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梁槐景迟疑的摇摇头,应完又问,“你约会过吗?”
蒋思淮目光转了一下,有点得意的点点头:“当然,我念初一的时候就早恋了呢。”
梁槐景往她那边走,边走边问:“为什么会分手?”
“他考不上一中!”蒋思淮撇撇嘴,“我妈不让我跟成绩不好的玩。”
梁槐景闻言顿时失笑,跟她一起往回走,还好奇的打听:“那你们当时去哪里约会?”
“上学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操场,图书馆,小卖部,周末就去逛街,去公园,电玩城,书吧。”
蒋思淮应完,扭头看他,揶揄的问:“你这么关心这个,是为什么呀?”
梁槐景眼神颤了一下,微微有些游移,“……学习。”
蒋思淮抿着嘴角笑起来,好明显,她不大信他这个回答。
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好吧,学习学习,我们都好好学习。”
“学习谈恋爱,学习尊重和克制,是不是?”她的声音柔和又坚定,“师兄你别怕,我也不大会,但人不能因噎废食,我们慢慢学就是。”
“先不要给我们的关系预设一个很长远的未来哦,等到我们确定真的愿意和对方过一辈子,再去思考这么宏大的命题,怎么样?”
空气里萦绕着寒意,天空很蓝,仿佛是被冷风吹走了遮挡的白云。
梁槐景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女孩,那双眸子里,像是盛满了他一个人。
但同时又铺满了属于她自己的坚持。
记忆里那个扎着长马尾,总是不快乐不精神的蒋思淮,已经长成了如今美丽坚韧的模样。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一点一点的加快,变成密集的鼓点。
很难不喜欢这样的人吧,你看连阳光都偏爱她,温柔的落在她微晃的发丝上。
“我还是想问。”他忽然的开口,“你为什么会同意……和我在一起?”
蒋思淮抬眼看向他,被他专注的目光望得心跳猛然漏了半拍。
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想说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好看,只是太严肃了,不好接近。”
她开玩笑的说:“当时已经因为不想继续读研跟家里发生了矛盾,觉得临床实在太苦,还想着,诶呀,虽然上班很苦,可是我带教帅啊,看着心情也能好点,谁知道——”
说着扁扁嘴,望着他啧了声。
梁槐景闻言便笑起来,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然后语气的道:“一直都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我……”
“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蒋思淮下意识的想打断他。
梁槐景却在等她停下来以后,才继续往下说:“还是要的,我那个时候……还不会带学生,看着你每天没精神,明明很聪明,事事都可以做好,偏偏就是差一点,你自己还不上心,所以我很着急上火,才忍不住……”
“后来我看你越来越躲着我,想跟你道歉,可是……”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你都不跟我说话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再后来,你就出科了。”
蒋思淮听到这里也不好意思的笑笑,抬起没被他拉住的那边手,抓了抓额头。
小声说:“我也有错啦……”
梁槐景继续说:“那个时候作为你的带教,我其实应该更好的帮助你,比如用我自己的学习经历来鼓励你引导你,而不是一味指责你不努力,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你最后会生出一点对医学的兴趣,那样你现在就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了。”
蒋思淮:“……”大哥你可真敢想!
她满脸不好意思,实话实说:“不可能的啦,其实是……临床这份苦,我觉得我不可以……”
梁槐景不信:“干餐饮就不苦了?你不还是坚持下来了。”
“不一样的,我是不喜欢读医,所以只要一点点苦,我就会退缩了,可是我喜欢烘焙呀,我觉得每天在后厨闻着烘烤面包和蛋糕的香味好开心,那多苦我都觉得一般般。”蒋思淮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而且看看我的营业额,我确实是不适合医疗这条赛道!”
梁槐景一噎,“……真不是因为你志不在此?”
要是她有心从事医疗,以她刚才的解释,就不会觉得临床辛苦,也就不存在什么不适合这条赛道的说法了。
蒋思淮嘿嘿笑了一下。
拽了一下他的手,问他:“你冷不冷啊?我冷诶,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下意识就想抽回手,梁槐景的手指松了一下,又立刻握紧。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牵手,他的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将蒋思淮的手包在他温暖的掌心里,蒋思淮犹豫了两秒,干脆也握回去,还扭脸朝他笑了一下。
梁槐景的指尖立刻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蒋思淮再回头,就看到他藏在发梢下的耳尖有些泛红,眼底的笑意有种如释重负后的轻快,生动得仿佛多了几分纯情。
蒋思淮忍不住又嘿嘿一笑,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感觉像是原本毫不搭嘎的两个世界,就这么相伴相融起来。
“所以师兄,你刚才说的,要用来鼓励我引导我的学习经历是什么呀?”她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
边问还边晃了晃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梁槐景觉得还不习惯,但又很喜欢这种感觉。
像是把握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这样东西以后可能会离开他,但最起码,在他踏出第一步以后,就拥有了留下它的机会和资格。
“比如……”他故意放慢脚步,想了想,“我第一次做骨穿?当时是实习,带教的师姐让我给病人做骨穿,打麻醉的时候,病人因为怕痛就动了一下,我本来没做过,就有点怕,他一动,我就更担心了,拿针的手一直哆嗦,师姐在旁边时不时就小声提醒我,我进骨髓针的时候就不太顺利,病人也说觉得不太舒服,骨髓针进去了没抽出骨髓,我当时就慌了,换上师姐来操作,却一下就抽出了骨髓来,所以我第一次做骨穿就这么失败了。”
“没过几天,师姐第二次让我去做骨穿的时候,我甚至找了个理由没去,我怕自己又做不好,多一个人遭罪,一直到第三次,我找不到理由逃跑,还是硬着头皮上阵,结果这次意外的顺利,我终于做成功一次,从那以后我就信心大增,越做越好……”
蒋思淮听完哈哈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骨穿我也做过,我第一次就成功了,老师都说我手稳呢!”
梁槐景认真点点头:“所以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什么都能做好,只是你心思不在临床上,才会……”
“那是因为我小时候爷爷就手把手教我书法和绘画啊。”蒋思淮立刻道。
梁槐景好奇:“所以你现在做蛋糕做得好,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系?”
“是啊,学美术的人,审美水平多少会跟着上去点,手稳的话裱花也会顺利点。”
讲着话,他们回到了店门口,蒋思淮下意识的抽回手,这次梁槐景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手。
还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人。
刚进门,唐秋燕就说:“哎呀,思淮你可回来了,去哪儿了?有位先生等你们好久。”
蒋思淮一愣,忙转脸去看据说等她好久的人,不由得咦了一声。
第三十六章 (二合一)
上一次蒋思淮陪姑婆去医院开药, 姑婆顺便来店里坐了坐,当时来了一个客人,对方买了一块草莓蛋糕,她还和姑婆说感觉这人很像许文强。
今天这位客人又来了, 而且唐秋燕说对方等了她很久。
他依旧是蒋思淮第一次见到时那副装扮, 黑色条纹西服三件套和剪裁优良的呢子大衣, 搭着一条围巾, 戴着黑色的手套, 鼻梁上是金边眼镜,梳着整齐的大背头。
蒋思淮愣了一下便往那边走过去, 唐秋燕见到梁槐景,便跟他打招呼:“梁医生,有些日子没见了,你们年底这么忙啊?”
梁槐景有些尴尬,蹭了蹭鼻尖,含糊的嗯了声。
他都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想要疏远蒋思淮,所以才不敢来店里。
当时还觉得以后就要放弃这么美味的面包和蛋糕了,怪可惜的,没想到如今却峰回路转。
蒋思淮在那位先生对面坐下, 笑着问道:“先生是要定制蛋糕吗?”
对方摇摇头, 语气温和的问她:“我来过,还买了草莓蛋糕, 你还记得吗?”
一边说话, 一边认真的观察她的脸, 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信息。
蒋思淮被他看得一愣, 随即又立刻笑起来:“记得,您当时还问我草莓甜不甜。”
对方也笑起来, 应道:“很甜,后来我吃了,味道不输洛杉矶一些知名蛋糕店。”
“您谬赞了。”蒋思淮笑着问道,“所以您今天来,还是要草莓蛋糕吗?”
对方摇摇头,说:“不是,我是想跟蒋小姐你打听一个人。”
蒋思淮目光一闪:“……您认识我?”
“店名有个蒋字,不难猜到。”对方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名片盒,取了张名片递给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明理,从洛杉矶来,是一名律师。”
蒋思淮看着手里的烫金名片,突然就有点忐忑起来,同时也很茫然:“……夏律师好,您怎么会……难道有人要起诉我,您是代理律师吗?”
梁槐景在柜台那边,时刻注意着蒋思淮这边的动静,听到“起诉”“代理律师”这样的字眼,便忍不住皱眉担心起来。
师妹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当然不是,我在国内没什么亲故,怎么会有人请我代理。”夏明理失笑,“而且我刚才说了,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蒋思淮松了口气,哦声道:“这样啊……您想打听谁?”
“一位叫蒋素秋的女士,她是一九四六年生人,今年应该是七十七岁了。”夏明理边说,边留心蒋思淮的反应。
蒋思淮闻言倒真的一愣,蒋素秋,是姑婆的名字呀!
“您……”她眉头皱起来,脸上出现了些许防备,“蒋素秋是我姑婆。以您的年岁,又在洛杉矶,我姑婆从来没有去过洛杉矶,您是怎么知道她的?”
夏明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问道:“是上次我来店里,在这个位置坐着的那位老太太么?我当时问是不是你奶奶,你说是。”
蒋思淮点头,理直气壮的应:“是啊,姑婆也是奶奶啊,姑奶奶。”
对方似乎颇为忍俊不禁,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和蔼起来。
“我是个孤儿,亲生父母是偷渡到洛杉矶的,生下我没多久,就把我丢了,我被一个华侨收养,他供我读书,我能成为律师,多亏了他的培养。”夏明理忽然开口,说起自己的身世来。
蒋思淮有些茫然,哦了声:“那您……”
“他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但终身未婚,去世后,我继承了他的全部资产,也答应帮他找一个人。”
蒋思淮的心跳突然乱了一下,眼皮一抽。
她想到了姑婆那个在动乱年代离开祖国后就杳无音信的未婚夫。
夏明理见她面露犹豫,就接着往下说:“他叫夏致谦,是淮城人,当年在过国内有个未婚妻,叫蒋素秋,他们是家里订的亲,后来……为了避开一些事,就举家出国了,本来想等在那边安顿好以后再回来接她,可是很快国内的形势就坏起来,有海外关系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不敢回来,一直到八三年,他回来寻亲,但是没找到人,邻居们说蒋家被下放了,去了哪儿他们也不知道。”
夏致谦当时在洛杉矶生意做得颇大,不能在国内待太久,找不到人就回去了。
“那时候信息不发达,后来陆续找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是零一年,回去以后没多久,他就脑梗了一次,本来打算恢复后过了年再回国一趟,当时已经打听到蒋家下放结束后到了南边,但是很可惜,第二年他遇到车祸,截肢手术后没多久,他再次脑梗发作,彻底偏瘫在床。”
接着是要处理他公司的事,等一切忙乱过去没多久,大概是车祸五年后,他终于不幸去世。
“他到死都还在念着蒋女士,希望能找到她,可惜那个时候音讯不像现在发达。”
蒋思淮听故事听得入神,问道:“那……他的家人呢,不是一家人一起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