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执自己的睡觉地方,于是起居室的灯光调整到柔和色调后,便把容伽礼珍藏版的宝石质地象棋摆在了落地窗前的地板上。
外面是繁华夜景和星空瀑布,盈盈的光衬着路汐侧颜,她浴袍衣摆敞开露出的膝盖微曲,白皙脚踝压住了地毯,玩得很认真,走一步棋,要动脑子思考半天。
反观容伽礼游刃有余极了,近距离观赏她纠结的小表情,偶尔还哄道:“让你一步好不好?”
“我要你让?”路汐语气不小,却被蒙在鼓里。
之前容伽礼怕伤她自尊心,故意连续输了几场,将胜负持平的很微妙。
路汐以为自己聪明伶俐,自然而然不把最擅谋算的容伽礼放在眼里,继而,走一步棋便放言说:“今晚在治疗室,我让你用什么姿势,你必须听我的。”
她这样说,容伽礼可要来兴趣了,修长干净的两指将璀璨的宝石象棋缓慢移位,“你若输了,在雕塑室,便脱去这身浴袍,什么也别穿,身体抱紧我挑选的雕塑,让我玩尽兴。”
路汐被他描述的一言一行里烧着指尖,却性子使然,到这种关头,经常不知害羞为何物:“好啊,那你输了呢,我人美心善一次,陪陪你在雕塑室……但是要看你对着雕塑弄出来,提前是不能碰我一下。”
容伽礼语调平淡,反问她:“弄出来,你给吃了?”
“吃啊。”路汐赌注愈发的大,想吞掉他的国王象棋,挑衅的同时也语气轻飘飘问:“但是你能赢么?”
“附加一条。”容伽礼话锋转变得突然,将棋子落在了她眼见要赢却彻底被击败的棋局位置上,继而,拿走了她守护的白皇后:“跟我一起回趟容家。”
路汐僵住,表情空白了片刻,没想到容伽礼会这么突然杀她个措手不及,这盘看似是巅峰对决,实则他要动真格起来,想速战速决的话,就能分分钟钟轻易赢她。
气氛凝固了会儿,容伽礼还在气定神闲,等她主动表态。
路汐咬着下唇,埋怨他隐藏真正实力,小声地说:“我如果耍无赖,把棋局弄翻了,你会怎样?”
容伽礼指腹沿着象棋慢慢摩挲着,微笑抬眼:“我当你考验我的记忆力,可以试试。”
静了两秒,路汐不敢试。
第61章
路汐是愿意和他回去的。
但想将治疗室的墙壁先画完,容伽礼不让,她画完一面墙耗费了整整一周时间,要把四面画完,且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偏要给她留着,这样路汐才会惦记着回到这里。
而被容伽礼临时告知的突然,路汐一贯遇事平静处之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了起来,天还未亮,便醒来跑到衣帽间去挑衣服。
以前她从不在意这副皮囊该如何妆点得能讨喜些,拍戏时自有导演安排,符合角色形象即可,走红毯或出席群星活动时艳压即可。
眼下路汐左挑右挑的,并不知自己哪怕披张白布都过分漂亮得不像话,是非常发自真心地想给容家人留个初次见面的好印象。
挑了几件都不满意,怕太隆重,又怕太随便。
等容伽礼睡意半醒间没摸到她,循着动静找来时,路汐已经往长绒地毯丢了不少裙子,乌黑的长发散开着,披在两肩,正想褪去身上白裙,模样清纯得紧。
蓦然抬头看到容伽礼,犹如看到救星一样,光着脚踩了过去,纤细手臂搭上他的腰,贴在他胸膛前:“我穿着件行吗?不知你家人喜欢什么模样的,好紧张啊。”
容伽礼故意哄她:“你单单站在这,天仙见了都要自惭形秽一番,我家人哪还有闲心想喜欢什么样,早被你惊艳到,容不下其他心思。”
“又打趣我。”路汐佯装要生气,却被容伽礼动作自然不过地深入裙下,是用他夜里赢了她一局的两根手指,驱使她下意识地咬紧唇内,音断了,脑海中的神经开始被无形中极度拉扯,能感觉到灵活的修长指节骨廓清晰,慢慢地,慢慢地,在压着她。
反观容伽礼始终看着她,面容上的神情未有分毫变化:“我婚姻运不好,容家上下,倒是无人敢惊动了这桩得之不易求回来的上等姻缘。”
经他一说,好似婚姻运已然和路汐密不可分到了一起。
她想回应点什么,却突然变得嘴笨了。
容伽礼怕她还紧张,笑了笑说:“只是去见见爷爷,跟自家同辈人一起吃个饭,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我父亲你已私下见过,其余几房的女眷长辈和叔父,不必放眼里。”
路汐十六岁丧母,还真没有跟贵妇太太们一起相处的经验,况且她和容伽礼暂时只有复合后的男女朋友关系,还未到正式订婚和合法领证那步,到时要遇到长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不显尴尬又保持礼貌的称呼对方。
而容伽礼非常体贴,路汐仿佛将身体和紧张的神经都逐渐放松到了安全区域,顺其自然好了。
早上七点。
在衣帽间被他手指放松了一场后,路汐选的白裙已经皱巴巴不能穿了。而容伽礼替她选了条古典的简单长裙,腰细到犹如他手掌大小,丝绸料子很薄,行走间两片衣角轻轻在脚踝晃动。
没给她戴宝石珍珠,只是戴了条细细雕刻着昙花的流苏项链,垂悬在很白的锁骨处。
容伽礼在那吻了吻,是一种习惯性的亲吻。
好在他有所克制,知道给她保留点体面,没故意留下吻痕。
坐上车后,路汐怕再次弄皱裙子,坐姿很端庄,又忍不住地侧了脸问他:“你家族排名第二,上面还有谁?”
论起只有同辈的话,看容伽礼的家族排行就知道不是最年长的。
她问,容伽礼也耐心回答:“容家大小姐,俞池没过继前,原是二房的独生女,她叫容夏央,一直与世隔绝生活在御兮庄园,不轻易回家族。”
“她跟家族关系不好吗?”
路汐指尖无意识地挨上他膝盖,点了点。
无论容伽礼说什么,只有是关于他的家族,都听得认真。
这些算是大家族内部不可宣传的秘闻,她有兴趣,容伽礼自然不会提到一半,吊着她胃口:“嗯,她当年婚嫁大事无法做主,被自己生父逼嫁给了门当户对的陆氏家族继承人陆显嘉,厌弃这桩充满利益算计的婚姻多年,又不能恢复自由身。”
二房容净宗的野心昭然若揭,为了跟容九旒一较高下,年轻时起没少满世界的安置小家,像养蛊一样,哪个女人能有本事给他生个私生子,送千万豪宅珠宝游艇都只是小数目,是能直接把私生子带回老宅给个名正言顺身份。
所以容夏央的处境可想而知,随随便便一个私生子就能动摇到她的继承权。
听到这,路汐忽然问:“那为什么还要过继三房的俞池?”
容伽礼停了会,语调平静:“老爷子在名利场颠覆了近半世纪,且是吃素的?他为儿子们精心挑选联姻妻子,是通过各方面包括双方基因上的严格筛选,确保下一代子孙都高于凤毛麟角,又怎么会去认二房养蛊出来的私生子?”
别的家族联姻算八字命格,容杭振偏不走寻常路,给儿子匹配的是完美基因。
容净宗的算盘打得响,却错个彻底。
等他意识到外面那一堆私生子女都毫无利用价值,便薄情舍弃,把目标放在了嫡系这脉的三房龙凤胎上。
而容夏央徒有大小姐的虚名,始终不得亲生父亲重视。
后来她就读于剑桥大学时爱上了同校学长陆显嘉,等到适婚年龄时,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精心布的局,包括爱情。
容夏央也反抗过,回到家族闹过一场。
容净宗冷言讽刺:“让你嫁给陆显嘉不好吗?人是你爱上的,身份地位与你也匹配,这怎么不算天作之合,难道非得逼我将你盲婚哑嫁一个才甘心?”
这场联姻,事关二房与陆家的利益,最后容夏央只能顺从。
独居在御兮庄园是她用了数年无声的反抗,也整日求神拜佛的,诅咒着狼子野心的容净宗永远被主掌家族的容九旒一脉压制,永无翻身之日。
路汐莫约是懂了,容伽礼是长房一脉独子,又经历过生死险境,只要稍有不慎,等于是断了容九旒的命脉,最后在外私生子众多又有过继的俞池在手的二房容净宗,自然是能获得家族内部不少人支持。
难怪他会心平气和的说出——其余几房的女眷长辈和叔父,不必放眼里。
本就只是维持表面上虚假的温馨氛围而已。
路汐很快又想到一个关键重点,要笑不笑地问:“所以你和谭名祺在基因上很匹配,对吗?”
容伽礼侧眸,仔细地观察她表情变化:“这也要醋一醋?”
路汐拒不承认,语气柔柔地,字里行间却不是那回事了:“你的婚姻运不是好到顺顺利利就能将适婚对象筛选出来了吗?怎么又不好了,看来容总心思难测啊。”
说着,便转过头懒得搭理他,乌黑的长发也顺着肩颈线条微微滑落。
过半响,容伽礼抬指替她拂去,自在从容得过分道:“那是别人一厢情愿的匹配,在我这,跟路小姐才是天作之合。”
路汐心口醋意未散,还是没怎么理他的示好。
等抵达了神秘气派的容家老宅,门口有老管家相迎,一路从前院来到风格雅致的大楼,路汐都安安静静地跟着容伽礼走,没有情绪焦虑中想象的那般得去面对不相熟的长辈,一楼大厅里,只坐着一位身穿黑丝绒长裙的端庄优雅女人。
这便是容夏央,见人来了,先开口提道:“弟弟妹妹们在二楼,俞池也回老宅了,正听爷爷训话。”
她音调很慢,显得有些冰冷又透着柔软。
然而,容伽礼能把容夏央从庄园给请出来,显然彼此关系尚可,继而让路汐在一楼客厅坐会,他吩咐管家去端些可露丽甜点以及薄荷果茶,把她好生安顿好,才先上楼。
路汐坐在沙发上,心思转了千百回,酝酿着开场白。
片刻的静默之后,却是容夏央主动亲昵的拉过她手,说:“三天前,我那弟弟亲自致电来说,要带他心爱的女孩回家见爷爷,我还怀疑他究竟是不是骗人的,现在见到真人,才敢相信是真的。”
路汐被她直言不讳的那句心爱的女孩给惹得,脸微微红了起来。
容夏央性子虽冷清,相处起来又不觉得,怕路汐没看到老宅女眷长辈们,会有所误解,还解释了几句:“几房聚在一起难免人多眼杂的,他只要想护谁,就护得一心一意,这次是见爷爷,想让你先得到爷爷认可,下次见那些人,便更名正言顺。”
有容杭振过了眼的,谁还敢私下拿路汐无父无母的孤女身份说闲话。
路汐心知容伽礼只要是事关她的,都会考虑周全,同时也被容夏央给予的友善感动:“谢谢。”
在客厅待不久,逐梦娱乐圈的俞池被训完话,步若流星地下了楼,拽着张脸往后楼的琴房去,随即,路汐手中的奶油味可露丽才咬了小半,就被出现在楼梯处的容伽礼召了上去。
楼下经过容夏央的开解,她心口的紧张感淡到快没有了,等离二楼起居室只剩下近半步,虚掩的门是容伽礼气定神闲地替她推开的。
室内明亮又宽敞,空气中的中药味被浓郁檀香覆盖,四下是静的。
而容杭振没有路汐想象中那般不怒而威,或许是刚被俞池气到坐在轮椅上吸氧缘故,看起来跟一个和蔼可亲的白发老人没什么区别。
“爷爷。”容伽礼态度是尊敬的,将路汐带到面前,语调很慢,十分清晰:“这是路汐。”
七八年前,他也是这样说出这个名字。
容杭振拖着病秧的身体吸了氧,脑子的神智倒是逐渐清楚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在了规规矩矩站在亲孙子旁边的女孩身上,一些背景资料早就听管家细细说了个遍,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辨别着路汐的真实容貌。
把人记下,病中的反应有点慢半拍,终于开了口:“伽礼你出去,爷爷跟她说说话。”
路汐怔愣着,有些不安地看向容伽礼。
“别怕,你陪爷爷聊会天,我在隔壁雅厅。”容伽礼低头看她的脸,见眸中的紧张太盛,便很温柔地捏了捏她微凉手心,指腹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而来,像是无声达成了共识,路汐知道他在外面等候就不怕了。
容伽礼转身离开,室内归于平静。
只有容杭振让管家再换一瓶氧气的低咳声响,以及搬条椅子给她坐近些。
路汐紧张的情绪又有了,手指关节都是软的,垂在膝盖不动。
墙壁精致柜子上,古董钟指到整点时,叮叮当当地敲了几声,容杭振重新恢复些精神力,容伽礼不在场,他倒也没有倚老卖老的仗着长辈威严,让路汐受气:“不必拘谨,把我当容伽礼的爷爷正常看待就好,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这话,听也罢,信的话得看人去。
要没那么多规矩,俞池也不至于跑到娱乐圈逐梦被训得狗血淋头。
路汐微微笑着,点头总不会出错。
容杭振神情出神想了片刻什么事,继而说道:“你来家里,爷爷总得给你备点见面礼,那些俗物,伽礼肯定要觉得配不上你,孩子,我们本该当年就会见上一面的。”
这幕迟来至今,路汐却没有感到意外,早已从容九旒得知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