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里全是刚才他背着林秀扇下楼的身影,他脚步过快,险些摔跤。
六层楼高的步梯,他没有一会儿就走到了楼下,车子一路飞奔。
他在急她所急。
他千里迢迢出现给她庆生,她却又给他惹了麻烦。
现在回想起来,从第一面开始,她真是除了给他麻烦,还是麻烦。
他身上的冷香,因为近距离,瞬间侵入她的鼻子,牵动她的脉搏。
兰濯风呼吸变轻。
她没有回答他,但却是她第一次那样直视他的眼。
他眼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就这么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后,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滴穿了什么,她忽然鼻子很酸,转身,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医院的长廊是安静的,白炽灯的亮光照下来,像是聚光灯,照在他们身上。
“谢谢。”她低声说。
兰濯风抬起手,犹豫片刻,大手贴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拍了拍。
像对待珍视的宝贝那样。
“孟浔,”他低声,把想说的话,说出口道:“试试看,让我来保护你。”
第20章 第二十章
长廊里安静到只剩下窗户外的风声。
还有漫天的飞雪。
驼色风衣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打断了片刻的温馨,也打断了孟浔短暂露出尖的依赖。
她似乎回神,立刻从他的肩膀处抬起头, 没有再多停留一秒。
兰濯风的肩膀空了, 余温却还在,手机铃声还在响起, 他蹙眉, 拿起来一看, 是峻叔的电话,
他除非有急事, 否则不会这样打来两通电话。
兰濯风低声说了句抱歉,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孟浔手背在身后,背贴着墙, 就这样看着打电话的兰濯风。
“你把电话给他。”
兰濯风让峻叔把电话给了那边的另个人, 随后她听他用流畅的外语讨论。他就立在夜色里,单手叉腰,眉眼间的倦色虽浓,但听他用极其沉稳的陌生外语,这是属于他的闪光点。
这才是属于他的时刻, 无人能够匹及,他适合站在高位, 也生来就在高位。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电话终于挂断。
随后走到她身边,低眸看她,揉了揉她的头发, 很宠溺,“抱歉, 刚刚德国那边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峻叔拿不定主意,我可能要去德国一趟。”
孟浔任由他摸,好乖的样子,他忍不住道:“给我个机会,好好考虑,好吗?”
孟浔低着头,右脚脚尖点地又抬起、又点地又抬起、如此反复。
她的小动作都落入了他眼里,他没有急躁、没有催促、倒是饶有兴致的记下她的这些小癖好,她情感不善于表露于面,但她小动作很多。
忽然她抬起头,很郑重其事的、惹他也很严肃,呼吸都轻了。
孟浔默了片刻后,问:“刚刚、你说的是德语吗?”
在她问完后,兰濯风忽然抓起她的手,对着他的心脏位置,“你听,被你吓一跳。”
那么郑重其事、那么严肃、就为了问他,刚才说的是不是德语。
“你那么胆小。”
孟浔讪讪收回手,却带来他不经意留下的余温。
“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住,”兰濯风似笑非笑的、活久见的居然耍无赖,说:“所以不要吓我。把我吓出病,你要负全责。”
孟浔就是不语,他好无奈,轻道出:“我真的得走了。”
“我留下峻叔,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他。”
“不要,你带着他去,”孟浔面不改色的撒谎,就是不愿把那些事情说出口,至于是什么,她不懂,就是不想:“我妈妈只是普通的肠胃炎。老毛病了,十二指肠的问题,你先去忙吧。”
“不要与我争。”
他说完这句话,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孟浔看着他的背影,驼色的大衣随着步伐轻晃动,那已经干了但却有些湿意的裤腿依旧沉重、屋外白雪皑皑,他路过的窗户都飘起纷飞的大雪。
她觉得她是入迷了吗?
为什么会觉得雪还不如他干净好看。
忽然,长廊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忽然停住。
她垂下的眼眸忽然抬起来,只见他在凌晨大雪纷飞的夜色中,在长廊的尽头往回走,昏暗的感应灯,在他所到之处亮起,他浓颜脸庞上带着几分珍重。
没等孟浔问他为何回来。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那双手在她后背拍了拍。
她甚至听见他开口前的喉结咽动的声音。
“忘记回答你,我刚刚说的是德语。”他把自己的侧脸贴在她的发端,没有吻她,她无法生气,因为这只是葡萄牙人的见面礼仪,“我先教你葡语。”
不是忘记了回答他是不是德语,也不是忘记了要和她说先教她葡语,而是忘记了拥抱。
他最终还是没等到她的答案,带着一路的风霜匆匆下了楼。
走到长廊拐角时,有个中年男人,身高欣长,和反方向离开的兰濯风肩膀碰上。
男人低声道:“抱歉。”
兰濯风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早已转身离开的孟浔。
身后助理出现,低声喊了句:“孟总。”
男人嗯了声,问:“怎么样了?”
“说是已经严重肾病,急需找到合适的肾脏移植,否则活不下来。”
-
林秀扇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
她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而孟浔则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呼吸轻柔,眼底下一片淡淡的青色。林秀扇想着不吵醒她,但只是发出微微的动静,就引得孟浔从胳膊那里抬起头。
她担心的询问:“妈妈,好些了吗?”
“我好些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林秀扇拉着孟浔的手,有些愧疚:“让你担心了,你的那个朋友呢?”
孟浔犹豫片刻,双眼微微颤了颤道:“回去了。”
林秀扇没说舍友、让孟浔顿了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林秀扇看着孟浔,好像才终于从她脸上看出许多丰富的情绪。
也才发现孟浔去了香山澳后,似乎性格有些变化。
孟浔从小到大的性格就是如此,她甚少有笑的时候,小时候林秀扇没少听邻居说她整天臭着脸,也不知道学了谁。
林秀扇也曾几次暗中观察,其实不是臭脸,就是不怎么爱笑,说话做事很多都是面无表情的。
性子像平静的水面那样,看不出一点点的波澜。
偶尔笑的时候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哈哈大笑,就是嘴巴扬起来,浅浅的笑了笑。
她甚至都很少哭。
好像生活像一滩死水那样。
林秀扇想是不是她在学校不一样,毕竟有那么多的同龄人,或许只是在家里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好不容易等到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却说她性格内向,不愿意和别人交朋友,最多也就是有几个女生拉着她一起上厕所,去小卖部,这些简单的社交她不会拒绝,但更多的就没了。
所以当她知道舍友来家里找她时,林秀扇心里十分开心,在孟浔走后不久就去楼下,想亲自去邀请舍友上来坐,但是没想到看见的是个男生。
她甚至听见孟浔在训斥他,训斥他站在雪地里感冒了怎么办。
林秀扇转身回了楼上,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欣喜她会改变,忧愁她会被爱情欺骗,但是来不及去思考其他的,因为下去的心急,没有穿厚衣服,回来就开始打喷嚏。
林秀扇恍惚给自己喂了颗感冒药,可她忘记了她的身体不能乱吃药,因为肾脏的代谢、还有有些药会引发肾脏的副作用。
她忍着痛,明明是听见了孟浔的话,却痛到无法回应。
但她却记得,是那个男生背着她下了楼。
“你已经长大了,这件事情是很正常的,不要带着羞耻说,谈恋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带着羞耻,对你的另一半也不公平,妈妈不会限制你交往。”
他能够第一时间冲上来,把她背到医院,就证明这个男生是个可靠的。
但,这只是片面,林秀扇想认真的了解那个男生。
她记得他站在雪地里,非常高大,长得也好看,只是她是偷偷看的,没怎么太仔细瞧。
孟浔轻声开口:“你误会了,我们没有交往。”
林秀扇想说,她刚刚明明看到了她羞涩的样子,为什么又没有交往呢,他既然能来这里给孟浔过生日,想必心里也是有她的。
“他对你来说肯定是意义不同的,”林秀扇直戳了当的问:“你应该是喜欢他的对吗?”
喜欢?
兰双问的最多的也是你们什么关系,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兰濯风。
被林秀扇这么一问,孟浔从回来就找不到平衡点的心,忽然茅塞顿开。
“喜欢又怎么样,他那么优秀。”
她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