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文把蛇皮袋系好,笑着道谢:“想不到你爸还信这些。”
“你不懂,越往上越老的越信这些。”
顾阿婆愁得啊,南红夫妻送的还好说,这亲家公送的人情可怎么还呢。她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开口:“善礼啊,这么一大袋子得老价钱了吧,你大概说个数,让东文心里有个数,将来好还善让和北武的人情。”想到那个比金子还贵的白花胶,吃得景生流了好几回鼻血,顾阿婆眼皮突突跳,这么一大袋虫啊草的估计至少千儿八百了,善让本来就是低嫁,再这么劳烦亲家老爷子,北武在丈人家可就太抬不起头了。
善礼“嗐”了一声大手一挥:“不是我瞎说的呀,我是真知道,这么一大麻袋才八十块钱,也就那边的人当宝,我爸说了别放在心上,他床底下还有三麻袋呢。对了,善让说北武从美国给景生寄了东西,你们收到没有?”
斯江捧起桌上厚厚一本素描本给他看:“前天就收到了。周叔叔你快看,阿舅好厉害!”
素描本上是大腿粉碎性骨折后半年内的康复运动细解,全是顾北武亲手画的,甚至还有骨骼和肌肉的详图解释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阶段做这些运动。
“阿舅说他的一个朋友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疗中心,这些知识都是他朋友告诉他的。”斯江两眼闪闪发光激动得不行:“他还在图书馆找了很多资料,翻译成中文再画出来,他说照着这本做,最多九个月一定能完全恢复好。”
周善礼翻了翻,叹为观止,对着顾东文猛夸了顾北武一通。
景生昨天已经开始按照上面的图做康复运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累得不行,腿都抽筋了,把顾阿婆吓得不轻,让他悠着点,实在做不到就少做点,但他百分百相信顾北武,也坚信自己肯定能做到,而将来要成为顾北武那样的男人,初初在他心里起了个念头。
——
一眨眼,学期又将结束,二月中的春节将至。斯江和斯南开始有点惶惶不可终日,因为爸妈要回上海了。
不知何时开始,姆妈变成了一座大山,光是想一想就让斯江喘不过气来,看见成绩单后她会说什么,斯江几乎背得出来,还有上次她挂掉电话后再也没听见过姆妈关于她的片言只语,她本能地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斯南也愁,愁完了就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先要到了南红的电话问她能不能去复兴岛玩几天,等年初二再和三个表哥一起回万春街。结果南红年中无休要加班,怎么也不放心她这个混世魔王和三个戆阿哥待在一起。斯南又去问善礼,善礼要回去看周老爷子,笑着邀请她去南京过年,顾阿婆哪敢应承,私下里把斯南说了一顿。斯南还不死心,再打电话去北京,善让柔声细语地问了几句,让斯江接电话,终于搞清楚了两姊妹愁的是什么事,她一口答应赶回万春街过年。
斯江挂了电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斯南得意地跳了起来:“我们有救啦!”旁边的景生第一次知道斯江跟顾西美吵翻的事,吃惊之余又问了问当初的细节,斯江也不瞒他,那次吵架的每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复述起来毫不费功夫。景生琢磨了一夜拿定了主意,翌日特地去了两次老师办公室。
——
西美在乌鲁木齐把新的学校宿舍收拾妥当后,和陈东来会合一起回了上海,行李一放,她就把斯南单独投到陈家关起门来吃桑活(打),棉裤扒掉,从沙井子带回来的长戒尺啪啪啪抽在斯南屁股上,头几下斯南还挣扎着喊爸爸喊阿娘救命,结果喊一声板子就打得更狠一些,三五下后她不闹腾了,咬着牙含着泪闷着头抽噎。
“下次还敢偷钱吗!”顾西美这次下了狠心票收拾她,下手绝不留情。
“我没偷!我跟你说了,写了信!”
“不问自取就是偷!你今天偷家里的钱,下次就敢偷别人的钱偷国家的钱,将来会被警察抓住进监牢!”
“我没偷没偷没偷!随便你打,打死我我也没偷!”
十板子下去,斯南还在嘴硬,顾西美气得又轮起戒尺:“从小到大你一天到晚闯祸,你想过没有?你要是出事了呢,被人贩子拐走了呢,爸爸妈妈怎么办,家里人会多着急?”
“我又不傻!我没出事!”斯南咬着牙死撑。
这顿三十板子的桑活吃好,斯南屁股差点烂了,根本走不了路,趴在阿娘床上哼哼。斯好在外面被吓哭了一场,眼泪流得比斯南还多,以在床边抱着斯南的头问:“阿姐疼伐?”
“疼,疼死我了!”
斯好的大头低下来,努着嘴亲了亲她的脸:“呜哇呜哇。”
斯南呆了呆,哼唧了两声:“还疼。”好吧,小胖子还挺可爱。
斯好又亲了亲她的脸:“糖,吃糖好伐?”
“好。”
斯好从罩衣袋子里翻出半颗大白兔,塞到斯南嘴里:“阿姐,吃糖。”
斯南含着糖,舒出一口气,伸手捏了捏斯好的胖脸:“还好以前没掐死你。弟弟真好。”
斯好的胖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表示安慰,又屁颠屁颠地跑到椅子边,对着那戒尺狠狠拍了好几下,回到床边一脸的求表扬。
“不是尺打我!是姆妈打的,姆妈是坏人知道吗?记住啦,你跟我是一伙的。”
斯好一脸懵,依然点点头。
“姆妈和我,你选谁?”
“姆妈,姆妈”斯好抱住斯南的手:“阿姐阿姐。”
斯南仔细看看弟弟,觉得这孩子肯定有点傻:“选我知道吗?”
“阿姐阿姐。”斯好连连点头。
这下斯南有一点被安慰到,好吧,这个陈胖子看起来还蛮狗腿的,以后她一定好好对他。
顾西美打完斯南,直接跟陈阿爷说过了年还是要带斯南去乌鲁木齐读书,理由很简单,斯南太皮了,老人家根本管不住,不能让三位老人家操心。
陈阿爷看了看陈东来,委婉地说要是斯南留下就不用再寄生活费回来,这次西美调动工作的事他是知道的,估计他们夫妻俩的积蓄所剩无几,三个孩子一个月要九十块生活费,实在太吃力了点。
顾西美涨红了脸,坚持说她已经知道斯南的问题在哪里了,无论如何都要亲手掰正她。为了这件事,顾阿婆不免又和西美口角了一场,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加上陈东来在一旁帮腔,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收拾完斯南,顺西美还没来得及跟斯江算账,班主任何老师和方树人就主动上了门。
“方老师,你说斯江进步大?”顾西美将信将疑地问:“她还能参加竞赛选拔班?”
方树人喝了口茶,笑着点头:“斯江的代数和几何期末考都进了班级前十,能参加这次寒假的竞赛选拔班,当然选拔班的同学最后不一定能参加竞赛,所以也不是每个家长都同意孩子参加的,毕竟要花不少时间,一个星期集训四天,由我们校长亲自带队,这是资料,你先看一下。”
陈东来接了过去,三周十二天的集训,午饭在学校食堂吃,全部免费,他看完就给了西美:“能参加就是好事,这个我们肯定支持的,太谢谢方老师了,之前斯江的数学成绩很差,一个学期下来进步这么大,真是全靠好学校和好老师。”
班主任何宏伟皱了皱眉头:“成绩的进步主要靠斯江自己的努力。她很好学,非常自觉,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学生。不过我和各科老师都有同感,陈斯江有时候自信心不足,容易产生自我怀疑,这个对解题思路是会有影响的。希望你们作为父母要经常鼓励她肯定她。她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作文经常是全年级的优秀范文,被贴在教学楼的宣传栏里。”
顾西美笑了笑:“她写作文是还可以,就是粗心大意,常写错别字。”
何宏伟顿了顿:“陈斯江对集体也很有奉献精神,我们班的黑板报两次比赛都在全校拿了奖,还有她参加体育比赛也很积极。”
顾西美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斯江:“她就是瞎参与,明明擅长的是跳舞唱歌和主持,偏要去打什么自己一点都不会的排球篮球,唉,何老师也请你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应该像景生学习,去做自己擅长的事,不要在不会的事上面浪费时间,斯江,姆妈说的话你已经听不进去了,老师说的话你要放在心里。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你们应该多看到孩子的优点,不要盯着自己孩子的不足之处。”何宏伟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鼓励和肯定才难对孩子起到更积极的作用。”
同为人师,顾西美听到这番话略有不适,翻了翻斯江的家校联系手册,疑惑地问:“可我看她语文期末考试才考了85分,只超出班级平均分4分,这还要肯定和鼓励?我也是做老师的,我对自己女儿的教育方式可能和何老师方老师你们想得不一样,说实话,我还是觉得要严格要求她才行,如果不严格要求,她当初就不可能考上市重点。”
何宏伟继续和顾西美进行教育方法上的辩论。方树人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是顾景生特地来找她和何老师,她们根本想不到斯江意然有这样的家长。对孩子严格要求的家长很常见,但完全不了解孩子状态还乱要求孩子近乎到严苛的家长她真是头一次遇到。
她对顾西美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两人一起学钢琴的阶段,只记得她长得特别秀气,脾气也很执拗,一首曲子弹不好饭就不肯吃饭,经常练习得忘了时间,姆妈并不在意她用多久家里的钢琴,还鼓励过她好几次,知道她想考音乐学院,又给她介绍了一位很有名的钢琴家做老师。
方树人对钢琴并不热爱,后来钢琴被抄走,她哭的是并不是钢琴,而是她的家她过去的安定的美好的生活。再后来,从顾北武口中得知顾西美撕碎了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奔向新疆,方树人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时隔多年,方树人发现,她现在还是没办法理解顾西美的想法。明明是一个城市的人,也有七八年算是天天见面,有过共同的爱好,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她有一个像斯江这样的女儿,她绝对不会打击她不会责备她更不会完全否定她。
“如果何老师和方老师也有孩子,肯定会理解我的意思的。”顾西美最后不咸不淡地甩出这么一句,何宏伟一噎,冷了场。陈东来尴尬地圆场,又表扬了斯江几句。斯江眼眶微红,头依然没抬。
送老师们出弄堂的时候,方树人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按时来学校参加集训。斯江点点头:“何老师,方老师,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何宏伟挠挠头笑了起来:“我经验还不足,回头再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你姆妈这样的家长谈话。你别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哪怕是你姆妈——”
“我早就不在乎了。”斯江笑了笑:“真的,她就是那样的,我习惯了。”
方树人见她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心被捏了一下似的,揪得疼。
“斯江!”不远处传来带着笑意的喊声:“斯江——!”
“舅妈!”斯江愣了愣,飞奔过去:“舅妈!我想死你了!”
善让笑着抱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少女:“呀,到我下巴啦,你很快就会比我高了。”
方树人第一次见到周善让,像太阳一样的周善让,照亮了陈斯江,一定也照亮了顾北武,真好。
第144章
善让的归来,照亮了斯江的天空。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在夜里一场痛痛快快的大哭后被洗净了,甚至她并没有说什么抚慰的话,斯江只看着她认真倾听自己说话的神情,就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比起很多和她差不多遭遇的同学,她庆幸自己至少还有小舅妈这样的天使。
春节前,因为善让和景生的缘故,顾西美也没再“教育”斯江和斯南。她对善让生不出反感,善让是娘家唯一不对她口出恶言的人了,在姆妈和东文南红面前,西美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不够,但善让知道她的不容易,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是女人对女人最根本的理解。景生也懂得她的难处,听见斯南嘀咕她下手凶残,从来不说她的不是,反而说斯南该被狠狠打一顿收收骨头。
夜里西美带斯南去浴室洗澡,把她按在更衣室的长条凳上,在她屁股上涂了厚厚一层药膏,药膏清凉,斯南被凉得哇哇喊:“我不原谅你,不和你好᭙ꪶ,不回乌鲁木齐。”气得西美又给了她两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出了浴室,斯南捂着屁股走了一段路,又跑回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有点别扭地说:“对不起姆妈,我不该一个人跑掉,把你都吓晕了,没想到姆妈你那么担心我。”
西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哪是吓晕的,明明是气得血冲进脑子一时眼黑,最多两三秒种而已。斯南拿起她的手摸摸自己的脸:“那你以后别打我了啊,你下次再打我,我还是要跑的。”
“还敢跑?!”西美抽出手刚刚举起来,就听斯南认真地说:“嗯,我跑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小舅舅信里说了,美国人的爸爸妈妈要是敢打孩子,警察就把他们逮走,还把孩子送走,保护起来。姆妈,我不想你被警察叔叔抓走,所以你不能再打我了哦。”
“呸,美国警察可管不着我们中国人,你是中国人,不听话就得打。”西美轻轻揪了她的小耳朵几下:“姆妈的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舅舅和景生斯江的话你倒记得牢牢的,不是皮痒是什么?”
“他们说得有道理,我就记住了,你老是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不爱听,阿姐也不爱听,阿姐的老师同学人人都说她好,就你说她不好,没劲。”斯南揉着耳朵抱怨:“阿姐最好了,大表哥也最好了。”
“我不是说你们不好,是要你们更好。”西美一把揪着她领子把她拉了回来:“你看你,过马路要两边看,只看一边怎么行,笨得来。”
“姆妈你又骂我了。”
“外人当然只会说你们好,只有爸妈才看得到你们的缺点,要帮你们提高。怎么能一天到晚表扬呢,表扬使人骄傲,骄傲使人退步懂吗?”
“我就喜欢骄傲,我骄傲了也不退步,你怎么就不试试表扬表扬我们?”
“我怎么没表扬了?我都是对着别人表扬你们,你说说我在学校里是不是经常表扬你姐?”
斯南挠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都是在表扬你自己……”
“放屁!”西美脸上有点发热。
“那你表扬我一句吧,就一句,我就喜欢被表扬,姆妈你背后表扬我什么了?随便说几个。”斯南仰起脸,期待万分。
“小时候丑得要命,现在长长稍微好一点了。”
“这叫表扬?”斯南瞪圆了眼,姆妈以为我年纪小就随便蒙我?
“咳,刚上学的时候什么也不会,考过3分,后来天天盯着,被逼着认真学□□算开窍了,勉强拿了个第一名。不过镇小学的水平和乌鲁木齐重点小学可差得远了,你过完年得先预习起来——陈斯南你干嘛?跑什么跑?当心脚踏车!说了多少遍你都当耳旁风。”西美赶紧追了上去。
斯南拐进万春街,回头气囔囔地喊道:“姆妈你也太不会说话了,就说我很聪明特别聪明不行吗?你怎么会是我妈呢!我和阿姐都不这样,真是的,你还不如不说呢。”
“你造反了是不是!说的什么鬼话,不许跑!”西美气得要揍她,斯南一溜烟地跑了。
善让陪着西美第一百货抢年货,经过妇女用品柜台,笑着说起自己当年第一次来月经时的狼狈不堪:“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得不行,躲在厕所里哭不肯出去,还好我们班主任是个特别好的老太太,特地给我买了新的月经带。我妈绝经得早,压根没想起来这回事。”
西美一拍脑袋:“多亏你提了一句,看我糊涂的,斯江明年也要十四岁了。”她急匆匆挤进柜台前的人群里:“同志,给我拿十条月经带,对,十条。”
回家路上,西美拉着善让在陕西北路站提前下了车,找到南阳路的一家烟纸店,她买了五包最贵的卫生纸,善让觉得奇怪:“为什么特地来这里买?”
“这个外面没得卖,内部特供的特别软,还是以前我的钢琴老师带我来买的。十几年了,想着顺路来看一眼,幸好买到了。”西美把卫生纸从袋子里抽出来给善让看:“我怕斯江随我,用不得草纸,给她先买好备着。唉,你不知道,我有点过敏,用草纸就疼得不行,就这个还能撑上几天,贵是贵,一刀纸顶一块香肥皂,那也没办法。对了,还有上次真是谢谢你送了斯江那么多胸罩。我这妈当得真是——唉,怎么就没想起来,脑子坏掉了。”
因为这几刀特殊的卫生纸,斯江觉得姆妈还是关心自己,还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
大年夜,李谷一在央视的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上唱了六首歌,其中就有被禁了好几年的“靡靡之音”《乡恋》。陈阿爷长吁短叹:“世道要变了,年轻人的心要更野了,失策啊失策!”他指着小小电视机对着儿孙们感叹:“这种情啊爱的,都是一种思想上的腐蚀。这几年光顾着发展经济,马路上都是流氓阿飞。年轻人不好好上班奋斗,看不上工农兵,尽想着天上掉钱就能当万元户,心思都花在不正当的地方,人生路就走偏了,你们千万要摆正心态,认真上班好好学习,记住了吗?”
认真看电视的斯江没作声,阿爷的话她听起来觉得怪怪的,如果一首歌一本书就能把一代人腐蚀了,那些资本主义国家不早就应该完蛋了?为什么舅舅和那么多国内最优秀的人都还要去美国留学呢。
西美叹了口气:“是啊,没想到这大半年上海又大变样了,公园里一簇堆一簇堆的小年轻,穿得稀奇古怪,动不动就去骚扰女青年,真是看不下去。”
钱桂华嗑着瓜子,“切”了一声:“嗐,阿拉厂里的女同志根本不敢一个人上街,乱得哟。几年前的控江路事件大嫂大概还不知道吧?现在比老早还要吓人呢。”
顾西美是真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有多吓人。
“化工公司团委格一个副书记,长得蛮好看,路过控江路,一帮流氓闹事,抢了伊手表皮夹子,衣裳差点被剥光,几十光宁围牢伊(几十个人围住她)上下乱摸,差点光天化日那个忒伊了。”钱桂华压低了声音讳莫如深地摇着头:“上头下头都被流氓抓伤了,最后出动了三百多个警察,捉了三十一个流氓。”
西美简直难以置信:“控江路?”上海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她想起斯江和斯南,突然不寒而栗,觉得自己还是打斯南打得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