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电话里的声音,温宁也隐约听到了一些,而这个声音,她总觉得自己也在哪里听到过。
而接完那一通电话,周寅初对接下来的拍摄似乎丧失了部分的兴趣,匆匆拍完,留下一句:“宁宁,你来选片吧,我有事,先行一步,等会儿我会让司机过来接你。”
“好。”温宁总是善解人意的。
她还在想,方才那通电话另一头那人的声音到底是谁。
她突然想起了顾律师,年轻刚毕业的为她打官司的顾律声音与之大为相似,她为了确保这件事,先后分别拨打了周寅初和顾律师的手机号码。
果不其然,这两人均在通话中。
温宁心中有了答案。
过了良久,两人又差不多同时回拨给她,她接通了顾律师的那一则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
“李远哲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么,”温宁一语道出了真相,“怎么不找我,反而找我的丈夫呢?”
第56章 v40(等待)
温宁一度困惑不解。
按理说, 和李远哲相关的事宜,怎么着也应该和她通气、商量,毕竟她是他曾经名义上的太太。
而她也不明白, 总不愿意提及李远哲的、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周寅初怎会参与其中。
顾律师出人意料地没有否认:“我找周总过来确实是有事的。”
随后, 他作出了合理解释。
“我年纪轻轻,刚来律所实习,好不容易可以独立办案, ”顾律师顿了顿, 显然是在深思熟虑以后才找上的周寅初, “现在在周总的介入下来了不少其他法律界赫赫有名的人,我威慑不了他们, 怕影响办案,这不, 才想着让周总过来帮忙提点一下?”
温宁没有细思, 身处幸福的人从不会去质疑幸福的根基。
她只会同情别人的苦难。
尤其是顾律师好心为她揽下不属于他的职责,如今还有面对一群大律师团团转, 想来,案件想要持续推进的话,这样的协调或不可缺,而这样一来,周寅初过去一趟无可厚非。
稍稍麻烦了他。
她突然想起自己结婚之前提要求的模样,以及如今周寅初放下嫌隙、为她奔波的事实。
“顾律师, 之后继续麻烦你了。”
“要是周总情绪有什么激动的地方, 你多担待,”她不再羞于提及金钱, “事后,我再给你补偿。”
温宁虽然眼睁睁看着周寅初过去, 但依然无法认为周寅初会在有关李远哲的事情上保持真正客观的立场。
她到底是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以及过去的那几年,多么容易令周寅初失控。
正式因为这一份了解,所以才会觉得周寅初能过去的不易。
照相馆的老爷爷对着这一系列都很出片的合照,在老式电脑上点了点温宁反复观看的那一张:“挑这一张吗?”
温宁回过神来,送别没有袖手旁观的周寅初,照相馆里只剩下上传照片的老人以及自己,老实说,她心绪有些复杂。
温宁也说不出哪张更出彩。
其中本来要被弃选的一张,两人的仪态很一般,镜头感也没有十足,也没有刻意的亲昵。
没有适宜的情绪,动作,相望对错的视线。
可很神奇的在于两人的气场糅合在了一起,莫名有着说不上来的和谐,恍然有种相知相恋很久了的错觉,“那张也连带着一起洗了吧,我要八寸的,相框家里应该有,麻烦您啦,师傅。”
“两张四十,”老板领命,提早开了打印的老式机子,又随手抓起一个类似于小饰品的玩具,“你等会,我送你一个钥匙扣。”
“这小本生意要是这么送的话,您还靠什么挣钱呢。”她自己也是经营小店的,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
温宁自然没有独独占这个便宜,也许不可否认周寅初的钱带来了巨大的便利性。
给了她十足的底气。
温宁多转去了二十,一个将两人合影贴在塑料壳之间的钥匙扣就这么诞生了。
十年前,一度很流行这种。
她刚上大学那会,有时也会抓着舍友的情侣钥匙扣发笑,舍友也没有生气地一把夺过,而是顺便滔滔不绝地念起她那贴心的小男友。那时候,温宁偶尔也会想,如果他在自己身边的话,或许不会像别人的男朋友一样心甘情愿地配合她玩这些小把戏。
舍友一脸八卦地问她:“大美女,你怎么不出去谈一个?”
“别跟我是要好好学习,我可听菁华的人说过,你当时可是谈了个大帅比。”
话音戛然而止,温宁那晚上一夜无眠,明明,她不允许自己想起他。
但还是会掠过他对那些玩意抗拒的面容。
时过境迁,反而因为年龄而让每个人宽容、慷慨、仁慈。
做个钥匙扣反而变得有趣起来。
……
温宁监督完澈澈喝牛奶、上床睡觉,便悄无声息地来到周寅初的家,古朴典雅的墙纸上,那张托司机送回去的照片已经被更改在了上面——
正是原先被弃选的那一张。
微妙的气氛,糅杂的、仿佛从初始就盘根错节的命运,透过这最普通的照片,完全显露了山水。
“回来了?”
温宁换着拖鞋,旋即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久久注视在拾级而上的过道旁,对着他们得来的合影:“我的眼光不错。”
“分明是我选的照片,怎么又变成了你的眼光不错?”温宁起初朕不明白周寅初怎么会这么说话。
但很快,她长期在周寅初的耳闻目染下,已经心领神会了。
“我挑选太太的眼光不错,漂亮。”对于他说出这种话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难得这么安分地躺在他的怀里,心知肚明的女人心有牵制地提及,“不和我报备一下今晚的去处?”
沙发中央,两人倚靠得特别近。
那具强势的、进攻的身体时而也是温暖的、舒适的,她勾勒着他肌肉的线条,但却始终无法将正事抛之脑后。
“你不是也已经知道了,”周寅初的语气听上去真切,他没有如同他从照相馆离开之时的有所保留,听着他以前所未有镇静的态度说起,“为你那早亡的丈夫,确认下案件内容和方向。”
女人有丝抱歉:“不好意思,我当时只是想找你借用些法律资源,没有想过要耽搁你的行程,更没有想迫使你参与其中。”
知道这么麻烦,她宁可什么也不说。
周寅初故意自我嘲讽道:“这可是我求娶我太太答应的条件——”
他们对于禁忌的话稍稍放宽了权限,对彼此的认知也本应该更加一层,可周寅初言尽于此,温宁仍然不想大幅度地探讨她个人的过去。
就比如在菁华那会,她对于他们发生之过去,她那些年所过的生活,只字未提。
论及校友会的时候,绝对不会将自己正在“坐月子”的事情脱口而出。
她不愿意在周寅初面前露馅。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重头来过——
这也是她那么急切解决李远哲留下的原因之一吧。
不止是为了还他一个公道,为了他的名声找想,夹杂其中的,还有她无法言说的私欲。
“还不开心?”
只听周寅初夸夸其谈:“这么优秀的丈夫为你团团转。”
然而,他的傲娇并没有有损格调,纵使夸夸其谈,也不改此刻正直的底色。
他能放下部分的个人情感,毫无芥蒂地参与这件事本身就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开心。”
温宁明白自己理应给出正面的反馈,可她总觉得他眼眸深处的晦涩,不止于此。
他坦诚:“但是,温宁,我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大度的男人。”
“我经常在想……我要是早点回国的话,”对于过去耿耿于怀的男人掌心蓄力,握紧了她的手腕,像是这辈子永远不会松开似的,“或许,我们之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波折了。”
她以为问出来是困难的。
可却在他抬眼之际脱口而出,她勾着他的脖子,害羞惶恐消失不见,一瞬间有了长足的勇气: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答应我的分手?”
温宁是好奇的,一直都很困惑于这件事,虽然提出分手的人是她,这么说来也无厘头。
可是,她也是真情实感地好奇,有人竟然真的惦记了她这么些年,为什么一开始要答应分手呢。
或许印证了周寅初的说辞,如果不分手,他们之间的曲折少了一大半。
少年意气?
脸面?
周寅初以以一个强压的吻草率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事后,两人从卧室的被子里捞起,眼睛俨然充斥着情.欲,他才不慌不忙正视起这个问题。
“我以为,你和那些聪明的女人一样,只是借机拿那十万块钱。”
“等钱到手了,说不定你还会想要更多,届时,你最好的选择依然是我。”无疑,周寅初早期在感情上是自信的,他从不认为有比自己更适合温宁的人。
如果温宁足够的理智,哪怕对他投入的爱意不如他的十分之一,她也应该知道,哪怕撇去金钱、地位,他照旧是她的不二之选。
“温宁?”
“怎么不说话?”
她不知道,在他的设想里,以周寅初的个性,用不了多久就会找新人,是的,他有足够优渥的条件,所以在她的设想里,在未来注定被淘汰的预期里,她宁可更早结束掉这段感情。
温宁犹豫着开口:“我只是在想,让你等这么久的话,会不会有失公平。”
可在“爱情”一事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对周寅初而言,懊悔是亦然的,尤其是李远哲那种他全然不会放在眼底的人——
当他得知他即将另嫁的时候,如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