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美也被自己复婚宴这天的美震撼了。陈东来在八五医院里陪护的时候就提过要拍个结婚照,叫斯江斯好一道去,斯江谢邀婉拒,斯好连连摇头。林凌有心,托了朋友在淮海路巴黎婚纱给两人安排了一套总监级别的婚纱照服务。陈东来是想去的,斯江劝他俩去拍,收下林凌这份心意,他会好受很多。顾西美勉为其难地去了,大开眼界了一整天,累得半死,脸都僵掉了,结果照片出来什么都好,就是陈东来身边的女人实在看不出是她,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就揭过此事不再提起。林凌听说他俩选片后既不要大相册也不要相框只拿了毛片,就知道顾西美很不满意,他也不气馁,摆酒这天又送了化妆师摄影师摄像师来,这回拍出来的顾西美十二万分满意,百分百像她,一看就是她,是二十七八岁的她,格外年轻温柔。但是安排斯江跟林凌一起吃顿饭依然是万万不能的。最后顾西美选了一张自己的单人照放大到20寸,陈东来美滋滋地去裱好金色油画框。
斯好看到成品后诧异地问了一句:“怎么不放她俩的合照?”
斯江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卿底事?”
顾阿婆说了大实话:“你爸也不想吧?他那天也应该化点妆的,不然站你妈身边像父女俩不像夫妻俩——嗐,小林请来的那个化妆师简直是魔术师,怎么能把你妈化得那么年轻?啧啧。”
斯江点头:“那个化妆师可出名了,很难请的,好多女明星都请他化妆。林凌有心了。”
复婚后,陈东来跟着顾西美住自由公寓,周末到乌鲁木齐路吃饭。顾阿婆很高兴,顾东文过早离世,南红和赵彦鸿夫妻不像夫妻搭子不像搭子,北武和善让又两地分居,只有西美和陈东来破镜重圆和和美美的,这个家终于像个家了。只可惜斯南在美国,不然一家五口齐齐整整地,多圆满。
大洋彼岸,斯南收到陈东来寄来的十多张婚宴照片后对着赵佑宁发牢骚:“有空哦,二婚还要摆酒,搞得像真的一样。寄噶许多照片来干嘛?耀武扬威啊?我又没反对过他们吃回头草,哼。”
赵佑宁知道她心里有疙瘩,不便此时此刻维护丈人丈母娘的基本人权,仔细看了看照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夸的点:“斯好穿正装不错啊,真的像个大人了。”
“他早就成年了好吗?大学都快毕业了还是处男,丢不丢人。”
赵佑宁莫名中了一箭,摸了摸鼻子:“难道不能是洁身自好吗?”
陈斯南丢开照片,上下打量了赵佑宁一番,眼睛逐渐弯起,朝他勾了勾手指:“朕今天很不爽——”
赵佑宁盯着看了她几秒,手臂轻抬,手指搁在了喉结下的那粒扣子上。
“让我爽两下!”斯南嗷地一声扑了上来。
“说清楚到底要爽一下还是两下?”赵佑宁接住她,笑着轻声问。
九月份,陈斯南发了封简短的邮件给斯江:阿姐,我意外怀孕了,不太想要……烦。
斯江彻夜不眠,凌晨四点爬起来回邮件,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南南:谢谢你告诉阿姐这件大事。首先我想说的是: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拥有支配你身体的权利和权力,要不要你决定,阿姐永远支持你的决定。其次我不知道赵佑宁的想法如何,也许他会很期待你要这个孩子,但无论你怎么选,你要明白你的人生都将面临着很大的转变。你原来打算要继续攻读博士,要这个孩子的话你会很辛苦,我们都不在你身边,没人能搭一把手,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怀孕和生产应该只能算是最简单的事,生下来后的养育需要付出长期的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对不起,我真的很难想象,我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无法无天的阿妹要当妈妈。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实在太多感慨,眼泪汪汪的(希望你看到这句会笑一笑)。我希望你认真了解清楚自己要面对的一切再做决定。如果你选择不要,最好能跟赵佑宁好好沟通,他是个很好的伴侣,也是你这么多年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会理解并支持你的决定。我也相信如果你要这个孩子,他会是个好爸爸。请原谅我有点语无伦次,因为我真的不能给你任何要或不要的建议。南南,这个决定只能你自己做。你选择做妈妈,我为你高兴,你选择不做妈妈,我也支持。堕胎是大事,一定要认真对待,美国医学昌明,我不会太担心,如果你决定了,我会尽快安排去美国,陪你生孩子或者陪你堕胎。永远爱你。斯江。
陈斯南的确犹豫万分,她还没告诉赵佑宁,心里的确想过如果定下来不要,干脆就不告诉赵佑宁了。赵佑宁喜欢小孩,她看得出来。但她不喜欢小孩。
斯江的回复动摇了她。她思前想后,在冰箱上留了一张即时贴后匆匆逃去研究中心,心里惴惴不安又咬牙切齿。要是赵佑宁敢说一句她不想听的,马上去离婚。
赵佑宁倒完牛奶才后知后觉地重读了一遍即时贴。
“我怀孕了,不想要。”
下面一张南瓜卡通脸活像苦瓜脸。
斯南出了研究楼,就看到赵佑宁一脸严肃地在等自己。
第529章
上车后,陈斯南有点心虚,但不多。
“干嘛?”瞄了赵佑宁一眼,斯南鼓起腮帮子没好气地抱怨,“好好的男人,有个棒槌就够用了,非要出什么精子,烦死了。”
赵佑宁一怔,满肚子话被她撅了回去,很难忍住不笑,但这么严肃的时刻,必须摒牢,握紧方向盘,好好开车。
“你说得对。”他一本正经地答。
这下换了斯南一怔:“哈?”
“我联系了Mass General Brigham,今晚去做检查,顺利的话这周五就可以堕胎。你可能需要跟导师请——”
“谁说要堕胎了?”斯南一巴掌拍在赵佑宁胳膊上,瞪圆了眼,义愤填膺。
赵佑宁从口袋里拿出折好的即时贴展开:“你说了不想要?”
“我说不想要等于我想堕胎吗?”斯南抢过即时贴揉成一团,烦躁得很,“谁让你联系医院了?自说自话。”
赵佑宁今天刚了解的雌激素与孕激素、醛固酮与皮质醇以及胎盘激素对甲状腺的影响等等知识实在贫乏,不足以正确评估孕妇的情绪起伏数值,但他对陈斯南的任何变化都习惯性容纳,以不变应万变。
“那也先去医院检测一下?验孕棒的准确率只有85%——和避孕套的避孕率一致。”赵佑宁斟酌了一下词语。
“我从前天早上开始已经测了三次了!”斯南从包里掏出一个保鲜袋,里面三个验孕棒都带着明晃晃的两条杠被举到了赵佑宁眼门前,“什么叫和避孕套的避孕率一致?避孕意外失败是我的错吗?你多出来的那句话什么意思?逃脱责任?”
赵佑宁踩下刹车等待行人通过,看着眼皮子底下的三个验孕棒,倒吸了口凉气:“陈斯南,你不会去批发验孕棒了吧?”
斯南没好气地收回保鲜袋,别过脸悻悻然:“买一送一,我买了两个。欸,你别转移话题,我要骂你呢。”
“那天是我没检查用过的,肯定怪我,”赵佑宁仔细回忆过那天的细节,“估计是套子破了。对不起,你继续骂。”虽然这种事说对不起没什么用。
两人一直用的陈斯南之前批发回来的避孕套,早上他仔细看了看包装,已过期三个月。原来避孕套也会过期,没留意到这点当然是他的问题。只能怪那天两人热情似火,从傍晚做到凌晨三点,客厅卧室厨房浴室哪里也没放过,洗澡就洗了三次,数学高手如赵佑宁也计算不出避孕失败率以及到底哪一个有漏洞。第二天他像古寺里被妖精吸干了阳气的书生一样,眼下青黑腰酸腿软地去了实验楼,被铃木等人好生嘲笑了几天。三十岁到底不比二十多岁,锻炼又不规律,他就是从那天开始坚持夜里跑步的。
陈斯南歇了火,没继续骂他,她这会儿的心思堪称九曲十八弯,自己都说不上来究竟怎么形容才精准,真是百味杂陈。虽然她对佑宁和斯江都说了不想要,但这个不想占多大比例不好说。她第一次想象生孩子当妈妈这件事,还是在阿克苏的时候,拜菩萨求自己长大了嫁给顾景生,顺便也祈求能生一堆长得像他的宝宝。长大后才发现自己属于“不喜欢小孩”这一国的,和赵佑宁在一起后自然而然地避孕,但不可否认,当赵佑宁弹钢琴时,埋头看资料时,哪怕他大步迈入实验楼时,斯南不止一次遐想过她和他生个孩子会不会像他噶灵。开车去拉斯维加斯结婚那天两人也开诚布公地聊得很深,暂时不考虑生孩子,等她读完博士再说。
斯南怀疑受精卵着床后就会分泌出一种神奇的物质去影响母体的思维。从乍见两条杠晴天霹雳后,她一直在犹豫不决,而这个犹豫明明不应该存在。她以为自己会暴揍赵佑宁一顿,然后收取巨额罚款(必须是美元为单位)作为她的□□维修费和精神损失费,然后要求他结扎或者换一种避孕方式直到某天她想生孩子为止。但她还是犹豫了,认真想象了一下这个漏网之卵会不会已经有了感受,想象了一下性别是男是女,想象了一下这东西生下来后会不会皱巴巴红彤彤,想象了一下会长得像赵佑宁还是像她甚至有没有可能像斯江斯好甚至像顾景生。好吧,外甥肖舅,但怎么也不可能像景生。
但【想】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旦开启想象,她仿佛就和子宫里的那颗受精卵产生了神秘的联系,无法用轻重多少衡量,无法用理智删除,肉眼不可见,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以至于她这两天没忍住又狗胆包天地打听了一下:在美国读硕士时生孩子难不难?会不会导致毕不了业?奶粉钱尿布钱需花费几何?她潜意识里希望得到的答案能在“不要”的天平一端加重砝码,以证明她的决定是英明正确的。
导师拿出照片笑着告诉她自己是生了两个孩子后才回校园攻读博士学位的,期间又生了老三。
“Nan,你可能会恐惧,会焦虑,会犹豫,这些都很正常。怀孕生子意味着你的社会身份家庭身份都会产生巨大的变化,亚洲尤其东亚女性的母职道德约束更强,当然美国还没有实现百分百的堕胎自由,这点似乎中国更尊重女性的自主选择权。但如果你做了决定,无论如何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会把你的考试、论文答辩时间都安排得更合理,如果你决定生育,一旦有严重的妊娠反应,请随时发邮件或打电话给我,课程随时可以变化,我也可以去你家给你补课。学习、学位不应该是你人生经历自然阶段的阻力,应该是助力和动力。我私人的感受和经验,不足以给你做参考——好的,我个人认为新生命会让我们有机会重塑自我,那是更深层的学习。但你有权不要这个孩子,你无需因此内疚负罪,这是最重要的,我虽然生了四个孩子,但我是支持堕胎的一派,”导师笑着对斯南眨眼,“我坚持女性应该、必须拥有百分百的自我选择权,不被任何宗教、家庭伦理、道德观绑架。我不代表其他任何人,这些只是我的观点。Nan,你不需要说服自己,也不需要被任何人说服。”
“Listen to your heart.It’s your call.It’s up to you.”
来自宁波的学姐索菲亚有美国绿卡,前年生了个儿子,怀孕期间丈夫在国内出轨并提出感情破裂要求离婚,今年刚办完离婚手续。
“我当时是在家里生产的,哈哈哈哈,我的妇产科医生建议我在浴缸里生产,我羊水破了才给她打电话,生产得很顺利,不过我妈吓死了,”学姐兴致盎然地对斯南推荐水中分娩,“美国生孩子很划算,社区和学校每个月都给我送奶粉和尿片,花生酱都会送,用都用不完——斯南,你别为了这点小便宜去生娃啊。生孩子不是做买卖,是有去无回收不回的。”
“没想过不生啊,男人是狗,但我儿子是我儿子,两码事,”学姐拍拍斯南,“我养儿子不苦,但不代表女人生孩子养孩子不苦,我是独生女,家里有钱,父母出力,我男朋友对我儿子特别有耐心有爱心,这是我运气好,我没有说你家老赵不好的意思,但中国男人——绝大多数中国丈夫如果能搭把手就已经觉得自己是绝世好爹了,这是事实,不是观点,你不想生就别生,早动手术早恢复。”
斯南见过学姐的男朋友,M大的教授,拉丁血统,高大英俊彬彬有礼。
“你狗屎运的确好。”
斯南对此心服口服。
“你呢?你想要吗?”斯南情绪稳定地问赵佑宁。
赵佑宁愣了几秒,稳稳地拐进一个停车场。
“我们认真谈一谈?”
“好,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想要,我就想要,如果你不想要,我就不想要。”赵佑宁不假思索地回答。
斯南一怔:“喂?你没有独立思想的吗?别搞得像我的附属品一样,我不是暴君好吗?我怪你是肯定要怪的,但这个意外我也有责任,我认的。平时那些小事我耍赖多,大事我不糊涂,你可以说你真实的想法,我绝不和你吵架。”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赵佑宁握住她的手,“怀孕很辛苦,生产很疼,如果你不想要,这次你手术后我就去结扎,这样更保险一点。你还没完成硕士学业,后面还有博士学业,这个孩子来得的确不巧。你的身体你做主,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保留。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斯南眼睛一热,下狠手掐了他一把,没忍住音量又高了起来:“赵佑宁,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比如你很想要我们的宝宝?比如宝宝像我会很可爱?还有保证你会当个好爸爸,会换尿片喂奶哄睡陪玩做饭——现在家里就都是你在做饭啊。”
“这种承诺不值钱,”佑宁嘴角翘了起来,“陈斯南名言: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我时刻铭记在心。”
“那我要是想要呢?”斯南眼睛有点发涩,她别开脸看向窗外,“你能不能当个好爸爸?”
“如果你真的想要,那生下来后你去继续读书,我来照顾孩子。我的学习能力还行。我们签个合同,把日常生活细节都列出来,哪一条没做到没做好就罚款。”赵佑宁捧住斯南的脸朝向自己,四目相对。
斯南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赵佑宁你真的很讨厌,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就很犹豫很烦很怕!罚款的话必须罚美金!”
赵佑宁的拇指停在她眼下,泪水承不住,顺着指节滑落。
“南南?”
汉斯博士是九月十二日抵达上海的,入住酒店后他第一时间拿着地图去了万春街。
第530章
汉斯一路上感受到了上海的出租车司机对外国游客的热情,虽然只听懂了几句你好,你来自哪里,德国很好。
万春街的蓝底白字路牌下方标着Wan Chun St.,汉斯对着手里的纸再三确认了中文字的形状无误,才往里走。
石板路并不好走,路两边的房子十分破旧,木门油漆斑驳,绿底白字的门牌号码倒很清晰,这里住的人并不多,看见他都不免上下打量,也有人用他听不懂的话提问。汉斯尽量微笑点头。然而这里面小路分岔太多,门牌毫无规律,他转了十五分钟,仍然没能找到顾景生标注的门牌号码,简易的地图看上去很清晰,但就是走不对,只能寻求帮助。
“六十三弄顾家啊?拆忒勒呀,”一个中年妇女摇头,“侬去居委问问看,对哦,今朝中秋节,街道里有活动,居委会没宁额,欸?侬听不懂上海闲话,中国话你会说吗?阿毛——阿毛——来了个老外,侬下来看看。”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阁楼里吼:“关我屁事啊,打Boss呢,没空!”
汉斯听懂了Boss和并不和善的语气,对面的妇女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摇摇头摆摆手。
好在又有一些人簇拥上来,却没什么人知道顾景生,只知道顾家上面有人,路道煞根,也有人辗转听说了顾陈两家复婚的事,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甚至把汉斯都忘在了边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中年男人热心地把汉斯领到了顾家旧址:“喏,顾家老早就住在这里,刚刚拆忒,拆迁了,懂伐?”
这个汉斯看懂了,一栋窄窄的砖石小楼被拆掉了一大半,墙上红色的大圆圈和一个中文字也只剩了一大半,门牌号码倒还在。
汉斯取出相机拍了两张照片。他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做什么,只能把纸张递到热心人面前。
那人摇头:“跟他家不熟,没伊拉电话号头,要是他家有人回来,碰上了我就告诉他们。你留个电话号码吧。”
他连说带比,汉斯倒是明白了,但美斯乐没有电话号码,他马上要跟其他无国界医生一起去加沙,于是只能留下了美斯乐的地址,还有自己的邮箱地址以及雷娜博士德国的家庭电话,想了想,又用英文留了一句:“顾的一条腿截肢了,他非常想念家人,他需要家人的帮助才能回到上海。”
可那人却不肯接受,带着他去了居委会,指着门上的居民信箱示意他把留言纸放进去。
汉斯犹豫着用英文问了几遍Ok不Ok,对方连连点头,他深深吸了口气,给留言纸拍了照后放了进去。
回到酒店,房间里有酒店赠送的迷你月饼,汉斯也拍了照片。
照片在香港洗了出来,汉斯九月底去加沙前寄往美斯乐。
中秋节广告宣传单无数,汉斯的留言纸被居委的实习生夹杂在一堆DM广告中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
泰兰德的夏天永不停歇。幸好美斯乐被泰北深山环抱,十一月就进了寒季,夜里气温降到二十摄氏以下,午后也不过三十度出头,气候宜人。
这天华文小学放学后,李勇敢校长带着师生们给景生做生日蛋糕,他还是今年才从汉斯博士口中打听到顾老师的生日是立冬这天,那肯定必须得大办特办。
顾老师不只是华文小学的荣耀,还是整个美斯乐的荣耀。美斯乐再也没有谁家种罂粟了,全都种上了咖啡或茶叶。茶园今年第一次采茶,高山乌龙,教会推荐的台湾茶商给的价格非常好,比种罂粟赚多两倍,还没风险,有一位大茶商甚至想包下几百亩茶园做成旅游景点,可以让游客来采茶制茶喝茶吃饭休闲旅游,山凹的草地养牛羊,是一道风景也能变成美食。阿拉比卡咖啡豆虽然还要再过两年才挂果,但已经有了清莱的收购商来查看咖啡树的成长情况,在景生的主动谈判下,收购商签订了合同,留下了百分之十的定金帮助咖农定心种植维持日常生计。
李勇敢还知道,这两件事掏空了顾景生的钱包,为这个,他弟弟阿亮翻脸了好几次,骂他傻不拉几骂他不知道给自己留点老婆本,连去清莱定做个假肢都不舍得,却要当上帝当菩萨给那帮“刁民”送钱,简直是神经病。景生却笑眯眯地不加理会。有几家人其实日子能过,有稻田能饿死吗?偏贪图别人家领到了钱,也去找景生哭穷。李勇敢都替他们脸红。
景生只说:之前答应了不种罂粟就能拿这笔钱的,那些人家里有没有钱和这件事没关系。反正他做了这些才安心。
顾老师是个好人呐,是个大好人!
王德隆承认这一点,但他实在不理解顾景生为什么拒绝伊甸基金给他免费安装膝离断假肢。伊甸在这方面已经帮助了数百例雷伤者,流程完善,提供的假肢有台湾制造也有美国制造的,至少能用上五到七年,只需要他去清莱住上最多两个月就行,以他体现出来的运动能力和身体素质,王德隆觉得他一个半月甚至一个月就能适应都不夸张。而且伊甸还为他申请了树脂接受腔,比板材的要轻多了硬度还高,还能微调,光这么一个接受腔市面上正常销售就要六七万泰铢,多好的机会!
可顾景生只在送汉斯博士和卡萝儿那天去了一次清莱的合作医院后,就断然谢绝了安装假肢这件事。
他不理解,劝过顾景生好几次,没有费用,幻肢痛很正常,有药物可以抑制,而且安装假肢也不一定要等幻肢痛消失的期间才安装。
但没用,顾景生不去。他弟弟阿亮和弟媳妇Nong也不吭声,绝了这一家子。王德隆气得半死,没点办法,背后对李勇敢骂阿亮夫妻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