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维多利亚港,”兰濯风尽量用很轻松愉快的语气,“怪我用了简称。对不起。”
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礼貌。对不起三个字,重量很大,她不值得他如此厚重的歉意。
“没不是简称不简称的问题,”她很干脆直白:“是我没去过,你不用和我道歉。”
她没来过,或许她的十八岁里,唯一走的远门是香山澳。
她是挣扎着过来的,而他的十八岁,却早已全球飞。
兰濯风听见这话,心忽然很软,他觉得自己真的疯魔了,才会觉得她可怜透顶。居然觉得和她说她不知道的地方,是他的错,像在炫耀那样,是个罪人。
“孟浔,”兰濯风忽然喊她的名字,又把刚才结束的话题找回来:“去试试。”
孟浔杏眼微颤,鸦羽般的睫毛低低的煽动了下,明知故问:“试什么?”
兰濯风想不通,想不明白。为何明明介意照片里她和那个男生的登对,却又还是选择让她去试试。
后来很久后,他大抵才明白,人对爱情的体验,分为喜欢和爱,而他这份克制的,到底是后者。
他大可鼓动她去拒绝当主持人,那种酸涩的闷感就会消失,毕竟他知道孟浔站在舞台上被人看见时,就会像尘封的宝藏,忽然亮出来,被人注目,吸引别人。
可他做不到。
“人不能一辈子都在低处,有机会向上爬,就去试试。”那天晚上风很温柔,烟花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传入耳:“自信点,孟浔。”
自信点,孟浔。
从得知被选中的时候,她就无数次幻想那天的场合,聚光灯下,她要穿着从小到大极少穿的裙子,站在舞台中央,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看着她,好像是会把她看穿。
她害怕。害怕到一直想拒绝。
可害怕的真实心理路程是
——她没有自信,也不够自信。
她被他看穿,耳朵有点热。
默了好久后不说话,憋了半天说了句:“Keith,你好烦。烟花好看吗?”
不是谢谢,是你好烦。
兰濯风笑了,听她的后半句话,是结束话题的暗示,点到为止是尊重,喋喋不休是责骂,他顺着她:“想看维港烟花吗?”
“想看就可以看吗?”
“当然。”
孟浔愣了会儿,没从他爽快的口吻中回神,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通过一下。”
微信里多了一个红点。
是好友申请,她手指微颤,点开来。
他的头像是一片黑色,伴随着半弯的月亮。名字是一个“.”简简单单。
“孟浔?”
他忽然喊了声,扰了孟浔从他的微信头像里回神,她匆忙的应了句:“我在。”
莫名其妙却可爱。
兰濯风轻笑,不戳穿她,也不问她刚刚在干嘛。
孟浔在心里告诫自己下次和他打电话可千万不能用耳机,不然他在那边稍微沉重些的呼吸,还有此刻低低压制的笑声,都毫无保留的传入耳朵里。
“接视频。”他好心再次提醒。
孟浔彻底红了脸,原来,手机刚刚一直在震动,是他打了许久的视频。
孟浔接过来,视频不敢对着自己,对着阳台的远处,望着横琴那边的方向。
而画面里,他也没有对着自己,而是对着远方的风景。
那是孟浔第一次看见维港。
很美、很绚烂,纸醉灯谜,烟花在黑夜里绽放。
“好看吗?”
“好看。”
“回去香山澳,我给你放烟花。”
他笑:“送你。”
孟浔心里忽然沉甸甸的,这是感觉好奇妙。
像被人惦记、被人在意、那些随口的愿望,有人替她实现。
晚风吹醒孟浔,她好轻的说:“我不要你送我烟花。”
现在就好。
这样就好,再多,她不要。
也要不起。
直到挂断电话前,孟浔才想起来问他:“那么晚了,是找我有事吗?”
“忘了。”兰濯风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又装作才看见那条朋友圈,“怎么发了合照。”
“学校要求的,每个人都发自己的照片。”
孟浔当时发的时候没在意。因为她的微信总共就三个人,兰濯风是第三个。
“我没有单人的,就找了张合照。”
“惹人误会。”
他挂电话前,说了句这个。语气比刚才打电话来时,愉快了许多,好像是雾团散了的感觉。
孟浔觉得好莫名其妙。
孟浔从阳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翻身的时候却忽然又觉得奇妙,她居然加了兰濯风的微信,而更奇妙的是,他不但赞了那条朋友圈,还在下面评论:Esperando com expectativa o dia em que você entra no palco e brilha brilhantemente.
——期待你登上舞台,绽放光芒的那天。
好像说的他会来那样。
那天他会来吗?
孟浔问自己。
-
临近国庆长假,孟浔也开始忙碌考试。考完后,已经是快要放假了。
孟浔本想趁着长假回去趟,但是打了电话却被母亲拒绝了,而兰双恰好在这时告诉她:“国庆陪我出去度假呗,我想去岛上玩玩,你给我做糕点,按日薪给你开工资,行吗?”
孟浔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吃喝玩乐都是兰双给钱,她完全就是跟着去享福的,还拿她工资。说不过去,她拒绝,却被管家道:“你放心好了,所有跟着小姐去加班的人都有加班费的。”
孟浔松了口气。
她问:“都有谁去啊?”
管家说她不清楚,当天下午孟浔就飞去了岛上,同行的还有江枝,另几个女性朋友,都是香山澳里的千金小姐,别墅里的大部分佣人。
那是她亲眼见到海岛,很美丽。天蓝水清,岛屿上绿地青草。
好在都是熟人,也都是女人,所以孟浔没有不自在。
要是像那天在私宅那么多人,她定然是不好意思。
到了午后小歇了会儿,大家都说去游泳,好在江枝准备了孟浔和兰双的泳衣,一人一件,兰双先挑了件三点式,两个人默契的把布料最多的那件给孟浔留下,可孟浔还是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胸口分叉开来,锁骨,大腿、还有完全袒露的手臂,都令习惯穿T恤的她好不自在。
她问:“我能不穿吗?”
没人应。
孟浔不得已打开帘子,却没想到和刚走进来的兰双对上。
与此同时,她看见兰双举着的手机里,是视频。
视频的那头,是面色稍冷、玉质金相的男人。
两人相视,均是一楞。
孟浔少穿短裤,平常都是运动裤套T恤,那皮肤少被太阳晒,本就白的她,身体更是白到细腻透光,笔直的双腿,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不大不小的胸脯。
无一不透漏着生涩。
孟浔先回过神来,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闹哄哄的声音,大家挤进来泳池。
嬉笑声中还有几句男人的声音,讲的是英语,连孟浔都觉得惊讶,什么时候有男的来?
明明刚才下飞机的时候,只有女的。
要是她知道,也不会换上那么暴露的泳衣。
视频里的男人也听见了泳池那边走进来的嬉笑声,他们在她背后的门,他看得一清二楚,几个外国小哥。
孟浔见兰濯风越过她往后看,脸色瞬间冷了,稍微重的拍了桌子。兰双拿手机吓了一跳。
而孟浔则听见他低沉、不怒自威的嗓音响起
——“胡闹!”
第16章 第十六章
视频是兰濯风那边挂断的。
那是孟浔第一次见这样的他。面色寒冷, 眼神瘆人。
加上那拍桌子的声音,把举着手机的兰双,还有捂着胸口的孟浔吓了一跳。
所以刚刚他是生气了吗。
和兰双说的一样, 不怒自威, 确实可怕。
“完了。”电话挂断后,兰双像小鸡啄米那样转来转去自言自语:“这下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