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刚要回话,周其均就皱眉,低眸扫了眼他一直震动的手机,说道:“商会里还有事。”
走廊的另一头就是商会举办活动的宴会厅。
林颂说:“可是我还没讲完。”
周其均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说:“半小时后。”
林颂点了点头:“等你半小时吗,那我先去吃个饭。”
“你去哪吃?”
“还没想好。”但这附近多的是餐厅,“我走一圈就知道吃什么了。”
周其均无声看她,最终掏出了钱包。
林颂微微睁大了眼睛。
周其均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张洲际的会员卡,他说:“你去四楼餐厅,积分可以免费吃。”
林颂一人坐在了窗边,免费的东西就是好吃。
她没有喝酒,只要了杯柠檬可乐,桌面上摆放的大多是生冷海鲜刺身,鳌虾,鲍鱼,她先吃了点意大利面垫肚子,防止胃不舒服。
餐厅的人不算多,环境静谧,钢琴声悠扬,偶尔传来隔壁桌略低的交谈声。
林颂捕捉到一两个词,IGBT芯片,动力电池,新能源汽车,她知道现在也有大船企正在研发新能源船,但这都跟福兴没关系。
出于好奇,她还是回头扫了一眼。
姜自恒在林颂进来餐厅时,就发现她了,直到她回头,他才朝她露出了不知道在心里演练了多少次的笑容,果不其然,他得到了林颂的一个白眼。
林颂没好气地收回目光,继续握着钳子,叉起了一块龙虾肉。
没一会,她对面就坐下了一个人。
“颂颂。”姜自恒开口。
“你朋友走了?”林颂抬起眼。
“嗯。”姜自恒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略过,见她桌面上还有皮皮虾,他自觉戴上手套,就像从前那样,帮她剥了起来。
林颂想到周其均等会要来,有点烦躁了。
反正分手的时候她比现在面目可恶多了,也懒得掩饰了,就质问他:“你想干嘛呀,姜自恒,是又欠骂了?”
“颂颂,我们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不能。”
姜自恒胸口起伏了下,他看着她:“是因为分手的时候,我说你只想要钱么?对不起,我一直后悔……”
林颂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我不后悔,我当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她隐约在姜自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痛苦。
她起身,也有一瞬间的困惑。
她当时为什么分手?
哦,因为他说要为了她创业,要借贷,要把所有的钱都投入他和师兄们的小公司,他只能再委屈她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好了,他送了她一个素圈戒指,承诺以后会是她想要的HW,GRAFF。
林颂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为了她?她又为什么要委屈?她说过她想要那些么?
那一刻,她想到了伊爸。
他入赘,说是为了伊妈,他接手福兴,说是为了颂颂,他要伊妈委屈一段时间,他讲他追伊妈付出了多少,最后呢?
……
周其均去了四楼餐厅,没看见林颂,脸上没什么情绪,正好他现在也需要回家一趟。
林颂的电话却又打了过来。
周其均接了起来,却没有出声,听着林颂在那头道:“我在酒店正门口,你活动结束了么?我在门口等你……欸?”
大概是没听到他的声音,她把手机拿远了些:“没接通么?”
“接通了。”周其均说完,就把通话挂断了。
周其均到大门口,发现林颂在跟酒店的保安说话,她好像跟谁都能聊,路过的狗大概都能攀讲起来。
林颂也看到了周其均,她没有解释她为什么离开餐厅,当然,周其均也不关心这件事。
周其均让她进大堂坐着谈十分钟,他才转身,林颂就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说:“等下,我不想去大堂。”
周其均抿起唇,压下不快,他不喜欢别人随意碰他。
“林女士……”
林颂也意识到了不稳妥,连忙松开了他,她只是不想再进去,怕等会再遇到姜自恒。
最终两人坐进了周其均的车里。
林颂要问的就是裁员相关的事。
“因为没有单子,不裁员的话就只能采取轮休、降薪或者长期休假,解除合同的话,我需要你帮我解决一些法律上的问题,包括合同,还有谈判,因为一次性裁员,总好过一直耗着,该赔偿的赔偿了。”
周其均问她:“之前停产休息,工资都及时发了吗?”
“嗯,停工的时候,只有基本工资1800元,没有单子,也养不了本工了,等有活再找外包工。”
周其均说:“你明天把工作合同发给我看看。”
“厂里合同应该都不太正规,小厂子嘛,有活做就行,我伊爸是不愿意赔钱的,把工资按时结了,对大多数船工来说,他就算是很和善的老板了。”
周其均淡淡一声笑:“你现在有钱变大方了?”
林颂一秒落回现实:“我一直在负债中……反正大不了就破产,还有两艘被弃的船,五折应该能卖掉吧,不过要是五折再流拍,就真的完蛋了。”
周其均扯了扯嘴角:“一遇到事,你就提破产。”
林颂不以为然:“你知道菲尔奈特先生吧,他也喜欢提破产,但他破产了吗?创业者的一生就是在危机和负债中度过的。”
“创业者?”
“是啊,我现在就维持从零开始的创业者心态,但我至少还有厂子和设备。”林颂的想法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见周其均没有接话,还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我们的成功可以复制》。
“这本书适合你这种悲观的人看。”车顶的灯开着,可以看到书本上被她用五颜六色的荧光笔画了重点。
她还读给他听。
“我是最普通的人,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我可以成功吗?唐骏说,可以。我没有资金,没有技术,没有市场,只有一个愿景,我从事的是别的行业,对商业一窍不通,现在开始学习,我可以成功吗?李宁说,可以。”
林颂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服气,抬眼看他时还有几分挑衅:“只有你周其均说不可以,你比他们还厉害吗?”
周其均没有丝毫羞愧,还厚颜无耻地“嗯”了一声,他挪开目光时,按下了想捏她脸的想法。
她做事真的随心所欲。
周其均说:“下次你想谈事情,提前约好,做好计划,方便别人安排时间。”他原本还想说,他就算了,她的其他客户肯定不喜欢她这样贸然出现。
但为什么他就算了?
林颂也开口:“我见其他人没有这样。”
她说得无心,话音落下后,车里却有短暂的寂静,两人突然间都没出声了。
直到周其均说:“你下车吧,我得回家了。”
“你家里有人在等你吗?”林颂好奇。
“狗在等我。”他语气平铺自然,林颂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骂人。
周其均又接了个电话,对方声音抱歉:“周先生,我先离开了,小白它不喜欢我,我在它旁边,它今天一直很焦躁。”
周其均:“我马上回去。”
林颂又问:“是狗吗?”
周其均启动了车子,冷声说:“你要是不想下车,就绑好安全带。”
于是,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就这样到了其中一人的家中。
缓缓上升的电梯格外安静,林颂看着电梯门照出来的两人并排站立的身影,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拘束,手臂之间无意的碰触时有时无,她还在思考,她来他家里做什么?看暴躁的狗吗?
她清了清嗓子,说:“周律师,最近谢谢你。”
“谢我什么?”比起她的不自然,周其均好像很淡定,电梯的暖光照在他脸上,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工作时更加柔和好接近,但都是错觉。
“如果是合同的事,你记得支付律师费就行,如果是上次参观船厂,你谢谢林律师就好。”
林颂发现,他这人真的很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感谢。
而她最后也没进周其均的家,他让她在门口等着,他敞开着门。
林颂也不想进去,但周其均进去得有些久了,她累得在门口蹲下,刷了会手机。
她回喻宁消息:“还没,等裁完人,我还得再招一点人,不过不是船工,前段时间跑了几个厂子,乱喝了一堆酒,感觉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吃喝玩乐,不过我伊爸觉得是人脉,现在又不是当年了,也不看看人家怎么可能理我们,还有什么工厂定位战略,管理,难道我得报班学习么?”
林颂刚发出去,就听到哈赤哈赤的口水声,一抬眼,被一个几乎贴到她脸上、流着哈喇子的血盆大口吓了一跳。
她猛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往一旁的人身上跳去。
正关门的周其均身体微僵,他的手被人紧紧地环抱住了,而那只刚吓了人的蠢狗也吓破了胆,蹿回了他的脚下,自欺欺狗地埋头蜷曲了起来。
第16章 懂你
“松开。”周其均嗓音冷冷,似乎又碰触到他人际交往的安全界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蠢狗,它被训多了,焉头巴脑地“嗷呜”一声,前爪就乖乖地从周其均的脚踝处离开。
周其均又说:“不是说你。”
小白又开心地“嗷呜”一声,尾巴摇了一下。
林颂这才反应过来,她抬起头看他:“你在说我?”
周其均没有回答,但眼神落在她交缠在他手臂上的手,不近人情,意思十分明显了。
林颂反骨上来,原本只是抱着他的手臂,倏地就抱住了他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