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僵硬的,缓慢的,转过了身。他看向站在门边的宋悦词,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他甚至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失去了开口的能力。
一切都是静的,除了他胸腔剧烈跳动的心脏所发出的轰鸣。
第77章 姻缘签(正文完)
宋悦词没能再安稳睡觉, 她直接被抱起放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凌越是彻底用了狠劲的,他鲜少失控,但这次他贴在宋悦词的耳侧, “再说一遍。”
宋悦词这一句“我爱你”想说很久。他们之间似乎从不用多说什么,凌越的爱是最显而易见的存在,但即使这样,他每次送花都会附赠一句“我爱你。”弯着浅棕色的眸,把所有柔软的温柔的方面全部面向她。
他从不要求她说什么,他一直说他都知道。
宋悦词揽住他的脖颈,她努力去吻他的眼睛, 汗湿的发粘在她的额角, 眸中带着战栗后的颤抖,她这一刻有最蛊人心魄的美丽, “我爱你, 凌越,我爱你。”
她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走了很久, 不惧怕寒冷和迷失,直到触碰到温暖源,才发现自己已经结成冰的泪开始往下掉, 原来不是没有眼泪, 原来心脏也可以融化。
宋悦词睡着时,凌越却舍不得闭眼。房间里的床头灯也已经关了,窗帘厚重,即使外面天光微亮, 房间内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 “谢谢你愿意让我爱你,也谢谢你愿意爱我。”
*
凌震霆也没想过自己一觉睡醒起来吃早点, 餐桌上会多出秦琛和莫无逾。
反而是宋悦词和凌越不在。
凌震霆:“宋涛呢,没跟你们一块来啊?”
秦琛:“您觉着他会不来吗?不到下午他怎么可能起得来。”
凌震霆点点头,“又一块去喝酒了吧,年轻人,别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秦琛和莫无逾不愧是家里从小抓着的精英培养,宿醉成那个样子,早上八点也雷打不动醒过来了。头昏脑涨也能打精神,一眼过去压根看不出疲态。
只是在凌越家,大家都不必当没有情绪无所不能的神人,所以秦琛打着呵欠,“我再听宋涛的那些屁话,我跟他姓。”
凌震霆:“怎么了啊,他又被他妈妈赶出来了?”
莫无逾擦着眼镜,“哪能啊,拉着我们过来给凌越送祝福,送祝福前去酒庄挑酒,挑着挑着就开始……”
莫无逾停了口,总觉得会说出些暴露自己同样心理的话。
秦大少爷接了口,坦坦荡荡不饶弯,“挑着挑着就开始说些有的没的,一边说凌越幸福就好啊,一边又说他是真嫉妒啊。”
凌震霆都懂,这几个里也就凌越,婚姻感情的事从不被家里过问,但除了凌越,基本都被要求交出选择权与绝对自由。
显然是平时压抑太久,被宋涛这么一搅合,再加之凌越的幸福确实让人羡慕,毕竟也都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再怎么老成出色,也会有自己都压不住自己的时候。
秦琛没吃一会就接到了他爷爷的电话,秦大少爷起身告辞,“我爷爷等我回去‘上朝’,我先走,劳您给凌越打声招呼。”
莫无逾没一会也起身告辞,那头的专职秘书找不到他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那凌爷爷我也走了,下次再给弟妹补见面礼。”
凌震霆用完早点往楼上的房间瞧一眼后自顾自地乐,想着他们那群老家伙啊就是看不开,哪像自己啊,孙子把孙媳妇都给他带回来了。
*
宋悦词比宋涛起得更晚一些,她好不容易坐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浑身跟散架了似的,往床头柜上的透明提示板上看一眼,凌越写了他去机场送教练,很快就回来。
她本来觉得自己睡到这个点很不好意思,结果等她洗漱结束刚下楼,傅姨就赶紧迎了过来,“小词睡得怎么样?饿不饿?灶上给你炖了汤,有没有胃口喝一点?”
宋悦词笑着点了点头,她应该还是累,托着脸乖乖等的时候还闭了会眼。
傅姨知道跳舞的都瘦,形体要求格外高,但她也格外了解凌越那么个性子,从小到大,认准了的怎么喜欢都不嫌多,可哪能这么折腾人的。
今天早上刚刚好就被她撞见从宋悦词的房间里出来,傅姨当下没忍住抬手拍了他一下,“小词是客人。”
凌越笑着比了嘘的手势,“您别喊呀,她睡正香。”
等宋悦词用餐结束,傅姨过来收了碗一边提醒她,“小词门口那里有你的快递,一早就送过来了,我给你收得好好的。”
“谢谢傅姨。”宋悦词找到快递后没忍住笑了一声,寄件人地址居然还真的是十安寺。
她当时对于寺庙还可以直接寄快递这件事感到惊讶,不用自己来取不是显得很不诚心吗。结果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师告诉她:“施主心诚则灵就好,现在也需与时俱进。”
宋悦词收到的不止是她给凌越开光的玉,另一个包裹更小一些,打开后是一支姻缘签。
宋悦词还以为十安寺已经与时俱进到了赠送小礼物的程度,结果签下方还有一张签解,看着像是特地手写的。
开头称呼为:凌施主。
碰巧凌越训练回来,穿一身黑,进门时挡住了她面前的一片阳光,影子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见她蹲在那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也跟着蹲了下来。
冷不防瞧见那根姻缘签,指尖都僵硬了一分。凌越从宋悦词的眸子里读到的全是好奇,他索性也就摊开了说,即使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就把你的玉重新送过去开光攒功德的时候……那住持跟我爷爷关系还不错。”他看起来不在意,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觉得难以置信。
“就问了句十安寺算姻缘准不准……”
他居然会跑去算姻缘。
凌越一边说一边拿起那张签纸,“我都没问,他还给我寄什么来。”
他随手翻开,棕色的眸突然定住。
快要过年的氛围浓厚,傅姨她们今年的窗花剪得格外早,喜鹊登枝之类的图案剪了一堆,但最多的是花好月圆、百年好合之类的样式。
那张签纸只写了一句话:“有情人终成眷属。”
宋悦词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她看凌越愣了一下,于是把下巴磕在了他的肩膀上,她说:“我以为,我们不会再和好了。”
因为提分手的是她,而凌越他们这类人,占尽优势,从不需要放下身段。他们的喜欢好像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作数了。
宋悦词遇到过一次。
舞团出去巡演,那天住了规格特别高的酒店。宋悦词拎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遇到个在酒店门口眼眶红红的女孩子。
旋转玻璃门折射出酒店大堂水晶吊灯的光芒。
女孩面前停一辆黑色的宾利,车窗放下来后,被丢出来一只毛绒小熊,宋悦词离得不远,听得很清楚,车里的男声说的是:“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到我面前示个好,我就跟你和好了吧?”
“你当我是你不值钱的玩具熊?”
“清醒一点,别再来找我了。”
宋悦词的屏蔽力很强,跟她相处久的人都知道她要么不留情面反击,但更多的时候,她可以冷漠的无视一切。她就是这样的,从不把情绪浪费在不值得的人或事上,别人对她态度如何,她全都懒得在意。
但偏偏,那次她很在意。她摔碎的玉在乔熠的搭线下送到了凌越手里,是被猝不及防推到面前的重逢,比在便利店的匆匆一面,更能直观感受到凌越的态度。
她应该不可能会跟凌越和好了。
“我以为你会故意装不认识我很久,以为你是真的打算跟我不再有交集。”宋悦词认真回想了一下,“甚至可能会说:‘宋悦词,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
凌越拍了一下她的头,“宋悦词,我没有那么厉害。”
他从来不会故意让她难受,即使他有自己的骄傲。他更不会因为分开,就真的没了感情。他在所有分开的时间里,都没有停止过对她的想念。
“我在这方面就是很没出息,你跑过来说和好,我就立刻跟你和好。”
宋悦词把那张签纸握进掌心,她想起凌越之前藏在枕头底下的碎玉,她掏出那个楠木小盒子,“我也给你求了玉。”
傅姨本来想叫他们进来,别在门口吹到风。但往那看一眼,一个低头,一个抬手,一块玉稳稳当当落在凌越胸前,就着那百年好合的窗花,她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看什么都没有看他们两个来得圆满。
*
凌越跟宋悦词回家前,简直就是凌家的全家总动员。要不是因为货车上门不太美观,凌震霆恨不得把礼再翻几倍装进去。
所有人都在反复的确认和检查,忙进忙出跑来跑去。
宋悦词坐在床边,凌越换衣服已经换了好几套。
宋悦词一开始在他出来问怎么样的时候,会毫不吝啬的夸奖。结果凌越自己照镜子后,又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往衣帽间走,“好像太正式了,外婆之前是不是说过轻松自然一些就好?”
宋悦词对他这打仗一般的态度无奈地笑,“我完全没感受到你在往自然和轻松的方面走啊。”
“你和外婆还有我妈妈不是见过好几次了吗?”
凌越从里面的衣帽间探个头出来,他声音都跟平时不太一样,听得出的苦恼却完全乐在其中,“这次不一样啊,这次表现特别重要。”
他套个蛇皮袋都好看,直接去走秀也不违和。这次却彻底乱了套,先是叫傅姨看,傅姨以往看他怎么都好看,今天却也难得拿不定主意,“要不阿越你再换一套看看,这个深灰色毛衣外套有点严肃吧?”
“这件又有点夸张了呀,颜色太亮了。”
“这件也不好的,这件看起来气势太强了。”
最后终于选定。不穿西装,也不穿太有气势的长款大衣。穿柔软的白色高领毛衣,套一件薄呢外套和同色系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温柔。
他站定到宋悦词面前,“这样可以吗?”
宋悦词抬手揉揉他的头发,“真的已经很好了。”
凌越开车停在云安墅门口,没来由地笑了一下,他看向副驾驶的宋悦词,“好像,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坐在门口台阶遇到晚归的她,在自己上楼的台阶遇到躲藏的她,一起吃过美惠姨做的太多顿饭,她偷偷带他回家的那个夜晚……
凌越进门时难免紧张,但外婆、宋清许还有美惠姨完全把他当成自家孩子,甚至先每人向他说了一句祝福他今后比赛顺利的话。
完全不拘束的氛围,宋悦词坐在一边认真看着,她其实有想落泪的冲动。她看凌越听外婆说话,认真回答后又好开心地收下了宋清许的画,美惠姨过来上最后一道菜,他就站起身来帮忙腾位置。
她曾经很难想象,她要去爱上谁,信任谁。也不觉得会出现能够让她惊弓之鸟一般的家人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外婆和宋清许她们的想法,她们担心她孤单,却更惧怕她受伤,真实而鲜血淋漓的例子就放在眼前,她也想过,为了避免任何错误的结果,她可以选择拒绝所有开始。
可她真的遇到了一个凌越。
因为凌越父母的突然拜访,家里一下就变得更热闹。凌越父母办完事情第一时间赶回来,依旧还是晚了一点,但因为太重视宋悦词和她的家人,下飞机就立刻来了云安墅。
宋悦词去开的门,只来得及看见一双和凌越一样瞳色的眼睛就被抱住了,leni抱着她根本不撒手,直到凌越过来把宋悦词拉回到了自己怀里。
家长们有太多话要说有太多事要商量,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氛围却好得不得了。
宋悦词和凌越索性套上外套去了楼上露台,那个初遇的、所有一切开始的露台。
露台上还放着凌越的一排网球,他碰了其中一个,“宋悦词,我们真的要一起走向下个阶段了。”
宋悦词看向远处的夕阳,它远没有夏天那么绚丽浪漫,薄而淡的一层。她笑了一下,眸中带着期待。
凌越:“我在国外的时候,私人球场是步行就可以到的距离。”
“我总是会经过一家婚纱店,有时候训练到很晚,整条街都安静了,那家婚纱店的也依旧会给被展示在落地窗那里的那条婚纱亮着灯。”
纯白的圣洁太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