着阿既长大,他喜欢的姑娘,我自然想见见。”
听到喜欢两个字眼时,叶蓁心口微窒,与此同时,不远处有脚步渐近,年轻男人清沉嗓音先从黑暗中冒出来:“季爷爷,您找我?”
话音刚落,秦既南脚步停滞。
湖边还站了个姑娘,身姿大方得体,衬衫收进半裙中,长发挽成低马尾,站在水景灯昏黄的光线中,别样温柔。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蓁。
他见过她许多样子,冷淡的,锋利的,精致的,美色过浓的,唯独没见过她这样安静温柔的时刻。
许是因为为老人家祝寿,在老人家身边,作为小辈,她难免敛去身上锋芒。
不过也是,他们已经分开了这么多年,而今短短几次见面,他怎能了解她的全部。
秦既南顿了两秒,如常抬脚走过去。
“你爸来了吗?”季老问。
“他在前厅等您。”
“那我去见你爸。”季老笑眯眯,“小叶远道而来,你替我好好招待招待。”
说着,有侍者来扶走老人家,湖边一时只剩二人。
叶蓁沉默。
是她想错了,刚才秦既南过来看到她时惊讶的神色不似作假,应当不是他让季老下的请帖。
秦既南偏头,看到她的神色,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不是我。”
“我知道。”
“季老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叶蓁摇头,“聊了聊我送的茶具。”
秦既南放下心来,他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衬衫,轻声:“这里风大,回包厢吧。”
“好。”叶蓁转头,目光落到他的领带上,是她送的那条。
他人长得好看,打什么领带都好看,凝视几秒,秦既南陡然出声问:“不好看吗?”
叶蓁抿抿唇:“不知道。你喜欢就是好看,不喜欢就是不好看。”
“你怎么还质疑自己的审美。”他靠近一步,垂眼看她。
年轻男人的身影落下,和她的纠缠在一起,淡淡气息飘过来,叶蓁呼吸发紧,她想退后一步,又没能做到,只好低声说:“随便选的,没什么审美。”
“这样,我觉得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叶蓁垂着睫,手指微蜷。
“我喜欢。”秦既南顿了顿,“那你呢。”
“什么?”她抬眸。
手腕同时被人拉起。
秦既南轻轻摩挲她光洁的手腕肌肤,庭院中花香混着她身上的香气,让他很想搂住她的腰,感觉她肌肤的温度和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