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欲言又止,他身后的林小芳探出半个头来不耐烦地低声抱怨:“不是说十点钟能走的吗?我面试都要迟到了。”
斯江只当作没听见,转身检查床头柜里是否还有物品遗漏。林凌向顾西美再三致歉道谢后带着林小芳离开。
顾西美拧着眉头打开周秘书送来的文件袋,果然是一本离婚证,再定睛一看,气得浑身发抖,上面的日期竟然是1994年的。
“你说孙骁脑子瓦特了伐?!明明是我要跟他离婚,吵了这么多年,他装聋作哑,结果呢?实际上94年我就被离婚了?我人都没去北京,他怎么跟我离的?我倒要打电话去问问,民政局凭什么这么瞎胡搞?孙骁有权就了不起?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说他是不是老早弄好了离婚证,才明目张胆去跟那个女的生儿子的?孙骁这是把我当什么了?有毛病伐?”西美想到孙骁那个姘头连儿子都生好了,越想越气。
这话自然是问陈东来的,陈东来没法接,他怕顾西美真的钻牛角尖又去找孙骁牵扯不清。
周善让接过话来:“孙骁这事做得太不上路,小家巴气,他自己要再婚,还拦着你不让你开始新的生活,卑鄙下流。”
周善礼笑了笑:“所以他这辈子也这样,到顶了。”
顾西美涨红了脸,奈何词汇量有限,实在骂不出任何有深度有新意的词,她又气又委屈又有莫名的难过,眼泪水蓄成一汪,索性起身快步去了卫生间。
斯江转头问陈东来:“爸,侬跟妈啥辰光再去领结婚证?还领证伐?”
陈东来有点难为情地笑了笑:“当然要领!随便啥辰光,看你妈哪天方便。”
“决定了通知我,一道吃顿饭,”斯江把出院单交给他,“我先回公司,有事打我手机。”
西美从卫生间里出来听到斯江要走,冷哼了一声,碍着善礼善让都在,没作声。
——
善让送斯江下楼,安慰她:“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能再走到一起也是好事,老来有个伴。”斯江斯好也能轻松点,善让想得很实际。
斯江笑着点头:“倒是我两个叔叔要发愁了。”
陈家万春街的老房子已经拆了。新的两套房子,按照三千元每平方米的价格毛估估出总价六十万,分做六份,按照协商结果,陈东来三兄弟各出十万买下三姐妹的份额,陈家三姐妹再每人拿出两万元做为陈阿娘的养老钱,陈东梅再拿出五万平分给其他五个兄弟姊妹,陈东方等人签字放弃乡下宅基地的所有权。陈东兰的九万元由陈东来和陈东珠一起汇去淄博。另外拆迁补贴的钱全部归陈阿娘用作养老。原先陈东来不要房子,所以陈东方和陈东海说好了每人给陈东来十万,他们各拿一套房子,陈阿娘轮流在两兄弟家住,一年一换,三姐妹出的六万养老钱他们一人一半。
现在陈东来要和顾西美复婚,一家五口又整整齐齐了,陈东来和陈阿娘商量后,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在上海安一个完整的家,至少要让斯江斯好和西美住到一个屋檐下。于是便跟两个弟弟商量,他还是想要一套房子。陈东方和陈东海哪里肯。
顾家是年后收到通知的,下半年也轮着拆迁,但户口本上没几个人,顾阿婆、顾西美、顾北武夫妻加虎头,人均面积不算少,补偿不到多少现金,因为房屋面积达标,倒是补了三套静安新城的房子。因为陈东来在陈家没拿房子,顾阿婆打算三套房子北武一套西美一套,她住的那套算南红的,南红年前就发过话,她的都给景生,景生不回来就都是斯江的。没人有意见,没人能有意见。
善让三月中去看了新福康里,很有海派风格的新楼盘,因为大部分属于回迁安置房,少量商品房开盘便卖得也不贵,单价四千七百起,首付只要百分之二十,01年年底交房,北武和善让都是公司法人,贷款绝对没问题。北武的意思是把静安新城的房子便宜点卖掉,在新福康里能置办两套三房一厅,一套给西美,一套给景生和斯江,他和善让自己出首付再贷款买一套三房自住,这样顾阿婆从万春街搬到新闸路,教堂、菜场、医院这些环境没变化,日脚适宜交关,斯江在隔壁的中信泰富上班也方便。
顾西美不懂这些,只担心静安新城卖不出,又担心卖掉的钱不够买新福康里,她也有点积蓄,但不多,自从有了和陈东来复婚的念头后,陈东来的积蓄自然而然也被她拨拉进来,这么一算又可以了,于是没反对。
顾阿婆却不肯:“怎么能白白给银行那么多利息呢!你们两个钱是刮风刮来的?要付十几万洋钿的利息,杀了我都没得给。我来打电话给南红,我开口跟她借。”
善让拦住老太太,解释了半天金融法则,没用。斯江出马,也没用。
顾北武电话里哈哈哈笑,等老太太念叨完,满口应承不跟银行借高利贷,等善让接过话筒直接拍板让她不要理会老娘,直接先斩后奏了事。
善让笑着说:“好,知道了。”
顾阿婆一颗吊着的心这才安放了回去:“就是,我们家绝不欠债,当年你们太外公就是抽鸦片抽没了整个顾家,借了一屁股高利贷也要继续抽,脑子抽坏了,家里的田地房子全给高利贷收掉了,逃难的时候你们外婆我老娘只剩下这么点碎金缝在棉袄里头,吃人的利息!”
她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
善让也比划了一臂膀:“等虎头挣钱了给您买这么大的金砖。”
顾阿婆笑弯了眼。
南红从香港打电话给斯江:“你能贷款吗?”
“应该可以。”斯江笑了。
“那你帮我想办法也在新福康里买一套,高层的,两室三室都行,楼层好一点,不要带4,不要13,离你舅舅舅妈那套近一点,最好贴隔壁,上海政府真是不做人,凭什么港澳台同胞只能买外销房,烦死了。房款我全部打给你,你记得别一次性付清,贷款贷款贷款,还有千万不要告诉你外婆,她不懂的,到时候罗里吧嗦的烦。”南红刮辣松脆地交待了一大堆。
斯江心想这个马后炮倒不算太晚,笑着一一应承。
买房也有策略,既然定下了战略方针,斯江便独自先去看房,发现买房的人并不多后便和房产销售经理聊起回迁房的缺点,最后拿到了总价一个点的折扣,得益于长期和长江实业的人打交道,斯江对新楼盘各级别的管理人员能给的折扣一清二楚,她拿了名片有点为难又有点依依不舍地走人,隔天再去,问经理如果她还能介绍朋友亲眷来买多一套,有什么优惠,于是这轮“聊天”又聊出了一个点的折扣。随后斯江三天没去,经理天天反过来追着斯江打电话,首付压到百分之十,银行那边也争取到了最低利率。斯江隔了一个周末才又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这边加在一起要买四套房,但是亲戚们想要再便宜一点,只要总价降下来,可以一次性付款两套面积大的房子。
经理大喜过望,过去几年里政府为了推动商品房发展不仅有退税零首付这种好政策,还送蓝印户口,但房产市场就这么不死不活,说什么大都市媲美香港纽约东京,实际上工资和房价连人家一个零头都比不上,回迁房楼盘里的商品房更加难卖,上海人都等着拆迁,新上海人不愿意买老城区的回迁房跟上海人做邻居,宁可买浦东六千块更加气派的新小区,要有绿化有游乐场有运动场所的那种。这四套房子的大单绝对不能放过。
最后签约的时候,四套房子,两套全付的总价95折,贷款的两套总价97折,首付百分之十。
买卖双方皆大欢喜。
第527章
上海的春天格外短暂,五一劳动节才收起冬天的大衣绒线衫,一转眼就热到要穿衬衣汗衫。斯江的春秋外套一大半还没机会上身就再也穿不上了。顾家已经七七八八地都打好了包,准备搬到乌鲁木齐路的临时过渡房去,那边仍旧是警备区的军官宿舍,也就是斯江和景生上学时常去吃午饭的那栋楼里,阳台上能看到马路对面中福会少年宫的大草坪。看房子的时候斯江躲在阳台上抽了两根烟才下楼,跟周善礼敲定就选这里。
要搬的其实只有顾阿婆和斯江斯好。陈东来回了乌鲁木齐申请提前退休,他离正式退休的年龄只差两年,作为一个曾经被重点培养的高学历技术骨干型干部,由于生活作风出问题,停在科级大半辈子,这会儿申请内退只领基本工资,简直是活菩萨。石油企业是香饽饽,内部职工子弟挤破头都安排不下,外头还有省市各部领导的关系户盯着。因此手续办得格外顺利,单位还给陈东来开了欢送会,工会老领导喝醉了感叹:“没想到老陈这个上海人最后还要靠顾老师才能变回上海户口呀。还要等多少年才能迁户口?”旁边有人笑着答:“还要十年呢,有得熬咧。”陈东来的情绪骤然低落了下去。
五月底Melba来找斯江。
“晓得伐?我家拆迁没戏了,周致远出事了。”
斯江讶然。
Melba愤愤然:“我们有个街坊是律师,拆迁一直没谈拢,他坚决要求回迁,拆迁办不同意,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政府的合同,知道周致远拿下我们那一片的土地出让金是零——免费额喔!一分洋钿都覅!”
斯江瞳孔一缩。
“好咧,他就说周致远肯定贿赂官员了,老多人就跟着他一起闹,委托他起诉,到处去举报,告到法院了!”Melba烦不胜烦地摇头,“你说麻烦伐?阿拉户口房子全部被冻结了!真的被这种人害死了。”
斯江心里格楞了一下:“他是在为你们所有的动迁户出头,周致远肯定有问题啊。”
“跟阿拉小老百姓有啥关系呢?政府愿意不收钱,又不是不给我们钱,”Malba没好气地干掉剩下的半杯咖啡,“周致远开发这块地,拆房子造房子给拆迁费不都是在出钱?哪个当官的不贪?他们吃肉,给我们喝点汤不也蛮好?”
斯江:“周致远这叫非法牟利,牟取的是暴利,如果像这种市中心的土地出让居然可以不要钱,只要开发商来造房子,政府为什么不是给长江实业不是给新世界集团凯德置地这种大集团开发?怎么就轮上周致远了呢?这中间怎么可能没有权力寻租利益勾结?何况这些官员又有什么权力直接决定免费给土地?土地是国家的,政府只是管理者,买卖土地所得是国家税收——”
Melba“嗐”了一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斯江你怎么这么大义凌然得来,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唉,真是倒霉呀。我爷娘也急死了。”
斯江默然。
转头再一打听,斯江辗转得知那位律师的女儿是陈斯淇的同事,而零出让金的合同细节便是他女儿从陈斯淇的口中无意得知的。得知的时机也巧,恰好是陈斯淇跟着钱桂华去澳大利亚之前的商厦同事送别会上。
陈斯淇已经人在异国他乡,去了两个月并无片言只语回来,她是和陈东海撕破了脸走人的,临走前只给斯江发了一条短信:永远记得阿姐侬帮过我,谢谢。
永远记得自己得到过的帮助的人,通常也不会忘记自己受过的伤害。
周致远把她当成物件一样随意玩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栽在她手上。
万春街棚户区走出来的,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弱女子。
——
坏消息随即而至。顾家刚准备搬,就收到通知说区里的动迁全部暂停了,这一批的近一百五十户都暂时不拆。万春街里炸了雷,动迁组的人被逼得都逃到街道里去了。
静安新城的动迁安置房自然也没了影子。顾阿婆急得上了火,嘴里燎了一圈泡,天天等斯江出门上班她就颠着小脚在弄堂里四处打听。新福康里的三套房子是一笔天大的巨款,虽然尾款要到收房钱才付,但要是安置房拿不到,这个缺口就大了去了。
陈阿娘打电话找顾阿婆,她也急,搬去静安新城后陈阿娘才明白儿子们说的只有小区名字跟静安区搭界是什么意思,漕河泾离静安隔了徐汇长宁两个区呢,远得来得连市中心的影子都看不见,马路名字怪里怪气,她没一个记得牢的,路两边只有光秃秃的路灯和电线杆子,买小菜看医生都不便当,光走出小区就要一刻钟,更不要说去美琪大戏院看戏了。房子变大,日脚变小。小区实在是大,大得没边,该叫大区,因为静安新城里有十二个小区,陈家搬入的是九区的公房,前几年竣工的,的确算是新房子,还边上有四个小区在造,天天叮叮咣咣,烟尘漫天。一起搬过去的老邻居们也都不开心,有种被贬出京城流落蛮荒之地的憋屈,花园里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天天念叨着过去的万春街过去的老静安。
新房子也不是没有优点,独门独户,抽水马桶,再也没人合用的厨房和水龙头,牛奶箱报纸箱齐齐整整,连电线都排得工整。但这些优点因为已经拥有了慢慢习惯后就变得不值钱了,而那些失去的再也回不来的就越发珍贵。陈阿娘十分不习惯,斯淇离开了,斯江斯好轮流每个礼拜天早上来接她回衡山路的国际礼拜堂做礼拜。这是她搬走前和顾阿婆约好的,风雨无阻。做好礼拜斯江斯好会请两位老太太一起吃午饭,偶尔还能看场越剧或沪剧。现在拆迁突然暂停,陈阿娘怕斯江忙不过来,让她礼拜天不要来接自己。
“正要打电话给你呢,”斯江笑道,“爸爸明天就到,正好赶上后天送做礼拜。我妈买了戏票,他们说要带你和外婆一起去看戏。”
陈阿娘好好好,等挂了电话又发愁。大儿子回来了,房子还没个定论,头疼。
斯江倒不急这些,周致远的事捅了上去,自有力量对等的势力互相博弈,但万春街拆迁方和周毫无关系,过了这阵子大清查的风波,很快就会没事。公司一帆风顺,财务总监钱小姐已走马上任近三个月,出手不凡,斯江和朱敏搞了很久的外汇账户她几日内便拿到批文顺利开户,随后美元验资、公司账户开立申请证照顺风顺水。每个月和风险投资方的管理汇报会议也变成了她主导。斯江和朱敏压力骤减。
朱敏笑叹:不愧是姓钱的!就适合管钱。
斯江笑回:“你姓朱也不差。”
江南:“???我好像被内涵了?”
吕菱改任人事总监后,头一个月还略为收敛,随后在斯江的支持下,大肆录用二线院校的应届生,市场部人满为患,不得不以大区划分轮班使用办公桌。江南和斯江在这方面的分歧较大,按江南的主张,七月才毕业的应届生现在就能来公司上班的,说明原来的实习公司不咋地,完全可以比照原来的实习待遇发薪,还能签至少三个月的实习合同,到七月份再转签劳动合同,还能有三个月的试用期。斯江却坚持以外企的待遇录用,三个月的实习期等同试用期,到七月结束中层管理人员全部挂靠外服。
挂靠外服就意味着要缴纳最高等级的社会保险金。钱小姐让助理送上一份两种计划下的薪资成本表,便利贴上手写了一句:“公司不缺钱。”
斯江以德服人:“要知道在我们母校,都有个别学生为了优秀毕业生能留沪的那几个名额挖空心思陷害竞争对手,何况是二线院校?可见上海户口的吸引力,而能够通过一面二面被录用的应届生,能在三个月内得到我们认可的,值得这份待遇。这个行业的门槛太低,要留住精英骨干,得为人所不为。”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江南叹气,肉疼。
遂就此拍板。
事实也证明,斯江的决策是对的。这批新员工干劲十足,到六月中,全上海一百二十万平方米的办公楼,市场部独家签订的合作楼盘已经达到百分之十五。高层住宅也签下了近三十个小区,知名开发商占大半。当然市场部的员工无人知晓自己老大的老大的老大——江南的资本家黑心肠。
周致远案的调查进展极快,其中不乏顾北武和周善礼的推手。七月中,万春街便重新恢复了拆迁手续的正常办理,顾家选了黄道吉日大放鞭炮,顾阿婆带着斯江斯好搬去乌鲁木齐过渡一年半。加上陈东来和顾西美破镜重圆复婚领证,双喜临门,陈顾二家在新锦江席开六桌,亲朋好友旧邻齐聚一堂。
第528章
顾陈两家很多年没办过宴席,上一次还是斯江景生结婚。
虽说一切从简,斯江的女友们都抢着出力。李宜芳带顾西美去鸿翔对面的日本发型屋染烫吹,再去梅龙镇广场做脸做身体做指甲护理一条龙,程璎在巨鹿路老裁缝那里插队给顾西美抢了两身旗袍,颜色哈嗲,一身墨绿,一身杏粉,顾西美觉得杏粉太娇嫩,但架不住程璎舌灿莲花。朱敏又带她去美美百货买了成套的法国蕾丝内衣裤和镶满水钻的高跟鞋。顾西美被推进试衣间时还是懵的,她都一个老太太了,还试这种东西干什么,简直覅面孔。但镜子里的女人是她又不是她,身体依然有曲线,有胸也有腰,西美想起了南红,她现在看上去不再比南红老了,头脑一热,点了头。
“作孽的呀,你妈这一辈女人,没有真正做过女人。”朱敏笑着对斯江叹气。
斯江想了想:“也对也不对,我妈年轻的时候还是很要好看的。”
“知道,阿克苏之花嘛,她跟我说起过当年的光辉岁月,”朱敏把发票递给斯江,手在办公桌上停了停,“你刚买了房子,够不够钞票买单啊?”
“别门缝里看人。”斯江扯过发票,看到数字,心不免抖了三抖。但能用金钱弥补总是好事,不管怎么说,顾西美是因为她才在徐州是吃了大苦头的。
程璎和李宜芳却不让斯江买单,坚持作为贺喜礼金。
“你好烦呀,我跟你说过了呀,都是我好朋友,本来就没有收钱呀,你干嘛呀,好讨厌。”李宜芳永远娇娇嗲嗲尾调一波三折,她赶不上赴宴,要去香港给一部电影的女主角化妆,男主角恰巧是程璎从中学就迷上的巨星,李宜芳答应去讨一张To签。
“我发票都已经在台里报销了,侬烦伐?”程璎也不来吃席,被公派去新加坡参加广电行业交流活动,返程拐去香港探班李宜芳,顺便远远地看偶像一眼。
李宜芳说:“没关系呀,我介绍你和他见一面,握个手合个影都OK的啦。”
程璎断然谢绝:“绝对不要,只可远观不可近亵,这是我的底线。”
斯江了然于胸,作为电视台的当红制片及主持人,程璎这些年接触过不少明星,泡沫破得不要太多,某摇滚歌手台下极其粗鄙,脏话连篇,某当红小生身高比公开资料至少矮十五公分,合影时因她没下蹲弯腰直接丢白眼,某女星号称清纯玉女,实则被圈内大佬包养多年,某男星男女通吃,为了艺术频频献身……该巨星已是程璎同学心中唯一幸存的乌托邦。
斯江承了女友们的人情,记在心里。
吃席的都不是外人,办得十分热闹喜气。陈东珠举家齐至,礼金包了三千,给斯江补了生日红包六千六,感谢她推荐的美甲创业路,不想在酒席上又被顾西美震撼到。东珠和曹盈盈母女俩隔天就从头到脚也体验了一把,高薪“请”了一个日本发型师两个护肤顾问回哈尔滨,马上开辟新战场,雄心勃勃打造曹氏美容美发美甲一条龙产业。
“真的就该嬢嬢你发财,”斯江骇笑,“光着身子都想着挖人,除了您没别人干得出来。盈盈,你不如来上海开猎头公司,看准一个挖一个。”
“这倒是,就没有我撬不动的墙角,”陈东珠抬手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貂皮大衣领子,笑得意气风发,“不然我巴巴地跑回上海干嘛?你爸你妈才请不动我,我和盈盈就来望望侬。等这两个赚到钱了,明年我给你发五位数的红包。”
曹盈盈幽幽地接了一句:“阿姐,你不知道我当个店长一个月只能领三千,真不知道她是你亲妈还是我亲妈。”
斯江对长江以北的消费市场并无具体概念,但得知哈尔滨小小美甲店单日营业额随随便便都破万,三家店一年做了一千万的时候,还是有种突破想象边际的恍惚感。
“赚了钱总不能干放着对伐?”陈东珠是陈家唯一继承了亲爹宁波人敏锐触觉的,手上有钱就买貂,买一件貂就买一间铺,合适的拿来自家做生意,次一点的出租。
但这么有钱了,家里拆迁,该她得的她一分也不能放过。
斯江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