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于老师,这种事谁说得准,那如果天意如此,咱们也不能违背天意啊,道家有句话说得好,”他指了指门匾,“既来之,则安之,姻缘到了,就得了缘,这是前世欠下的……”
于晓罗懒得再跟他废话,深吸两口气,抬脚往里走,走两步又停下,示意温黎:“走走走,换地方。”
温黎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流转,实在疑惑不解,顿了顿,小碎步跟上。
跟李怀旌擦肩而过时,李怀旌还笑吟吟瞧她。
瞧得温黎更是一头雾水了。
接下来。
温黎越不想出风头,奈何于老师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走两步,遇见一对联,就要当众考一考温黎,不是让她讲一讲典故,就是让她品读品读。
温黎可算是出尽风头……
直到两排松林过后,山石壁之上,“道法自然”四个大字,醒目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四个大字采用行楷字体风格书写,大字如行云流水,筋力老健,风骨洒落。
温黎金庸武侠看多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很像是哪个得到升仙的道人,手持利剑,用内功留下来的……
一时间浮想联翩,都忘了往前走。
谁知这个时候,再往上,就是三清殿,三清殿门口,又写了一副对联——“混元一极本无极先于天地生无上三尊玄之又玄为道之法旨”。
于晓罗被那阙教授拉走了,说李怀旌讲得神乎其神,实在勾起来兴趣,赶紧进去会一会那荣清子,说什么,也得起上两卦,看看到底水深水浅。
李怀旌见四下无人,都尽数去了大殿。
沉吟半晌,凑近温黎,“会这么多东西,等闲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没听你侃侃而谈过?”
温黎怔了怔,稍微转身,后背就碰到李怀旌胸膛。
两个人距离咫尺之遥,他竟然贴那么近。
说话时,还能感觉到,那沉稳的气息,喷洒在头顶。
温黎就像被烫了一下,赶紧直起来腰。
偏偏,再往前就是崎岖不平的山脊,只有一道儿铁链拦着,而铁链里头,还有一只石龟,背上压着一方巨碑。
那石碑上,是关于“道法自然”这四个大字的历史由来,什么年什么月,由谁所刻,又是哪一年,后人修缮过,以及这寺庙起于哪一年,经历过几个朝代,又有多少人募捐了多少善款……
总之这石碑上字体的年纪,都比温黎大上好些岁。
此刻李怀旌贴那么近,温黎哪有心情再细看,抬起手腕,顺势转身推了他一下。
两人距离才拉开。
这会儿于晓罗还有郑琪等人都不在场,只有崔项在最后还没跟上。
温黎才刚出神儿这一会儿,实在没想到几个老年人脚力这么快。
五六米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怀旌背着手,往后退两步,嘴角噙着笑居高临下瞧她。
明知故问:“推我做什么?”
温黎蹙眉,“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
李怀旌看了看她,“那怎么了?”
温黎抿了抿红唇,“你说那怎么了?”
李怀旌环顾一眼四周,沉声道:“比这还近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过。”
温黎眨了眨眼皮子,好笑地反驳:“那是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李怀旌背在身后的双手,此刻直接举起,“我一直背在身后,什么时候有动手动脚?”
温黎哼一声,撇下他就走。
“动手动脚,是那个意思?”
李怀旌跟上来,“那是什么意思?我读书少……”
“你离我远点的意思。”
“嗯,这个距离?”
李怀旌看看她,“还是这个距离?”
“……”
温黎懒得搭理他。
只提着裙子低喃一句:“我也去卜一卦。”
“卜什么?”
“废话,财运。”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卜一卦吧,财运就算了,知足常乐……今儿,我让那荣清子逆天改命,给我整个上上签的姻缘。”
“……”
温黎张了张嘴,回身儿看他。
虽然他没提上上签的姻缘是谁,亦没提逆谁的天,改谁的命,可这句话,不就是说给温黎听得吗?
温黎不由地,有些后怕。
“逆天改命?准吗?”
李怀旌瞧她,“那自然,非常准。”
温黎咬了咬牙。
这人,好不要脸啊!
第25章
李怀旌还真没瞎说, 这道家弟子,向来都是洒脱之辈。
最懂得开解人心。
卦象好了,他说, 好嘛, 上上签, 回去努力。
卦象不好,他说,“没事儿,《易经》第一句话早就道破天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 君子以厚德载物。回去只管努力。”
是以, 李怀旌和这荣清子,特投脾气。
不过这荣清子今儿, 恰好不在山上。
小徒弟认识李怀旌,端了茶水招待他们。
抱着手对他们一行人说:“我师傅去外面游历去了, 体验风土人情, 说老是在这里闷得慌, 不见见太阳, 骨头都要生锈了……”
李怀旌端起来茶杯, 抿了一口茶, 对在坐的阙教授还有于晓罗抱歉道:“那还真不巧了,早知道来之前, 先给荣清子打个电话。”
阙教授摆摆手, “既来之, 则安之, 来都来了,那咱们就随意参观参观吧。”
于是在小师傅带领下, 一行人去了后面庭院。
这后方亭台楼阁,风景清幽雅致,竟是一片观云台,立在山脊背处,远处眺望,崇山峻岭,树林交错,只可惜才刚刚抽芽,方染上新绿。
于晓罗和阙教授等人,看见如此新春美景,那自然有感而发,不念上两首诗助助兴都说不过去。
不知怎么,又聊起来前两年的变故。
于晓罗道:“上一回我参加画展,孙峰和周乃两个人也在,两人一个画画,一个提字,联手送了我一副鲁迅先生的肖像,写着——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阙教授问他:“那商标的官司,最后赢了吗?”
于晓罗点点头,“那自然是赢了,获赔八十万,不过你也知道,因为这个官司,对方申请诉前财产保全,我公司里对公账户被冻结,前前后后连本带利亏了大几百万……不过我当时啊,就咽不下这口气,那厮,无赖地痞,破坏商场规矩,还大言不惭跟我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阙教授笑了笑,“老于啊,你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
于晓罗摇头叹气,“这个驴脾气,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
山间气候昼夜温差甚大,自然比不上市里适宜,温黎在外面站了会儿,只觉得冷飕飕寒风,直钻骨头缝,于是招呼都没打,就伴tຊ着晚霞往回走。
绕过一小片百年树林,回了内殿。
却瞧见李怀旌,拉着小师傅要红布条,拾起来毛笔,在上面煞有介事地写了写,又画了画。
审视几秒,还算满意,把毛笔丢给小师傅。
就问他:“拴在哪最显灵?”
小师傅回答的也很有意思,“心诚则灵。”
李怀旌挑了挑眉梢,“我心很诚,心诚就有用?”
小师傅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怀旌站在院子里,左看右看,指了指旁边一棵小松树,“这个不错,宽敞,不挤得慌,我向来是个不爱凑热闹的。”
说罢,就抬脚下了台阶。
小师傅在旁边笑了笑,“不瞒您说,全国经济下行,不太景气,大家都不想找对象了,您正好赶个好时候……”
李怀旌听了,笑着瞧他一眼。
“没人抢业务?”
小师傅没想到李怀旌也是个幽默的,低着头笑了笑。
不过小师傅说的,也是实情。
这左边一排,是求财求前程,求什么金榜题名的,右边一排,是保佑父母保佑亲朋好友,身体康健的。
求姻缘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所以李怀旌挑的那处,才光秃秃的,没几个红布条。
此刻温黎刚踏入内殿,款款坐下来,端起来茶,喝了两口,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