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旁边,长腿交叠,嗓音柔沉着问。
早就在许愿时,就想过他会如此问,她把早已找到的理由和借口说出来:“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那我许的这几个,我想看看会不会灵。”
怎么会不灵,除了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幸福快乐、平安健康、是他本来的生活,她夹杂着的私心,其实都在最后那个。
大人不记小人过?她真会说笑。
“你才是那个大人,少气我一点,就万事大吉。”兰濯风把蜡烛拿走,丢进了车载垃圾桶里,似随口问:“就没许关于自己的?”
孟浔摇头,听他问:为什么?
“以前我生日的时候没有蛋糕,我当时就很想要,”孟浔说起来自己都弯着嘴巴笑了:“我就想,以后谁第一个送我蛋糕,那我就帮他许愿望。”
兰濯风低眸,眼神里到底是涌出了几分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是心疼,是相见恨晚。
所以她人生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他买的。
她替他续了愿望。
她回报的方式太直白简单了点,但心愿却是满满。
“那你顺便再帮我许一个。”
“许什么?”她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
“许19岁的孟浔万事胜意、许26岁的兰濯风得偿所愿。”
许她万事胜意,许他得偿所愿。
这次孟浔却没有反驳,但也没有真的再许。只是拿起刀叉切蛋糕,她切的小心翼翼,不去破坏城堡,更不想去破坏那个玩偶,把它们从奶油上分割下来后,装进了蛋糕碟里。
孟浔把城堡给了自己,因为奶油比较多,又把玩偶给了兰濯风,因为小巧些。
但她刚给,他便笑了。
“你笑什么?”孟浔问。
“笑愿望太快实现,”兰濯风见她还是懵懂,就解释道:“笑你把你自己送给我了。”
“我没这意思。”孟浔说完伸手就要去抢回来,她哪里知道他会这么想,真的是无时无刻不给她设套,让她脸红心条加速。
她没抢回来,因为被兰濯风用手隔开了。
“哪有送了还拿回去的道理,”他不正经、假装勉为其难道:“我收下就是了。”
她亲眼看着他微微低头,微长的头发垂下来,深邃的眸子垂下、神色难辨,就当着她的面,把玩偶咬了一口。
他只是简单的咬了咬蛋糕,她却觉得耳根微热。
他明明上秒还说这个玩偶是她,也取笑她。
在她要抢回去的时候,他却咬了口,像在和她宣战。
而宣战的内容是
——势在必得。
是的,当他咬完一口的时候,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势在必得。
那眼神如凶猛的野兽,教人不敢再看,怕看了,会受伤,会陷入。
孟浔只能端起城堡,也默默的咬了口。
她情绪起来的很明显,穿着鼓囊囊的羽绒服,低着头捧着蛋糕,看上去有些委屈。
“Keith先生就是这样逗女孩子玩的?”她这话说的,好像他经常逗别人似的,说话没有理由没有证据,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心里不舒服,还是就是不相信他。
“好好好,我向你赔礼道歉,”他无奈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他已经不去与她说这些他压根不屑于做的事情,从副驾驶那边拿了一个袋子,然后把礼物放在了穿着厚厚羽绒服小小一团的孟浔的怀里,“生日快乐。”
怀里被塞了个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是什么?”
“拆开看看。”
孟浔犹豫片刻,把袋子拆开,里面是一个双肩包,不管是质感还是款式,一看都是那种大牌的,那双鞋子,兰双说六位数,还需要提前定制。
那么这个书包呢?
又是多少钱、又是什么大牌的。
孟浔抓着书包带,抿了抿唇,还是问:“你怎么想到给我送书包了?”
“你比我霸道多了,我送你东西还要和你解释、长篇大论的告诉你为什么要送你,”兰濯风把书包的标签剪掉,“想送就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就是因为什么都要追根揭底,所以才活的那么累。”
“人活的就是那冲动的瞬间,什么都刨根问底,你得不到幸福,别人也是。”
什么都刨根问底,你得不到幸福、别人也是。
是啊她就是这样,别人对她一点好,她都诚惶诚恐,她觉得她配不上,也没什么能回给别人。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个书包,只因为她觉得兰濯风说的有道理。
那就当她也冲动一次,不要去纠结为什么要送,更不要去纠结拿什么回礼。
下车的时候,风雪越来越大,和开车暖气的车上完全两个世界。
孟浔ῳ*Ɩ 裹紧自己的羽绒服,把头埋进围脖里,手上拿着他给的双肩包,露出杏眼眨了眨,鼻音有些浓重,道:“你快些回去吧,不要为了我感冒了。”
兰濯风立在风雪里,轻笑道:“风雪算什么,不至于那么脆弱。”
她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他走上前,与她肩并肩,一道往她家里的居民楼走去,这边的路混杂,电动车、摩托车都很多,还有环卫工人在收拾垃圾,推着垃圾车走上走下,不时就会有人撞上。
孟浔是走外面的,但是一辆摩托车按着喇叭飞过来时,兰濯风长臂一伸,把孟浔护到了里面,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没有停留就放开。
他虽喜欢在言语上调笑她,但肢体上的接触却从未有过任何的轻浮。
她忽然想起句话,君子风流而不下流。
一路到了居民楼楼下,孟浔才再次和兰濯风道别。
“好了,就送到这里,我上去就到家了。”
“那好,我看你上楼。”
孟浔应了句好,转身上了楼梯。
双肩包在手里有些坠重,像是时刻提醒她这是他千里迢迢赶来帮她过得生日、送的礼物。
这份情意比地上的雪还纯白。
她何德何能,让他如此记挂。
身影消失在楼梯后,兰濯风收回视线,转身准备离开时,却又听见楼梯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他循声望去,侧眸回头看,只见孟浔一边跑下来,一边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
齐肩的中长发随着她下楼梯的动作而飞舞。
不一会儿就到了他面前。
“香山澳的天气暖和,这里天寒地冻,”她把围巾塞到了他的手里,跑步跑的气喘吁吁:“快些回去吧,围巾可以保暖,送你了。”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匆匆忙忙的。其实无非就是怕他笑她,她说完,把放在地上的双肩包提起来,“也谢谢你的礼物。”她转身飞奔上楼,下来到现在,不过半分钟,留下兰濯风在原地。
他顿了片刻,握着围巾,嘴角勾起。
围巾上染着她的体香,很淡很淡,却掀起不小的波澜。
她那些倔强、那些不退步的坚持、在这一刻、都放在了围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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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浔提着双肩包站在家门口时,迟迟不敢开门,她靠在墙上,隔着羽绒服摸着宛如战鼓般轰动的心,想起刚才给他围巾的那时候,心快跳出嗓子眼。
一分钟后,她才鼓足勇气打开门。
“妈妈,我回来了。”
她边推开门,边换鞋子,然后把双肩包放回了家里的床上,那里还有林秀扇送她的双肩包。
没有任何的回应,孟浔走出去,敲了敲林秀扇的房门,问:“妈妈,你睡着了?”
应该不可能那么快,这里隔音不好,林秀扇也不可能听见了她说话而不回答。
孟浔觉得奇怪,说了句我开门了,推开后看,林秀扇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手还捂着肚子,汗湿了全身,孟浔忽然惊呼出声,立刻喊了句:“妈妈。”
她趴到了床上,立刻拿出手机打120,但是因为手忙脚乱,加上手机有点卡,所以拨打了在上面的未接来电。而她却没注意到。
兰濯风刚准备转身,就听见电话响起,他单手拿着围巾,另只手拿出手机。
低头一看,是孟浔的来电。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接听键,电话放在耳边时,响起了孟浔柔弱的哭腔:“喂,120吗?我妈妈晕倒了,我们这里是——”
“孟浔,是我,我现在上去。”
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把围巾系在脖子上,三两步跑上了楼,兰双给的地址里,已经写了几楼几楼,他印象十分深刻,但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细节的时候。
等他跑上楼,孟浔已经把林秀扇背在背上。
她的脸被压到通红。抬眸望去,视线里的兰濯风急匆匆的出现,额头溢出细密的汗,他来不及歇口气,把林秀扇从孟浔的身上背过来。
来到医院时,一直折腾到半夜,孟浔才从主治医生的病房出来。
她站在医院的长廊里,眼神空洞的望向对面白花花的墙面。
不一会儿,身边忽然出现黑影,然后那团黑影的主人站在了她的身边。
“阿姨怎么样了?”他扶着她的肩膀,企图给她点力量。
而孟浔低着头,双眼里悲戚戚,只是看向兰濯风时,却是挤出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肠胃不怎么好。”
主治医生说,母亲的病情不能再拖,再拖下去,恐怕再也没办法。
只是她不想说,不想显得是在卖惨,因为她已经很惨了。
“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好吗?”
孟浔看了眼兰濯风,他面对她而立,裤腿上全是皱巴的湿意,那是他今天折腾了一天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