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一对也没有。”周嘉明笑着踩下油门。
“啊,二零零零年喽——”张乐怡大声喊:“阿拉三十岁啦——!”
“三十而立。”斯江和程璎异口同声。
这个元旦,和平常还是有了一点不同。
第502章
一行人闹哄哄回到别墅。谁也没料到已属于上个千年的八卦突然变成眼门前的热闹。
一个年轻小姑娘跨出车外,热情洋溢地双手举到嘴边呈喇叭状高声喊:“郁老师——新年好呀,元気ですか?”
程璎吹了声口哨:“啊哟,差点雪景,电影《情书》经典场景就再现了。不愧是搞文艺的,轧旁友都别具一格,啧啧。”
张乐怡捉紧斯江的手臂:“哦幺幺,看呀看呀,郁平小情人居然寻来了此地,模子哦。”
“年轻真好,”斯江不禁也笑叹,“真勇敢。”此情此景此人,的确宛如电影剧情,很不平凡,镀了层金似的,连带着她们这群旁观者都闪亮起来。
“Maxmara的大衣真好看,小姑娘人也长得好看。”郭乘奕的注意力却全歪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斯江,记得我们高中时穿过一模一样的波点百褶裙吗?那时候你大阿姨在华亭路做服装生意——”
“藏青底色,白色波点,谁没买过啊,”张乐怡哈哈笑,“我也有。”
“有,”程璎举起手,“在学校没穿过,穿的人实在太多了,像校服似的,现在看看裁剪还是很灵,一点也不过时。”
小姑娘口气随意,亲昵又带点嗲,眼睛闪闪发亮,是爱上一个人的模样:“迭额地方老难寻额,吾刚刚才到,没等多少辰光。”
郁平双手插袋大大咧咧地迎上去,弯腰探了探奔驰车的驾驶座:“咦?侬驾照到手了?”
“新鲜出炉,夜里头一趟上路!”小姑娘一脸得意。
“侬结棍。”郁平扭头瞪了徐昊一眼:“册那,你自说自话发地址给她的?路上出点事侬负责得起?新手开夜路不是杀人就是自杀。”
众人不禁纷纷笑出声。
徐昊举起双手:“怪吾怪吾侪怪吾好了伐?过元旦你能不能说点人话?什么杀人自杀的,圆圆哭赤无赖起来啥宁切得消?吾搪吾牢。”
“谢谢小舅舅。”小姑娘笑弯了眼,脑袋一歪,咖啡色绒线帽顶上的两个圆球球跟着晃,可爱得很。
“这位是徐昊的表外甥女袁媛,以前郁平教过她两年美术,袁小姐是阿拉郁大师的忠实fans。”林卓宇一副知情人士的模样把小姑娘介绍给大家。
袁媛笑眯眯地点头:“我在追郁老师,是狂热的追求者,不过还没追到,各位阿姐阿哥帮帮吾呀,大家新年好。”
徐昊伸手在她额角弹了一记:“乱喊人,这是都是叔叔阿姨辈分,不要让我占同学便宜。”
郁平翻了白眼,自顾自甩手进了门。
袁媛在后头追:“等等吾呀,郁老师。”
“哇!”张乐怡低声惊叹,“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追’,她只比顾念小朋友大四岁,天呐,八零后跟我们真的不一样。”
顾念幽幽地在后头接了一句:“我才不会喜欢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老——你们瞪我干吗?我是说老师。”
林凌和陈斯好走快了两步,不想被这个小朋友牵连。
程璎下了结论:“不管怎么说,郁平真勿是么子(真不是东西)。”
斯江几个对视一眼,失笑摇头。
“新年的第一天,不要浪费时间睡觉,来,一道白相到天亮!”林卓宇豪言壮语,”毕竟阿拉没宁看得到下一个新千年的太阳。”
话是这么说没错,听上去总让人觉得怪怪的。男生们七嘴八舌地接上了各种嘲,嘲得林卓宇册那了好几声又笑又骂,这边收起麻将扑克象棋围棋,那边周嘉明开了煤气灶,一刻钟不到,大圆桌和沙发这边茶几上摆满了热过的各式小菜。
“准备得蛮充分,还有肯德基、pizza,菜是新雅打包额,对了,周嘉明问侬鸡汤小馄饨要伐?”小蜜蜂张乐怡兴匆匆地汇报,“我要了四碗,伊现包的小馄饨,赞额。不吃白不吃。”
斯江扭头问顾念:“你们三个要不要小馄饨?”
“我来一碗,”林凌站起身,“我去看看要不要搭把手,家属白吃白喝不太好意思。”
陈斯好举手:“我也要,我跟你一起去,虎头?”
顾念眨眨眼:“哦,好,我也去。”
三个人去了好一会儿,再回来时表情都有点古怪。
“怎么了你们?”斯江好奇,“包小馄饨包到脸抽筋?”
林凌笑了笑,顾念欲言又止,陈斯好接过一块pizza:“刚刚那个老结棍的小姑娘也来包小馄饨,原来你们这个同学的老婆是你们那个同学的堂妹,也是伊姆妈的表妹,伊额表姨?”
“太混乱了,搞勿懂。”顾念嫌弃地看了看手里软趴趴的薯条,无奈地摇头。
“册那——”程璎深吸了口气。
张乐怡瞪圆了眼:“伊私噶港额?(她自己说的?)”
“嗯,还说她那个表姨以前天天跟你们同学吵架,谈恋爱时装得可好了,对他好对他爸妈阿弟都好,对他的拉布拉多也好,结婚后完全不一样,说你同学简直生活在地狱,狗都逃了好几次,”陈斯好眨眨眼,“阿拉就听听,一句闲话也没接。”
“现在额小姑娘——”郭乘奕骇笑,“噶结棍哦。”
“徐昊家里才结棍呢,”张乐怡冷笑,“郁平前妻才倒了八辈子霉吧,被这种亲戚撬墙角,还要被背后嚼舌头。”
程璎举起酒杯:“干杯吧姐妹们,单身万岁。”
这一波吃吃喝喝结束,已将近三点。林卓宇带着斯江几个上了二楼,把林凌三个安排进一间客房,又劝斯江他们:“睡什么睡啊,打麻将不是蛮好?打台球也有意思的呀,要么大家一道看点文艺片?”
斯江笑着摇头:“吃不消了,现在通宵一夜,十天都补不回。”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还是要锻炼。下次我叫你出来打球?网球打伐?羽毛球?游泳?”林卓宇根本不需要斯江开口,“对了,我记得你以前篮球队的,你们女生那个篮球打得,哈哈哈哈,一二三,走步——”
“你烦不烦啊?废闲话噶许多,滚侬只球。”程璎翻了个白眼,“嘭”地把房门关上。
斯江和张乐怡郭乘奕相视而笑。
“自以为很帅,自以为很幽默,十三点!”程璎挑了挑眉,“我当初怎么看上他的,真是眼睛瞎了。”
“年轻时哪怕犯了错,错误也是美好的,”斯江搂住程璎的肩膀,“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滚。”程璎失笑。
张乐怡往大床上一倒:“起码你有风有雨呢,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哼。”
“我们四个睡一张床吧,横过来,把那个脚凳搬来放这边。”郭乘奕灵机一动提议道。
等四个人轮番洗漱好,聊了半天初中高中的趣事和现在生活里各种狗屁倒灶,张乐怡三个不知不觉就没了声音,斯江却走了困。四个人横躺着空间实在过于紧凑,她索性披上大衣围上围巾开了落地门。这个客房的露台比万春街的亭子间还大,白色欧式小圆几两边放着两把藤椅。
手机屏幕上诸多新年问好的短信息,斯江一条条点过去,随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程璎的烟点着,轻轻吸了一口,薄荷和烟草混在一起的滋味,在清晨格外动人。
“还没困高(还没睡)?”隔壁阳台突然传来一句。
斯江吓了一跳。
“啊,是侬啊。”
郁平站了起来,隔着栏杆伸出手:“香烟来一根,带了三包侪切光了。”
斯江合上手机的翻盖,直接整包烟和打火机递过去。
“谢谢。”
斯江拢了拢大衣:“你的专栏写得真好。”
火苗晃了晃,郁平一脸玩世不恭:“吃饭桑活,没办法。”
“你现在画什么?油画?”
“改画中国画了,山水、人物,什么来钱画什么,临摹得多,”郁平笑得有点促狭,“就是赝品,帮拍卖行博物馆画。”
“啊?”斯江一怔。
郁平却岔开了话题:“我在网上看到点污糟闲话,怎么还没处理掉?”
斯江回过神来:“你都看到了?在哪里看到的?”
“大树下网站,有个赤佬搬来的,隔天就删了,号也给禁了,”郁平弹了弹烟灰,“查出啥宁勒弄侬伐?(查出来是谁在搞你吗?)”
斯江摇了摇头:“我上个礼拜报警了——”
“警察派啥用?”郁平挑了挑眉,“我帮你查过了,帖子是从五角场国定路那边的网吧发出来的,绝对是有预谋地作案。如果是单位或者家里的猫上网,绝对逃不掉。”
斯江心中一动,林凌其实也托了电信的朋友查网址来源,对方给了国定路上三个网吧,网吧二十四小时营业,人进人出,龙蛇混杂,根本不可能查出究竟是谁造谣。
“肯定认识你,和你有工作关系,最大可能是下属,女的。”郁平又点上一根烟,“有好几个发言的是发帖子的人的马甲,自称你们公司出走的文案狗那个,冒充师大校友说你毕业证书事情的那个,说你舅舅牵线华尔街敲钟那个,跟发帖的是同一个网址,你们那种内部论坛,不可能网友同时在那一个片区上网回复同一个帖子,这种故意混淆自己信息的,排除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斯江失笑:“该改称侬福尔摩斯郁先生了。谢谢侬,真的非常感谢。”
“我也被造过谣,要命的谣。”郁平掐灭香烟,转身准备回房。
“你不是那种人,不要放在心上。”
背后传来的声音温和又坚定。
郁平停住脚,抬手朝后挥了挥:“谢谢侬,老同学。”
第503章
斯江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时才合了会儿眼,不多时就被张乐怡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啊,说好要聊通宵的呢?我怎么睡着了?”
“老郭,醒醒,不是让你看着我别让我睡过去吗,你怎么自己也睡着了?肯定是你先睡着的,不然我不可能——”
郭乘奕懵里懵懂地否认:“不是我吧?”
“张乐怡,明明是你第一个打呼噜的,我作证。”程璎懒洋洋地接了一句,昨夜酒喝多了声音有点哑,她咳了两声清嗓子,看到身边斯江还睡着,赶紧“嘘”了一声。
斯江已经醒了:“张乐怡第一个睡着的,然后是老郭,我最后一个。”
“那怪你,谁让你不叫醒我们!”张乐怡和程璎异口同声赖上了斯江。
斯江无奈摊手:“读书的时候怪我不喊你们上厕所,不喊你们下去买肉馒头,现在怪我不叫醒你们,你们两个应该叫大怪路子才对。”
四个人笑成一团。
一出门,斯江就见顾念独自坐在走廊尽头的一张欧式贵妃椅上看报纸,一边看一边笑,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么爱学习,啧啧。”程璎弯腰一看,“咦,侬看去年的《新闻晨报》做撒?”
“这个郁平写得真好玩,”顾念露出一口白牙,“老则劲额,看看是写足球,实际上一直在骂人,他真会讽刺人,暗搓搓又毒辣辣,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