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超级无敌黏人精,大家都知道。他对钟笛的爱不释手从不遮掩,大大方方到几位家长偶尔都替他害臊,可他从来也无所谓。
美真含蓄,悄悄提醒他要做个君子,做个绅士。丽丽直接,说他心再野也要征得钟笛的同意并做好措施。
前一天晚上,他支开程筱丽和老程,理由非常烂,但程筱丽和老程谁也没有戳穿。
程筱丽走之前对他说:“自己买,别用你爸的。”
他无语,他当然已经买好了,除了安全套,他还为钟笛准备了新的睡裙和内衣,都是白色,还带一点点蕾丝。
他在美国买的限量款手表也放在他的床头柜里。钱是他炒货币赚的,那年欧元持续下跌,他持续买跌,除了卖手表的钱,他还额外存了八万,打算都交给钟笛。
他们的初夜,必须浪漫,必须有仪式感。
那天的开始是他们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接吻,那是个月圆夜,一切事物都象征美好团圆。
他抱着钟笛,像抱着一块滚烫的人形棉花糖,棉花糖很快就融化在他怀里,糖浆流淌进他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他和钟笛边接吻边急不可耐地往房间里走,结果还未走到床边,就双双倒在不算太柔软的地毯上。
寒假见面,他们在美真不在的牛奶店,在深夜的湖边,在停在寂静无人地的车后排,已经尝试完成了除了最后一步之外所有的亲密旅程。
钟笛是一旦认定就绝不扭捏的爽快女孩,当凌程在她身上进行探索时,她也在迎合中完成了对他的深度解读。
于是第一次跃进时,两人都既充满好奇又有一种水到渠成之感。
可是并不那么顺利,怎么样都很艰涩。
凌程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放松,也记不清问了多少遍疼不疼。
比起他的温柔絮叨,钟笛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行也得行。
终于成功后,凌程喉咙里散开的那一声惊呼充满庆贺意味。
这比他想象中还要美,美到不像是一场开荒之旅,而像是嗜甜如命的人终于在大夏天吃到一口奶油冰激凌,那种直冲天灵盖的爽感会让心神短暂游荡至遥远天边。
“钟笛我爱你,我特别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耳边的誓言缠绕着痛感和满足感,积蓄成笃定的力量渗透进心脏。钟笛切身体会到做.爱这个词的含义,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行为是用动词后面跟着一个爱字来描述。
“我也爱你,凌程,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
凌程坐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突然在玻璃窗外看见钟笛的背影。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抽烟。
钟笛回房间后立刻找到手机给凌程发去卡号。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犹豫。
然后调高了空调温度,给乱踢被子的香蕉盖紧容易受凉的肚子,之后,静下来,没电似的,站着发呆。
空虚和迷茫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留有余痛的身体,她像一只困在午夜森林急于冲出迷雾的兽。
记忆多次钻进她的脑海,她本能地挑选最痛的那些部分。她短暂地想起他们俩的第一次,彼时的凌程跟今夜的凌程之间,隔了一片巨大的火山海。
这时她看见香蕉的烟。
凌程靠近钟笛时,钟笛没什么防备的回了头,烟雾散开在她脸侧,她熄灭,手指捻着烟蒂,仍去看被黎明时分的暗淡微光笼罩着的幽深湖水。
凌程在她身侧的空位上坐下,长手一捞,取走她放在另一侧的烟盒。
点燃一根后,又将烟盒推至她面前,“还要吗?”
钟笛取出一根,含进嘴里,凌程低头,用自己嘴里这根已经点燃的凑过去为她引火。
相接的这一点亮光成为静谧的灰蓝中突兀的一滴星火。很快变成两滴,他们各衔一滴,回归各自的安静。
湖水随夜风漾开,岸边的水草发出唯一的声响。湖面上的薄雾越来越清晰,视线被薄雾隔绝,很难再找到具体的落点。
第二根烟抽完,钟笛想回房间。
她刚要起身,凌程开口问:“最后那通电话你到底说了什么?”
“不重要。”她甚至懒得当面追溯他不听那通电话的原因。
“钟笛,我没有爱过别人。”突然却并不突兀的一句陈白。
这一句,钟笛没有任何回应。
一直坐到视线明朗,薄雾之中的灰蓝渐渐褪色,往更明亮的色调过度。
湖对面的矮山山顶,藏匿一抹跃跃欲试的光芒。
“其实我就是后悔了,想祈求你的原谅。”钟笛带着淡笑开口。
她微微打开的心房即将被新日照亮,那些挫骨扬灰的印迹将无处遁行。
既然无处遁行,不如彻底丢掉。说好今夜要一笔勾销。
这是电话前半段的内容。如果凌程没有记错,当时她并没有说出“后悔”二字。
她当时的语气,无奈多过自责。
他是前几天才忽然意识到,当时或许是美真逼迫她来求和。
“仅此而已吗?”他偏过头看她被风吹起的发丝。
钟笛的眼睛藏于掀起的一抹发丝之下,她目光定格在远山上,声音笃定而清晰,“仅此而已。”
“除了这个,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她又无奈地开口。
“是美真让你打那通电话的吗?”
美真信佛,说堕胎会业障缠身,又说如果做单亲妈妈,那钟笛的命运将跟她一样悲苦。她不希望女儿重蹈她的覆辙。
如果不是美真苦苦哀求,她根本不会打那通电话。
钟笛点点头:“是。”
关于这个故事,凌程心中最后的一丝困惑也消失殆尽。
“是因为我没有选择原谅,所以才这么恨我吗?”凌程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可是做错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是我。”钟笛已经无所谓是非对错。这个故事早就终结,何苦再去论对错。
凌程忽然意识到,她平静的面庞和波澜不惊的眼睛竟然比她利嘴伤他时更让他难受。
或许她是真的翻过了这一页。
“出轨只是因为看见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吗?”他放不下的执着永远都是心魔。他翻不过。
“可能吧。”钟笛倦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往前看吧,这五年我们都挺好,往后会更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不久后,一轮新日在湖对岸缓缓升起。
凌程独自看完这场日出,身旁空无一人。
这五年,他一点也不好。
她又真的很好吗?
-
香蕉清醒后看见昏睡在另一侧的钟笛,她睡的非常熟,就像是被人打晕一样熟,脸颊微红,下巴也有些红,头发乱的像个疯子。
她起身开了瓶水,边喝边凝视钟笛没被衣料遮住的白皙的肌肤,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打开一半窗帘后,她大步走过去,轻轻拉下钟笛的领口,看见各种痕迹密布,她脏话险些骂出口。
宿醉的人失去理智也能被谅解,她快速打开门,声势浩大地要去找对面房间的那家伙算账。
除了他,还能是谁干的?
门开着,里面似乎没有人。
她踱步至门口,鬼头鬼脑地往里看。
“我在这里。”声音在香蕉身后响起。
凌程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慢条斯理,神清目明,状态并不像是在深夜里进行过激烈运动的人。
香蕉抓了把自己的乱发,优雅地坐进他对面,抱着胳膊审视他的脸。似乎忘了自己应该气势如虹才对。
“听见了?”她一个眼神凌程就读懂了她的心思,先发制人。
“听见什么?”她问。
“听见我半夜失眠,像厉鬼一样在这个屋子里徘徊。”凌程开起玩笑。
这句玩笑反而让香蕉确定,钟笛半夜爬上了他的床,不,是他引诱钟笛爬上了他的床。
太不要脸!她就在隔壁啊!
“我都醉到我太奶奶家了,能听见什么。”她低头,抠指甲里的灰。
她忽然不急着戳穿,是因为不知道戳穿后又能说些什么。难道要问他们是否打算和好?
她觉得钟笛并没有这个想法。估计就是一次旧火重烧罢了。
她非常懂得如何让对方不陷入尴尬。
“可是你他大爷的也不能那么狠吧,哥们儿你是素了多久没开荤啊……”可她到底是个率性耿直的姑娘,终究还是没忍住。
尤其是在看见凌程混蛋一般的笑容后。
凌程面不改色,将一些燕麦脆倒进牛奶里,问香蕉吃不吃。
香蕉无语,不想理他。
又听他缓声开口:“待会儿程博宇会来。”
“谁呀?”香蕉的语气像是有人欠她钱。
凌程歪一下头,“我表弟。”一字一顿。
“哦。”她想杀人。她当然知道那是他表弟。
“真不记得了?我跟钟笛的订婚宴上,你们俩见过。”
“那天那么多帅哥,眼都看花了,谁还记得谁啊。”香蕉耸一下肩膀,“说明你表弟帅的并不突出。”
“是吧。”凌程露出淡笑。
香蕉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唇角,猜测他已知情,终是自己耐不住性子,揉了团纸巾扔过去,“变态吧你!你怎么会知道?他说的?”
她跟程博宇只有一夜故事。一页而已,在她的人生书里微不足道。
只是偏偏那家伙是他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