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一直到轿车转弯看不见影子,庄静檀都在想,要么可以,要么不行。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之前数目固定,每个月十万整,钱打进来,她都放在一张卡里,因为不用出去社交也基本上没动,比起花钱,她更喜欢攒的过程。现在要有不得已的花费了,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谁松的口谁掏钱。
等洗澡出来,正打算睡觉时,庄静檀收到则短信。
您尾号9314卡11月21日01:38工商银行收入(跨行汇款)3,000,000.00
元,余额3,607,000.00元
还有一条信息。
——置装费另算。
好。
很好。
庄静檀一下就没那么困了,兢兢业业研究到半夜,最后决定把钢琴、马术、插花、瑜伽都学起来。
人活一世,干一行爱一行,钱到位的前提下,敬业很重要。
而且有些事的确该提上日程了。
——那个姓康的,差不多也回国了。
电脑屏幕自动休眠,庄静檀双腿屈起,整个人蜷在椅子里,倒了杯威士忌喝。
别墅区非常安静,窗外的夜色静谧,静到像她的幻觉。
喝完两杯酒,庄静檀把床垫拉起来,从下面拿出个手机来,又去书架顶端摸出sim卡,插上,开机。
通讯录里只存了一个号码。
永远不会回复她信息的号,往上翻只有她发过的绿色信息框。
但最后一条停留在七个月前。
庄静檀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手指最终落了下去。
[好久不见。在那边怎么样?]
连同沈珧在内,认识的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得她血冷。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跟所有人意见不同的人。
姓康的把一切毁了。
庄静檀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握着酒杯,沉默很久,最后失手,酒杯砸在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
她蹲下,捡起玻璃碎片,感觉尖锐的部分扎入手掌,血珠涌出,才稍稍缓解了心中燃烧的冲动。
*
庄静音继家中出事半年后,再度混入了这个圈子——竟然有人为她牵线搭桥去看赛马,请到了早都隐退的孔姜严做马术老师。
少数人知道她搭上的是谁,对此缄口不言;一些认识庄静音的熟人离斯家圈子远,对此更难以置信,有好事的特地去了庄静音上课的马场假装偶遇,想打听她到底傍上哪家金主,当然,问出口的话要文明很多。
庄静檀最近本来就够烦了。
她上课有人负责录视频,要发给某个东一区出钱的男人看。
下了课还被什么熟人堵到脸上,这种难看的场面她不想让斯珩看到,于是冲录视频的人做了个口型。
——可以了。
那助理便放下了手机。
“静音,你怎么不讲话?我们前段时间不是还聚了一次,你贵人多忘事哦?”
这熟人俏皮地眨了眨眼,边带着马术头盔边催促。
她自我介绍小名芸芸。家里是做皮具的,之前庄静音聚会背ladydior去,她凭借火眼金睛鉴定为高仿,不过没当着庄静音面说,自认为已经很给这位落魄千金面子。
对于庄静音搭上什么长期金主的传言,她是不信的,但也想仔细求证一番。
庄静音的性格她们这圈都清楚,从前家里有钱的时候,也是又闷又无趣的。现在要是真为了利益被人包了,估计要羞到钻进地里了。
思及此,成晓芸问得更肆意了,拦住想要离开的人。
“你现在男朋友是谁啊,这么厉害?咱们老朋友了,介绍认识一下呗?”
庄静檀停下脚步。
她看了成晓芸一眼,神色阴晴不定。
成晓芸从没见过庄静音这样,愣了一愣。
“你——”
什么态度,这几个字没来得及说,她就听见‘庄静音’开了口。
“我最近没爱可做,心情差得想杀人。”
庄静檀漫不经心地斜扫过去,声音轻而阴沉。
“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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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
燕城飞巴黎要十一个小时,但这趟行程还是紧急,蒋临来不及申私人航线,只能搞了张最快的头等舱,做好一切准备,提前在机场等着了。他在斯珩身边辅佐多年,负责的事务庞杂而繁琐,公事私事都要涉及,其心思细腻非常人可及,对斯珩很了解。
到时间了,蒋临看一眼表,估算了下,发现斯珩没来由地晚到了。
过了预估时间快二十分钟,车才停到vvip贵宾门口。
服务人员上前拉开车门。
蒋临隔着段距离看,斯珩那道颀长身影包裹在纯黑骆马绒大衣里,跟前几年的攻击性相比,现在已然修炼得松弛许多,但也添了倦懒疲惫。
这趟出差时间紧,为了康氏旗下久泰换股吸并铭力集团的事,久泰高层主负责人判断失误,事还没完全落定,最近擅自为了海外分公司的业务跑到巴黎谈合作,结果两头都出了岔子,换股溢价的波动导致恒生指数一路狂跌。
斯珩几乎算得上去救火的。
这带着疲惫的怒火,蒋临还是能理解的。
斯珩一直没说话,周围气压极低。过了很久,斯珩才想起什么似得,问了蒋临一句。
——每个月庄静音会收到多少钱?
蒋临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我去查下。”
这种人情事接过来,打点费用的额度斯珩不会过问,实在属于一桩小事,蒋临也早忘了。
很快查完报过去:十万。
斯珩没动,也没说话,但蒋临从他面上看到一闪而过,类似无语的情绪。
蒋临很快道:“那下个月上调庄小姐——”
“不用。”
斯珩轻叹了口气:“现在就转。”
养宠物一个月都不可能这么点儿花销。庄静音,比宠物还是要有趣些的。
十一个小时的飞行,中间斯珩醒了一次,看了眼手机。
她回了。
[谢谢斯总。]
斯珩看了几秒,眉头微微一挑,唇角滑过极淡的笑意。
阳奉阴违。
蒋临无意间回头,看见斯珩盯着手机屏幕的神色,思忖着,来接机的久泰副总估计还有戏,看样子还没那么生气。
等飞机降落戴高乐,正是东1区的黎明,晨光仍藏在慵懒尚暗的天色中。
久泰这位失误的副总姓高,在康氏也待了六年了,对斯珩的作风早有耳闻。
高副总已经提前整理好了资料,替罪羊罪证桩桩件件排好,力求把责任择出去大半,至少把位子先保住,反正证据齐全,斯珩总得给他这老资历点面子。就这样,高副总在忐忑中等来了斯珩。
斯珩很显眼。人高腿长,一身黑,杀神气质轻淡凌厉,眼风扫也没扫,把高副总当空气略过去。
“斯总……”
他捧着资料赔笑凑上去:“我知道您生气,但是这个您先看看——”
高副总太紧张,连蒋临使的眼色也没看见。
临近大门,斯珩忽然停下脚步,接过那叠文件。
高副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斯珩忽然扬手,纸张纷飞又落在他头上。
在漫天飞舞的章页中,高副总听见他开口。
“该进碎纸机的东西,不要给我。”
没有温度的声线,没留一线生机情面。
斯珩看都懒得看,抬腿就走。
蒋临冲高副总做了个口型:捡起来。别给人添麻烦。
“蒋叔,您给个明示——”
高副总赶紧拽住蒋临:“这事真不是我……”
蒋临苦笑:“事没解决,急着往出甩锅,本来就是大忌。而且他最讨厌人阳奉阴违,高总你应该清楚。”
接下来十几天,斯珩忙得睡觉时间跟沙漠里水分一样蒸发压榨掉。
唯一算得上娱乐调剂的,就是最近拿了钱正在挥霍的庄家大小姐。
从前也有人需要记录她的出行,但那时候他对人兴趣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