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已经有了预感,常矜揭开封口的手指微微有些颤,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信封完好无损,里面夹着两张干净的木浆纸,透过纸张隐隐凸起的中文字体,仿佛沙漠上起伏的驼背。
她取出来,展开了它们。
【矜矜,见字如晤。】
【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惊讶,因为你肯定没想到,会收到一封我写给你的情书。】
【你说,你给我写过情书,我却没有给你写过,这实在不公平。我想,你说得对。那我也得写一封情书给你。】
【该从哪里说起呢?】
【第一次见你是在你家的门口,你打开门来时,我看到你,还愣了一下。一个很瘦很白,看上去有些精神不佳的女孩子。但即使如此也非常漂亮。】
【后来,你主动来找我说话,和我一起弹了钢琴。那时我夸你弹得好,并不是客套话,而是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想法。后来我也发现了,你是真的很厉害,无论学什么都能很快学会,不止是钢琴。】
【再后来,你救了我。那时的你肯定不知道,我是个被欺负了很久的小可怜,面对同龄人释放出来的一点点温暖和善意,都会觉得无所适从。】
【你却直接把我带进了你栽种的温室花园。】
【你像从天而降的救世主,猝不及防地冲到了我面前。你对我说‘来救你’的那一刻,我想,无论你之后对我有多坏,或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全盘接受了。】
看到这里,常矜的眼角已经不由自主地变得滚烫,她紧紧地抿着唇,想克制住莫名涌来的情绪,眼眶却慢慢湿润了。
【加缪说,一个人恋爱就是在他意识到另一个人独一无二的时候。】
【我曾无数次这样意识到。】
【丘成桐的领奖台上,你微微低头,让颁奖者为你戴上奖牌;你和我并肩站在USAD赛场上,一向理智的你为了我和别人对峙;你教我做题,手指点着我写的字,说话的语速放慢;你弯着眼睛看着我,冲我笑,说就是我把你带坏的。】
【甚至只是一个平凡的午后,你向我走来。】
【在冰岛看到极光的那个夜晚,也许你没发现,我一直在角落里望着你的背影。】
【爆发而至的极光像飘舞的光带,在天际闪烁跃动,那时我觉得,任何人站在这一方天穹底下,都不可能再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了吧。】
【可你是例外。】
【当我久久地望向你时,我意识到,你就是能够胜过极光的存在。】
【那一瞬间,我用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不对你说我爱你。】
【我怕吓到你。】
【你会怎么想呢?我的心情连我自己都觉得太突兀。也许你只是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却想要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害怕我,会不会讨厌我,觉得我恶心,从此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我。】
【我也有私心。我期望你能和我一样,把我们共同相处的那段时光当成至宝。如果不能,我希望至少在你的回忆里,顾杳然这个人不是个对你图谋不轨的恶心家伙。】
【至少当你每次回想起那段日子,都能感觉到温暖和怀念。】
【我曾纠结很久如何向你告白。第一次面对爱你的心时,我感到了自卑,也曾经胆怯过向你靠近。】
【是的,我一直是个胆小鬼。你常常说我很勇敢,总是毫无保留地说爱,仿佛不怕任何伤害与失去。但是不是的,矜矜,我只是把我所有的勇气积攒起来,留在了最后一刻。】
【因为我想清楚了,于我而言,没有你的人生是漫长的隆冬。】
【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下雪的日子,不会有春暖花开的那天到来。】
【矜矜,我爱你。】
【我讨厌酷暑,严寒,痛苦。我喜欢明亮,耀眼,温柔。我想要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生活。我想要慢慢地平稳地度过余生,偶尔看花,总是弹琴。】
【但这些的前提是,和你在一起。】
第63章 嗯好
顾杳然在飞机上研究了一路的Steinberg Cubase, 他第一次接触专业的音乐制作软件,竟也这样摸索着作了一首配乐,直到飞机上响起即将降落的广播。
抵达机场, 飞机还在滑行, 他却第一时间给应越回了消息:【确实很有意思。】
应越秒回:【我说吧!不过我感觉这个软件比较难上手,我当时研究了好几天才做出比较满意的曲子。】
应越:【你尝试作曲了吗?感觉怎么样?】
顾杳然看着这条消息,手指一滑。
顾杳然:【音频文件】
顾杳然:【刚刚在飞机上试着编辑了一下。】
顾杳然拖着行李箱走出廊桥, 也就是这时,他手机微振, 他低头看屏幕, 发现是常矜打来的电话。
应越的消息也到了。
应越:【??!!】
应越:【卧槽老弟!你刚刚做的?你刚刚在飞机上给我做了个这个?!】
应越:【我大受震撼了!!】
应越:【杳然你有意向做影视配乐方面的兼职吗?我开的工作室现在刚刚上轨, 接到了几个很不错的单子, 都是和新锐导演的电影合作, 你要不要考虑加入?】
应越:【哥们你考虑一下算我求你】
顾杳然却没空理他, 他看都没看,直接忽略了消息轰炸他的应越, 接起了常矜打来的电话:“矜矜?”
他的航班原定的落地时间比实际落地时间要早一点, 这会儿刚刚八点钟,常矜应该是掐着他航班到达的时间打过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 顾杳然的心情变好。
但, 令他意外的是, 电话那头回应他的是沉默。
大约三秒钟的寂静,他才听到常矜的声音, 有点低哑和鼻音, “杳然......”
顾杳然的大脑空白一瞬。
走出机场的人流默契地都朝一个方向涌, 他却硬生生站立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哭过?”顾杳然的语速很快,听上去掩饰不住的焦急, “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常矜吸鼻子的声音传过来,顾杳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成了一团。
幸好常矜很快回了他:“我没事,我刚刚是哭了,但是因为在家里拆了你寄过来的快递。”
顾杳然愣了愣,意识到什么,常矜已经接了下去:“那封情书,我已经看了。”
“......都怪你,我现在眼睛都肿了。”
常矜略带埋怨的语气,听在顾杳然的耳中,却像是小猫用爪子挠他一样,像是在撒娇。
顾杳然看着前方的人群,眼睛里的情绪猝然温柔下来,他隔着手机轻声哄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会哭?不应该高兴吗?”
常矜生气的声音传来:“当然是因为感动才会哭啊!顾杳然你这个笨蛋!”
明明是被骂了,顾杳然却勾起唇,一副开心的样子。
顾杳然:“矜矜,你现在在哪里?”
“.......机场。”
常矜的话又一次让顾杳然慢下脚步,他其实已经快走到出口了,耳朵里,女孩低哑的声音轻轻地振在他的耳膜上:“我来接你,所以你快点出来。”
顾杳然步出最后一道门。
人群拥挤的出口,他一眼看到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孩,清瘦的肩膀外罩着紫色的针织开衫,露出的小腿柔白纤细。
“……矜矜,我看到你了。”
他说出这话时,常矜握着手机转过头,刚好看到朝她走来的顾杳然。
身高腿长的青年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天气渐渐凉爽,他穿着黑色v领毛衣,干净的白衬衫尖角探出来,衬得那截脖颈肌肤盛雪。
他冲她笑了。
常矜失神地握着手机,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了过去,猛地扑抱上去,双臂揽住顾杳然的脖颈。
被温柔熟悉的鸢尾花香气包围的那一刻,她甚至有点想要落泪。但常矜忍住了,她眨掉眼前腾起的水雾。
顾杳然也松开了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抱紧了她。
机场里人来人往,匆匆忙忙,无数形单影只的人在出口处汇聚成双,没人会特别留意这里的一对紧紧相拥的爱侣。
夜色深沉,常矜和顾杳然在酒店的房间门口接吻,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床上。
顾杳然半靠着枕头躺在床上,常矜则是斜躺趴在他的腿边,手指顺着腰际推高他的毛衣和衬衫,露出线条紧实的腹肌。
那上面有几道很短的疤痕,虽然已经愈合,却能看出之前的残迹,加上他皮肤很白,所以对比更强烈。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手指摸到那一处不平整,却还是心疼地蹙紧了眉:“我怎么感觉之前没有这么多?”
顾杳然低笑:“那是因为之前你没有离这么近看过。”
“一直就是这几道,没有变多也没有变少。”顾杳然看出她的怜惜,于是眼神更缱绻,手掌覆住她的手,“练武难免磕碰,有伤是很正常的。”
常矜没有接他的话,被他压着的手动了动,再一次沿着起伏的纹路抚摸过去。
这一次,意味却变得不同。
常矜垂着眼不敢看他,动作却很大胆,直到她听见顾杳然的声音:“......矜矜。”
常矜这才抬头,顾杳然轻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随意作乱,眼眸里波涛暗涌。
他哑声道:“……别再摸了。”
常矜又侧眸,躲开他直视过来的眼神。
她听得出他的克制忍耐,但是她却不打算停下来。
他们进来得急,酒店房间里的灯光都没完全打开,只有透明的浴室里亮着灯,影影绰绰的光扫到床铺尾,还是很昏暗。
常矜望着他,动了动唇:“杳然。”
“你想的话,我们今晚可以试试。”
说着,常矜双手揽上他肩膀。
顾杳然被她按在床上,手掌托着她的腰让她不至于摔下去,眼神却慢慢暗了。
“矜矜......”顾杳然看着她,声音温柔隐忍,“你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