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桌上捞起手机接听,对方上来就问,知意跟许伯伯一家处得怎么样。
“还不错,但没那么熟。”
“行,我有数了,那我再等等。”
蒋司寻多问了句:“等什么?”
齐正琛没打算瞒着发小:“等等再向知意表白。”
“…你说什么?”
“你那边信号不好?”齐正琛不疑有他,“我一直都喜欢知意,等她融入到新家里再跟她表白。”
时间似定了格。
如果时间定格在她给蒋司寻发‘爱慕未停’那条消息该多好,再往前一些,定格在二哥陪她去打羽毛球也行呀。
可惜都没有。
……
手机振动,相亲对象打来电话,许知意的思绪从六年前被拉回。
眼前,朱红的墙,盎然的槐树,鞋子踩过刚下过雨的青砖上,鞋底黏了几朵被打落的槐花。
‘知意,你靠边走’,仿佛还是昨天的声音。
“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相亲对象在电话里问她。
许知意抬头前后看看,“不好意思,我走过了。”刚才失神,以至于经过私房菜馆门口都没注意。
对方:“我出去接你。”
许知意转身往回走,“不用麻烦,我找得到。”
对方没再多言,挂了电话。
私房菜馆开在一家幽静的四合院里,爸爸经常来吃,推荐她来尝尝,爸爸在电话里说,相亲是顺带,主要是吃饭。
进了四合院,报上包厢号,服务员在前面引领她过去。
院内的绿树多是海棠,花期已过。
走过小桥,经过流水,荷塘里的鱼很是悠闲地游着。
从桥上下来,拾级跨过垂花门,转弯走上古香古色的长长的游廊,墙上雅致的格栅窗一扇接一扇。
古韵悠悠。
“许小姐,您这边请。”
在她要去的那间包厢门口,立着正在说话的两男一女,右面那个矜贵中又带着几分儒雅风流的男人,她不认识。
左侧那对养眼的男女,正是齐正琛和他老婆。
许知意的脚下瞬时被定住,怎么都迈不开。
齐正琛不经意转脸,只一眼,心脏像被人攥住。
刚才在胡同里他忽然转头,不知道她当时是不是就在路边的某辆车里。
钟妍月与商韫不约而同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许知意?”商韫从对方的眉眼间瞧出有几分像许珩,他自报家门,“商韫。”
商韫,商家二公子,也是她今天的相亲对象。
许知意温和笑了笑,“你好。”即使一万个不情愿,也得抬步过去。
都认识,谁都没主动打招呼。
暗流涌动,痛苦交织。
商韫替她介绍了对面的两人,又对齐正琛说:“许董闺女,这些年一直在国外。”
齐正琛伸手:“幸会。”
他忘了,这个场合该女士先伸手。
许知意与他轻握,哑声道:“幸会。”
二十四年的感情,如今却同陌路人,不如再也碰不到面。
上次她和齐正琛靠这么近还是两年前,他表白被拒后,错身从她旁边离开时又站定,向泪流满面的她道了歉。
“对不起,是我不好。知意,能不能原谅我?我不是不珍惜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亲情,如果你没抱错,萧阿姨还是你妈妈,我不会表白,万一表白不成,我怕你以后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现在不一样了,许伯伯和许伯母对你那么好,你有很多偏爱你的家人,我就想自私地争取一下。其实我也害怕,害怕咱俩之间没结果,所以从你二十岁拖到二十四岁。”
他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问她:“知意,能不能原谅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她从没怪过他。
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她怎能在明知他喜欢她的情况下,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以亲情名义把他困在身边,继续享受他对她的好。
他并不知道,直到这一刻,他还是她微信里的唯一置顶。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六年前,她推着两个装了自己全部家当的行李箱走在机场大厅,不知家在何处时,他匆匆赶来,回头看到他那一刻,哪怕她亲情缘薄,不会入轮回,没有下一辈子,但觉得这一趟人间,来得值得。
第三卷 爱慕未停
第二十七章
握过手,齐正琛的魂还游离在外。
她与他是两年未见,但他跟她不是,他去看过她,不止一次。
今年年初他实在太想她,又去曼哈顿看了她一次,之后独自去了波士顿,那里有太多他们的回忆。
他还去了她逢人就安利的海鲜馆,但龙虾面再也不是那个味。
曾经他们打电话动辄半小时一小时。
如今,她连他消息都不再回。
有那么一瞬,齐正琛真想当面再问她,知意,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是不是忘记自己二十岁时在姥姥家旁边那家酒店说过了什么?
你说不管多少次你都原谅。
无论我对错,你都坚定站我这边。
可商韫在她旁边,他压制住所有念头,不能破坏了她今天的相亲。
许知意和他握过手,又跟他老婆简单问了声好。
钟妍月知道面前的许知意,一个让齐正琛牵肠挂肚、辗转难眠的女人。
她瞥一眼自己老公,一个男人有多爱一个女人,全部藏在他克制隐忍又百转千回的眼神里。
领证之前齐正琛就向她坦诚,他有喜欢的人,也没打算刻意忘。
她和齐正琛只约了一次会就匆匆领了证,领证那天是周一,她翘班去了民政局,从民政局出来仓促赶回公司,领证一个多月,今天才有空出来庆祝一下,爱情没有,仪式感总要有点。
这家私房菜馆是她选的,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许知意。
商韫客气邀请:“一起吧。”
齐正琛:“不打扰了,你们吃。”
他订的包厢就在隔壁。
短短几米的游廊,他好像走了二十年。
进了包厢,钟妍月示意服务员不需要留下,格栅窗关上,本就清雅的地方更静了。
婚前婚后齐正琛的话都不多,吃饭时就更沉默寡言。
“你是不是想不通,她宁愿和一个陌生人相亲,也不愿接受你?”
齐正琛把菜单给她,只说了两个字:“点菜。”
他想不通的事情太多,最想不通的是,她怎么舍得他们二十多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
二十多年,她怎么就舍得。
齐正琛点开对话框,反复挣扎之后:【他不适合你。】
隔壁包厢里。
许知意手机振动,二哥:【他不适合你。】
看完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没回。
父母并不知道她喜欢蒋司寻,还表白过,自己也不希望父母知道,已经安排好的相亲,她便来走个过场,没想过要跟商韫怎么样。
“齐正琛的消息?”商韫点好菜,把菜单给服务员,“门关一下,谢谢。”
他回身又慢慢悠悠道,“说我跟你不合适?”
许知意错愕:“……”
他居然什么都猜到了。
商韫笑笑:“刚才见你们都没想跟对方打招呼,我只能当你们不认识替你们做介绍。”
他习惯性拿起桌上的烟盒倒了一支出来,瞧她一眼,又把那支烟塞回去。
许知意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淡定:“谢谢商总。”
商韫:“不客气。齐二心里有人,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具体是谁,但刚才他看你的那个眼神出卖了他。既然他都给了我体面,该有的体面我也得给不是?”
说着,他绅士地把茶杯放她手边。
“他们家的茶不错,尝尝。”
许知意望着眼前的男人,他某些方面太像某人。
商韫这才趁空把西装脱了,没起身挂到衣柜里,随手搭在旁边的空椅上,“在通过我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