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尧自觉没趣,在何玫的打压下他不想多说了,“如果你是为了陆忱这种人对我说三道四,那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不,”何玫巧妙道,“其实呢,我的意思是同学之间的友情也很重要啦。”
薛正尧分明一点也不舍得挂电话,偏又装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来:“到底还有什么事?”
“我确实有事要拜托你。”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一回事就答应了和陆忱明天一起吃午饭,现在想想其实没这个必要,”何玫想起这些交际就觉得头疼脑大,“我想着要不趁这次见面的机会,把你也喊上,我做东,这样一来,说不定也能增进你们的同学情谊……”
“有事没事和他联络感情?”
不过,迟钝的男人最后及时反应了过来。
薛正尧听出了何玫话里话外对同陆忱单独见面的不情愿,所以才邀请自己缓解这尴尬,但仍然装模作样地不情愿道,“我很忙的。”
他的关注点还不止于此:“你早干嘛去了?”
“既然不想去,又何必答应呢?”薛正尧出言讽刺,“难不成你在这如狼似虎的年纪一不小心又色欲熏心了?”
何玫骂人从来不留情:“薛正尧,你给老子死——”
薛正尧于是乎大气也不敢出,不过,很快,薛正尧想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出席明天的午餐。
联络感情或许他并不擅长,但破坏感情他一定是专业的。
他可不想看见何玫那个蠢女人对陆忱上头那样,特殊时期,他也不介意玩一些特殊的手段。
“我陪你去,”薛正尧立即换了一种态度,“有免费的饭吃,我为什么不吃?”
何玫像是早就猜中了自己不敢拒绝的结果,通知道:“明天十一点见,等会我把西餐厅的地址发给你。”
薛正尧一想,这还约在西餐厅,那不就是男人哄骗女人的地方?
可算是被他抓住了答应的机会,不然何玫这不是上赶着去给人家送人头吗?
他赶紧道:“行,我一定听从何主管的安排,尽心尽力地和老同学交流情感。”
何玫对于白天的事到底心心念念,她知道问薛正尧这个傻子未必问得出什么像样的答案,但她还是旁敲侧击多问了一句:
“周寅初最近是和什么女人在一起么?”
薛正尧哪里敢管周寅初的事:“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说,只要他不去祸害你那纯情的闺蜜,不就行了吗?”
“也是。”
何玫瞬间不再纠结有关周寅初和那个扑在他怀里的女人的情事,反而觉得要是周寅初真有了新的选择……这对于温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松了一口气,却仍然不免为自己美丽迷人而不自知的纯情闺蜜的前途感到隐忧。
第30章 v14(利用)
她那纯情的闺蜜此时此刻的想法却称不上纯情。
至少, 温宁是这么认为的,她的动机不良。
与周寅初掰扯了这么久,以及思及她为自己已经谋求了这么多的事……人的胃口总是会变大的。
贪得无厌不过受人性本能的驱使而已。
尤其是在自己和周寅初相处得还算愉快的情况下, 温宁对他们之间迎来的短暂的和平而感到有些不大真实。
可她, 确实又有求于他。
刑事案件的一审开庭迫在眉睫,没有说任何不信赖她请来的律师的意思,只是这一次关键证人的缺失, 让顾律师和温宁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路并不好走。
睡前, 她不止接到周寅初的一通电话。
还收到她的代理律师也打来了问候。年轻的刚刚执业的律师原本信誓旦旦地保证要让不正义的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很显然,他这几个月来忙得焦头烂额, 为这件事四处奔波,却仍然没有找到头绪。
形势与他们设想的背道而驰。
他们谈话的气氛一度变得有几分低迷。
虽然彼此嘴上一边相互说着“相信法律裁决”, 却又一边对现存的证据感到忧虑重重。
以往触及这件事的悲伤被再度牵引了出来。
这是一桩对方家长口中的“过失”和“意外”, 声称原本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在家里本就毫无规矩的二女儿,谁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老师站出来替女孩发声。
目前, 老阁楼的拐角并没有监控摄像头,而小区唯一一处的数码监控设备,只记录了李远哲倒地不起的画面。
血泊里的男人,任凭哪个女人都无法直视,温宁作为枕边人,自然也无法面对最后的这段视频。
温宁在一遍又一遍地追问。
真的只是过失吗?
难道不算是故意杀人吗?
那为什么女孩父亲在所谓一时的怒不可遏下就失手了, 导致她的丈夫当场身亡?
温宁以前其实很少细想这件事的始末, 原因简单明了,但凡和李远哲死相关的事情在她这里都算是个禁忌的话题。
那种伤痛是一下子发生的, 没有等待疾病离开的过程,直接宣告了她丈夫的死亡。
而在此之前, 那个普通的却说要守护她一辈子的男人相当健康,真正的痛或许也不止是李远哲死去的那一个瞬间,而是她突然一夕之间在日常生活里发现少了一个搭把手的人。
温宁时至今日,依然时而回避她丈夫的死。
却又因为善良的折磨,收不下半分钱的赔偿款,想要让对方为此付出真正的代价来;尽管对王雪晴起初找李远哲一起家访的事情有所记恨,认为是王老师连累了李远哲,害得他落了这么个下场,但基于案情的需要,她仍然没能对王雪晴怎样,反倒是王雪晴对她之后的种种做法嗤之以鼻。
她对李远哲身上有关生死的事情看得很淡,甚至可以说漠不关心,却对李澈转学的事情颇为敏感。
温宁还是以为王老师只是因为不想影响到她的铁饭碗,所以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去。毕竟,和这些一旦扯上了关系,似乎也宣告了一辈子待在教师岗上的一动不动。
而对于澈澈转学的事情,或许也时刻提醒着她间接造成的不可弥补的创伤,她才不愿意接受。
这并不难理解,可却着实影响了定罪量刑的一条通道,剩下的两条路并不好走。
所以,温宁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回到她和周寅初通话聊天的页面上。
又亲手掐掉了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
-
次日,温宁来到了市内的一家公立医院。
如果她从警方那里得知的信息没有出错的话,那家出事的女儿应该就躺在这间医院的监护室里,等待苏醒。
她手执一捧新鲜的白色桔梗,在护士台历经询问过后,步履维艰地走到了监护室门外。
她尚且还没来得及换上消毒过的外科医用外套,已经被人家母亲当场拦在门外。
女人的脸看上去凶神恶煞般,出言就是一顿底层人常来的问候和羞辱。
似是不从她身上扒一层皮就誓不罢休。
“臭女人,你怎么还有脸来的?”
她两手插着粗壮的腰身:“还嫌害我老公害得不够惨?”
她动手的丈夫在看守所,而她,不曾想过他被审讯的理由,却一味地将丈夫进去的责任推在温宁一人身上。
可温宁的丈夫,此时已经变成了骨灰,埋在土里。
无奈之下,温宁尽可能不惹对面的人,避免女人的情绪波动过大,“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女儿的情况。”
中年妇女叫骂了一声,又手脚并用地直接迎上来,如果不是温宁有意躲闪,她也差点被眼前人推搡倒地:“用不着您瞎好心!我女儿今天躺在病床上,还不是你那少年亡的男人害得!?”
她想起警方对她到来前的友情提醒,说他们这样的人很容易情绪暴躁,动不动暴跳如雷,女孩如今还躺在床上,她本就问不出什么结果。
可温宁还是想试一试,毕竟,这也算一个切入点,总比直接去找周寅初来得要强。
且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和对于周寅初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并不认为周寅初会好心到帮她解决李远哲遗留下来的问题,更别提为了另一个男人身上所受到的冤屈着想了。
所以,她还是决定先来医院走一圈。
尽管自己并不受这家人欢迎,哪怕他们家二女儿醒来,站在自家人同一侧的可能性更大,但温宁仍然愿意执着地一试。
她总是愿意相信人性的善在某种程度上一定是大于恶的。
而她虽然没有如愿看见苏醒的少女,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在护士长了解了案件的始末以后,还是表示,等女孩儿醒来以后,愿意第一时间通知她。
可见,人们也总是有同理心的。
温宁湿润的睫毛微颤:“那就麻烦你们了。”
护士长说了声“别客气”,就有条不紊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可那肇事者的妻子却没有适可而止,见到自己后情绪更为激动,要不是她的大女儿就在她身边拉扯了一把,怕是今天她压根儿不打算不向自己兴师问罪。
又过了一阵子,女人吵吵嚷嚷着“不治了”,要带她躺在病床上的二女儿回家,她身旁的大女儿几番劝阻,说是用自己发廊店挣来的钱,她也不见得有所收敛。
而是在医院的长廊里,毫不客气地大骂着自己大女儿的“没有良心”。
“都白养你了,以前不拿钱给你弟弟买奶粉,也不来孝敬你亲爹,现在可倒好了,给你那个赔钱货妹妹治病……”
无时无刻怀抱着手中的儿子,生怕磕着碰着,别提有多金贵了。
“妈,你快别说了。”
那户人家的大女儿听到那些习以为常的话只是扯了扯母亲的衣角,仿佛不是因为母亲说出这番话而有意制止,而只是因为这里是在医院。
她的母亲又啐了一口,动静大到很难不怀疑是故意制造给自己听的。
而她那个在发廊店打工看上去头发颜色有几分非主流的大女儿朝自己无意地看了一眼,那无力的眼神似乎无言地在说,赶紧走吧。
温宁静静地将花放在病房外的过道上,终于明白等女孩醒来,重新阐述这件事的始末的可能也变得微乎其微。
这一证人还在昏迷,作为她家庭的受害者,但也从不代表她会为自己的丈夫发声吧。
而自己这么做,又怎么不算是令别人家的小孩左右为难呢。
人在扮演了母亲这一角色以后,总是很容易去体谅别人家的小孩,无论是这家辛苦挣钱养家的大女儿,亦或是在父权之下倒在重症监护室的二女儿,温宁没有办法不去理解她们的难处。
不止她陷入巨大的悲痛里,又或者,不少的世人由于这原生家庭,也在拼了命地挣扎、逃脱,却又被困厄其中。
眼下,周寅初变成了解决这件事的不二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