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均气笑,被这三字刀戳得有点酸胀,没说什么。
跑着路过的曾凌佑害怕了:“不要啊,颂颂姐,我,我是个渣男,我不适合恋爱。”
林颂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周其均沉寂了片刻,压下了那股躁动不安的冲动,因为他本能地想接话,说他也适合恋爱。
不过,他现在都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到。
只清楚,想靠近她的欲望在不停地累积着,他一直以来的原则是,对说出口的每句话负责,只有确保能做到,才能承诺。
……
收摊后,林屿拿着赚到的钱,请几人去学校附近吃炙子烤肉。
曾凌佑人高马大,狼吞虎咽地清空了一盘又一盘的肉,吃到林屿都心痛了:“佑,钱不够了。”
曾凌佑转头就看向真正的老人,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姐夫,你请客吗?”
周其均正拿着夹子给几人烤肉翻菜,他自己没怎么吃,闻言,心情舒畅了不少。
“嗯,你随便吃。”
“姐夫大气。”
曾凌佑又大手一挥,让服务员上了四盘牛仔骨。
林颂看曾凌佑高兴的样子,把澄清的话吞了回去,托腮等着周其均烤好肉,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一双做饭都性感的手,她还记得他演讲时腕上的沛纳海,但他今天没戴手表。
可惜了,她前几个月给他预定的手表还在排期中,他们就分手了。
林屿吃饱喝足后,看看林颂,再想想今天这样美好的一天。
眼睛浸起了薄薄的水雾,眼圈红了下又退散。
伊爸几乎不来参加他学校的活动,伊妈来了就只会担忧他糟糕的分数,然后唉声叹气。
这是第二次,他和家人一起参加完学校的活动后,还能这么开心放松。
两次都跟林颂有关。
曾凌佑瞥见林屿眨眼就滚出眼泪,吓了一跳:“小屿,佑哥不吃了,别哭啊。”
林屿却不理他,看着林颂,大吼一声:“姐,我爱你!”
林颂愣了下,她分明向那么多人索取过爱,但是对上林屿炽热的眼神,她竟想避开。
好在只是一瞬。
周其均还在一旁冷不丁出声:“不勇敢了?”
林颂如临大敌,应激一般大声回话:“弟,我也爱你!”
为了向周其均示威,她还用双手在胸前比心,将心送给了林屿,附赠一个飞吻。
林屿感动得哇哇大哭,要让林颂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
曾凌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周其均无声地笑起来,他往窗外看去,正好对上了郑棠俪望过来的眼神,两人轻轻点头致意,郑总带着女儿去了另外一家店。
到了后来,两个未成年人偷偷尝了几口水果酒,林颂原本想阻止的,反倒不知怎么,还被两人劝酒。
虽然都没醉,但林颂不能开车了,只能靠周其均送他们回家了。
周其均先把曾凌佑送回去,再送林颂和林屿,到了林家,林屿自觉先下车,动作跟小偷差不多。
“千万别被我伊妈发现我喝了酒,不然完蛋了,我先回家去刷个牙,你们聊啊。”
车内就剩两人,但林颂很快也想下车了,她握住了门把手,拧了拧,被锁住了。
“你干什么?”她问。
“锁车了。”周其均语气平静,“郑总知道你想找她,她和大哥联系过,只不过,她应该不想做游艇。”
林颂并不意外,她今天更在意的是,那艘待修的船已经进坞了,合同还没签。
她开口:“明天需要你审核一份修船合同,这艘船刚在正荣船厂进行过大修,航行不到半小时,就出现漏油情况了,就近拖到福兴厂进行二次维修。”
正荣船厂跟福兴厂隔得有些远,早几年,两个厂子还是挨得比较近的,后来正荣不断地扩张,地皮不够,已经搬离到独立的小岛那了。
周其均明白她的顾虑:“你担心得罪郑总?”他甚至没等她回复,直接问,“所以你因为担心,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当然不愿意。”林颂果断回复。
“那你的担心就没有意义,徒增烦恼,船已经进坞了,你已经不可能再把船送到正荣,更何况,如果你拒绝这个机会,得罪的是海事局和修船协会。”
林颂扭头看他,车内的顶光光线并不明显,可她的目光澄澈明亮。
“我是想借着这个船宣传。”
她讲得含糊,但周其均理解得一点都不含糊。
他笑:“哦,你想拉踩正荣,买一些宣传,正荣修出来的问题船,是福兴修好的,专业又细心,想干坏事,又怕得罪人。”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你这位律师,真的很黑心。”
因为摄入了一些酒精,林颂的状态比白天更放松一点,她还听到周其均跟她讲起了莫名其妙的道理。
“做生意本来就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决策有两面性很正常。”他停顿一会,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讲下去,还是道,“像蝌蚪,它感觉到生存压力时,就会自我释放毒素,放倒自己和对手,只有耐毒性最强的才能存活下来。”
林颂笑出来:“你偷偷看名人传记了。”
不过,她要提醒他:“九点了,你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余伊姨,你,对大漆过敏。”
周其均在她的逼迫下,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伊妈的电话。
余新荷都要睡觉了:“怎么了,均均?”
周其均顿了顿,看着林颂的眼睛,语气平和:“伊妈,林颂的车上有你送的漆葫芦,我坐车的时候,发现我过敏了。”
“你过敏了?现在吗?”余新荷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大得差点把一旁的周品权都掀下床,“你怎么会过敏?哎?等等,你为什么坐颂颂的车?”
第47章 幸运
余新荷今晚的话又多又密:“均均,你在颂颂车上吗?你对大漆过敏,你居然对大漆过敏,伊妈都不知道,伊妈给你做了那么多摆件,还好你没事,那你每次怎么忍的?”
还是很温柔的嗓音:“你有什么要讲出来的呀,哎,我们是一家人,我不明白……”她不知为何停顿了下,又转移话题,“说起来你跟颂颂怎么回事,你又回去找人家了?”
周其均只说:“伊妈,对不起。”
“好好好。”余新荷轻笑,半晌又接着道,“看来又要请戏班子还愿了,那……就这样,晚安。”
她说的是,跟周其均更进一步。
母子俩的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林颂看着周其均冷静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在多管闲事,可还是没忍住,冷淡地开口:“你应该听得出来,余伊姨在难过,你可以多讲一点,至少不要显得这么冷漠。”
“我难过的时候,你不想安慰我,只希望我能自己平静下来,我都能理解,因为你不欠我,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加上还是我主动的,你向来能控制好情绪,强大、稳重、注重自我,所以你用同样的标准去要求伴侣,不愿意浪费时间精力去处理伴侣的情绪问题。”
她不知道是感同身受,还是嫉妒他不珍惜她一直奢求的母爱。
“但这是余伊姨,你不能忽视她的痛苦,我有时候都觉得你其实是厌人吧,你的世界一点都不小,却只有你自己。”
周其均眼底本就淡薄的笑意,渐渐消失,又开始冷眼旁观她起伏波动的情绪,他面色平静地打开了车门锁,寂静的车厢里响起一声“咔擦”。
是一个请人下车的动作。
林颂本来还不生气的,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她微笑道:“你也不用再找什么懦弱脆弱的借口了,其实你就是单纯的傲慢自私,还给自己整上悲惨了呗?”
为了有气势,她学上了东北口音:“瞅啥呢你,咋地,周家的精英教育给你傲慢上了是不?还是当了几年破律师,染上这个圈子坏毛病,感觉自己阶级不一样了?”
周其均没有她想的那么冷静,他现在感觉要被气到头顶着火了。
他抿直唇线,原本的确不想多说什么的。
但林颂的神情太挑衅了,有没有心疼都没关系,她还在他的痛处上面撒盐蹦迪。
已经到了他设想过的时刻,向对方剖析痛苦后,每一次争吵都会用彼此最在意的难堪,互相攻击撕咬得血淋淋。
只不过,他现在居然只有生气,甚至还有点无奈。
因为林颂的四不像口音,他还无法控制地想起有一次两人亲密,她突然怪里怪气地讲起了榕城方言,贱兮兮道——伊弟,丫霸丫霸,差点让他不行了。
“我哪里傲慢?”周其均问。
“你哪里不傲慢?”林颂笑。
“我哪里自私?”
“你哪里不自私?”
周其均意识到,跟林颂就不能按照正常聊天的思路,再聊下去,他干脆带车进闽江好了。
林颂也懒得跟他说什么了,平静地下车,合上车门,但是门没锁上,她又重新打开,很用力地甩了上去,车子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周其均紧接着也下了车,气急败坏般,用的是方言:“就因为我不说?我中意你,我中意你,我说了,然后呢?”
林颂是真的绊了一脚,她受了惊吓,回头去看他。
他站在车旁,姿态放松,昏黄雾灯笼罩着他深邃的轮廓,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林颂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今晚他也没喝酒。
四目相对,静了一瞬。
玲姨似乎听到了声音,出现二楼的阳台,探出半个身子,像只大鹅一样,伸长了脖子:“谁呢?”
周其均面无表情,强自镇定地跟玲姨招了下手,就转身回到车上,很快重新启动,驱车离去。
林颂看着他车轮稳定却歪扭的痕迹,品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
周其均一路都板着脸,终于回到了壹号房,小白听到开门声,就蹲在玄关处等它的主人。
周其均蹲了下来,跟它抱了个满怀,他静静地闭上眼:“被气昏头了,干了件比你乱尿尿还蠢的事。”
他又睁开眼,撸着小白的脑袋:“我冷漠的时候,你伤心吗?狗尊严有没有受伤?”
小白欢快地摇着尾巴。₇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