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其均,在吗?”
“不在。”
“跌宕起伏中,有人恐惧,有人会在漫长的出清路中穿越寒冬。我这句话,怎么样,心潮澎湃吗?”
……
可颂:“颂颂厂长正在跟旧制度死磕。”
“大哥刚到东环也像你这样做过,很快他们就给大哥上了一课,大哥有句话想送给你——想快速拥有话语权,就得有成绩,有业务订单,请用业绩去倒逼内部的整顿、革新,否则跟在外面窝囊,在家威风的家暴男,没有区别。”
可颂:“大哥真聪明,好喜欢大哥。”
“?”
周其均每次看完这些聊天记录,心脏总是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丝剧痛,而后缓缓地蔓延在四肢里。
到现在,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跟吸毒一样上瘾,不痛一回,还睡不着。
就跟一开始的小白不挨一大嘴巴子,就不肯乖乖洗澡一样。
周其均联系了想要出让股份的福兴厂小股东见面,都是林颂的亲戚,他跟伊爸商量过,他个人入股就好。
周品权:“哟,铁公鸡拔毛啦,攒了一辈子钱,这次全给花出去啦?”
周其均无奈,不至于:“这些股份不多。低价入股后,等下个繁荣期到来。”
周品权也想起疯狂期,资产整合、发股上市。
“德邵、高盛、肖氏都投了造船,还好东环只投了正荣,太多船厂都只想挣快钱,你要说他们懂船?呵,任何暴利的行业都走不长,这个林颂……”
周品权卡词了,最终说:“喜欢写自传的,坏不到哪里去。”
周其均沉默。
但这一次,他联系那几个股东,他们都拒绝了,含含糊糊地扯了些仁义道德。
“颂颂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伊爸去世了,不能落井下石。”
周其均能猜到,应该是林颂做了什么。
……
林清耀去世四十九天,林颂带着她终于做好的船模去看他,墓碑上有张他的照片,笑容温和,眼神却很锐利。
船模装在了透明塑封盒里。
林颂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放在这,风吹日晒,能放多久,给你做这个船,我流了好多血。”
“希望你在下面好好的,不要去找我伊妈了,我给你烧了好多钱,李峤印钞厂出品的,质量非常好,够你潇洒了。”
一直到最后,她才说:“虽然你不安好心,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伊爸。”
至少他提前一年多,让她回到福兴,让她在他还活着的最后这段时间里,有他辅助,稀里糊涂地摸索着前进。
才几百天的时间,却恍若隔世。
她去年觉得困难、迷茫的那些事,或许在接下来的福兴发展问题中,不值一提,但不一样的是,她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林颂离开墓地。
她还记得她和伊爸的好多次争吵。
“林颂,你是没吃过真的苦,跟我以前的苦比起来,你这算什么?你就这么脆弱!”
“为什么我要比较苦难?你这么会吃苦,那你赶紧多吃点,你这么会吃苦,那还找我伊妈结婚走捷径?”
他气笑:“说得对,结婚生了你,我吃了更多苦!”
“算了,有些事只有你自己经历了才能成长,以后我不在,你心要黑一点,该硬心肠就硬心肠,有些人你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对人多点防备心,再多点野心。”
这天林颂又去了乡下老家的林氏祖坟地,伊公和伊妈都埋在这,以后等她老了,她也要留在这。
他们一家人,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伊公生命终结在十多年前,但福兴和他造的船,还有他帮助过的很多人都记得他。
……
福兴厂现在有篮球场、羽毛球场,林颂不想一个人在家,基本上吃住都在厂里,下班后,她就跟船工们运动,跑跑步,打打球,既锻炼身体,又挥洒精力。
林颂、梁真和郑静瑜最喜欢打羽毛球,他们这个小团队复盘工作,也不选在会议室里,而是跑步、打球或码头闲逛。
林颂说:“这叫打造社群归属感。”
梁真奚落:“低成本团建。”
林颂一边笑,一边跳起来扣杀拍球,她全身湿透,但绷紧的腿部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整个人散发着健康的魅力。
梁真打球更凶,接球后,直接往林颂的另一个队友那边打去。
那是腿脚不方便,原本拄拐,今天坐在轮椅上的关青松。
关青松犹豫要站起来摔倒,还是被球砸,最后本能地选择抱住头。
郑静瑜被逗笑了。
“你不讲武德。”林颂也笑,只好认输。
他们原本说好,关青松就是凑数,让他有参与感,林颂一人打梁真和郑静瑜。
场下路过的船工们起哄鼓掌:“梁经理又赢了。”
“我讲什么武德,你不知道我这人最缺德?”梁真扬起球拍,回应了他们,又去拿毛巾擦汗,仰头灌矿泉水。
她又说:“二号船舶这件事必须解决掉,两百多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重要的是,其他船东可不管是不是安达和汉科的错,他们只知道船在福兴会丢,人家不愿意再来维修。”
“其次,福兴连维修费都要不回来,你信不信马上就有第二个船东学了。”
林颂笑:“我信,但你放心,我会要回来的。”
“就靠那个律师?走诉讼?”梁真的话意味不明,似乎有点讽刺。
林颂说:“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就那句话呀,要是法律真的那么有用,老赖就不会那么多了。”
梁真这才正眼看林颂,半晌,她才轻轻地笑了。
“你知道吗?原本我想离开了,就像我大一对你说的那句话一样,我最怕天真,因为天真就等于蒙昧无知,如果你在研究院,随你怎么天真,反正你会画图,又有领导赏识,可你现在在做生意。”
她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回头一笑:“那就再试一次,颂颂。”
……
周其均和林颂再见面,正是因为安达和汉科的纠纷。
地点是一家鹭城菜馆。
林颂微微笑道:“周律师好。”
“林总。”周其均稍稍颔首,又是初次见面的那副模样,说不上冷漠,但脸上的笑意乏善可陈,带了职业的礼貌。
他来之前,已经想好他要怎么帮林颂解决这件事,打官司,或者联系对方法务,再不行,借势东环,怎么都能让对方给点薄面。
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前半部分,是他作为法律顾问的本职,后半部分……是他职业责任感比较强吧。
只是,这次林颂不需要了,他皱眉。
两人往包厢走,客套又陌生。
林颂神色自然,那晚彻底分手后,她没想过再回头了,吵成那样,也说明两人是真的不合适。
她后来其实想明白了周其均最后说的那句话。
估计他身世有隐情。
但她口出恶言,也是他逼她的,她是善良的诸娘仔,他不行,她都说没关系。
这一段时间,立达和福兴之间的工作正常推进。
因为立达本就是福兴多年的顾问所,而周其均又的确是目前省内最好的海商法律师之一。
林颂微笑着说:“周律师,麻烦你等会跟安达和汉科的经理解释,福兴拥有的船舶留置权,有权优先受偿,这一点要说给汉科听,因为船现在在汉科手上。”
她继续:“关于船舶修理合同纠纷,修理费相关的信息,是要说给安达听的。”
“你准备起诉?”周其均语气平缓。
林颂抬眼看他,平静道:“不打算,但要让他们以为我要起诉,并且认为我只起诉他们其中一方,麻烦你了,周律师,剩下的我会跟他们谈。”
周其均听明白了林颂的言下之意。
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好像她本来就该是这样,如果林老厂长一直在的话。
他看着率先走进包厢的林颂,在想,如果他一开始认识的就是这样的林颂呢?
可能结果也没有区别,不管哪一个,都是她。
这一次,安达和汉科的两位经理有点摸不准林颂的意图了,上一回,两人联手对抗林颂,认定她好欺负,拒绝支付船舶维修费。
但今天,林颂带来的律师,来自立达。
林颂跟安达的经理介绍道:“这是立达所的周律师,立达跟安达合作近二十年了,林律师上次还提起邱行长和她的趣事。”
安达经理笑了起来,汉科经理脸色狐疑。
接着,林颂又跟汉科经理提起她伊公林诚道跟汉科船务的几次合作。
这下两个经理的脸上都挂上了狐疑。
第39章 思念
汉科的叶经理听到周其均说:“汉科持械强行拖走二号船,侵害了福兴的留置权。”
她觉得好笑:“周律师,林总,福兴的留置权是基于修船合同的,我们汉科又没委托修船,我跟林总也沟通过很多次了,首先公安部门都认为我们汉科拿回船的行为不违法,其次,船都不在福兴那了,留置权自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