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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玫最近的休息很差,自从为周寅初办事,她的良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迷蒙中,她打通了老同学薛正尧的电话。她为数不多的人脉当中,当属这一位和周寅初走得最近。
她阐述着她这些天来的忧心忡忡。
“周寅初绝非善类,而我的宁宁温柔又无助,很难相信周寅初这狗男人不会对她做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何玫言之凿凿。
“不是,你大早上找我就为了这事?”
“我怎么能知道周寅初安得什么心?”
“他和我算兄弟,但你看哪个兄弟天天盯着人家身边的桃色新闻,”薛正尧睡意惺忪地揉着眼,还不得不应付着打过来的姑奶奶,“我这么做的话,你觉得周寅初怎么想,他要觉得老子对他有意思了。”
“我让你打探下消息就这么难吗?”
何玫意识到自己的这通电话不合时宜,但想来她并没有其他可供参考的办法。
“你能力不足,就算了。”她果断放弃。
薛正尧非常容易被何玫的这种话给刺激到,他即刻翻了个身,信誓旦旦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搜集情报。”
……
“薛正尧,没人教会你不要扰人清梦吗?”
周寅初语气不善,如果不是这个夜晚令他难以再度入眠,他压根儿不可能会在这一刻接闲杂人等的电话。
尤其是薛正尧。
“确实没学会,”薛正尧一肚子的委屈不知从何说起,“我这不是自己也刚刚被吵醒呗。”
“什么事?”
周寅初的语气愈发不耐。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你没有对人家温宁怎么样吧?”薛正尧从自己的老同桌何玫那里领命,高中时期被打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但基于对周寅初的了解,他又明白何玫此时的担忧并不多余,他斗胆和自己的老友说两句真心话,“你也知道的,人家刚死了老公,你要是现在去伤害人家,这不道德。”
“我去伤害她?”
周寅初冷哼了一声,“是因为年纪大了,你的记忆出了什么岔子吗?”
薛正尧回忆起往昔还是觉得有点爽的,毕竟能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脸上看见挫败的表情,这很难得。
他语气宽和,叫人家别计较道:“我当然知道是她甩的你,但这一晃都过去多少年了,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耿耿于怀这种小事?”
“人家的日子过得已经那样了,你不说于心不忍,好歹也多一分仁慈。”
他意犹未尽地平静讲述着中年人最爱的心灵鸡汤,不厌其烦地劝导:“老周不是我说你……是吧,咱有的时候就得看开一点,格局呢,也要打开。”
“关你屁事。”
素来矜贵自持的男人突然爆了句粗口,猛然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薛正尧措手不及。总算得以在这个天还没亮的早晨彻底醒来。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周寅初无法藏匿的对温宁有所企图,还是说,这是已然出手以后坦荡的承认。
总之,他似乎挖掘到他们之间自始至终的敏感地带。
他无从与何玫交代。
第08章 chapter 8
温宁从批发市场往回走,已经快六点了。
天亮了。
回到小洋的住所,也正是店铺上面不大的阁楼,心有余悸的女人蹑手蹑脚地为小洋拉好了被角,小洋却突然醒了。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夜里睡得死……”
好在,她的谎言不会被轻易戳穿,早年她也经常半夜去海鲜市场批货,为此,她不愿意折腾回去打扰到澈澈的休息,时常也同样在店里过夜。
温宁模棱两可道:“我也记不清了,你再睡会,等到六点一刻,我再来喊你起床。”
“宁姐,你对我真好,”小洋却没留恋温暖的被窝,利落地起身,“但我得起来了,我来给你剥鲍鱼。”
温宁别过脸去,又叫人躺下,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没……没有鲍鱼,今天没能抢过那群开饭店的,剩下的鲍鱼个头小,批发价也不便宜,索性就没有买。”
温宁猛然间意识到一个谎言的漏洞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的。
小洋却信以为真:“那我就再睡半个小时,宁姐你到时候别一个人忙活,记得喊我。”
“好。”
温宁悄无声息地又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红色的鞋底,哪怕暗藏在阁楼昏沉的光线里,耀眼的色彩挥之不散。
不自觉地打开手机的页面。
Christian Louboutin,kate 100.
官方售价6800.
有钱人随手施舍的鞋子,竟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家庭开销。她褪下那双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高跟鞋,里里外外以漆报纸层层包裹,放进阁楼狭窄的储藏室里。
却又没忍住扫了一眼二手平台上的售价,萌生出了另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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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被打断了。
指尖的反应却远比大脑要更快,拍摄的那张图片很快已然上传至二手网站的页面了。她来不及考虑商品的拍摄角度。
只见母亲一把夺过自己手中调肉馅的筷子。
无论自己如何从旁劝说,母亲执意要来店里帮忙,说来说去还是同一套话:“年纪大了,一到点儿就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是心烦,不如过来看看。”
替自己张罗起几个老主顾,又念叨着澈澈的聪明过人。
“昨天我听澈澈只念了两遍的诗句,就背诵如流了。”她对唯一的外孙至若珍宝,更和许多年纪大的长辈一样总觉得家里能出个别人才。
“你昨天去批货,没怎么睡吧。”
母亲对澈澈赞不绝口,却也没有忽视她这个女儿,频频望向她脸上的气色。
温宁脸红心也乱跳,却还是不慌不乱地拿着客人要的油碟:“休息得还行。”
母亲有意安排:“等忙过这一阵子,你再去打个盹,我去送澈澈去少年宫,店里有小洋看着,你放心吧。”
“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妈你也别太辛苦。”
母亲嘴硬:“我这是为了锻炼身体。”
忙完这一波,周末的生意断断续续的,晚起来吃馄饨的也不在少数,有的干脆歇火一天,家里不烧饭了,直接打包了好几份生馄饨,温宁将每一份汤头都单独打包好,在塑料盒外牢牢的加一层塑料保鲜膜,交由主顾的手上。
她的母亲送澈澈去围棋社了。
温宁仔细清点一下她今日的账单,低至五块钱一份的小馄饨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已经不常见了,好在猪肉的价格并不算太贵,薄利多销的话,总还是能赚上一笔钱。她家的馄饨中份卖六块,大份卖七块,多一块钱给的分量也不少。
盘点完今天早上的账单,很不幸,卖了五十多碗馄饨的流水正好三百块钱。
这其中还是因为有两个老顾客打包的多,又对年轻闺蜜点了份带鱼。
按照这微乎其微的利润计算,这一家人忙活了一个早上也就挣了一百多块钱,那双高跟鞋突然一夕之间变得太过奢靡了。
挂在网上并不是无人问津,打了对折后标价3400的CL,既是经典款式,又远低于二手价格,立马有人戳了她。
温宁不是没曾担心过,万一被周寅初发现了怎么办,但她明白对于周寅初而言时间有多宝贵,这么一双鞋又有多不起眼,并不值得占据他的时间。
如果选择半价出掉的话,至少,她和身边人的日子在最近这段日子可以过得稍稍滋润些。
穷人的生活法则就是如此,她没有必要为了一双没有多大意义的鞋而浪费变现的可能,生活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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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初最后迷蒙的视线中看见了她穿上了自己的那双鞋。
他兴致有几分高涨,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审美总是在线的,那双鞋轻易能够点燃他的五感六观,在深夜和黎明交替之间令人心驰神往。
可……她要是卖掉怎么办。
周寅初不是没有想过没良心的女人走后就立刻把自己送出去的鞋挂在网上,毕竟自己已经将鞋当做赠礼送给了她。礼物的所有权在于她自己。
可真正在网络上搜索到那双30分钟前上架并且同城的CL的时候,他脸色陡然一变。
他想过女人的无情无义,但还是没有想过她会无情无义到这种地步。
转手就将自己的礼物卖掉。
这就是人们眼中可怜无助的她?
就这么轻易地玩弄着自己的感情,并视其为理所当然?十五年前就是如此,没想过,十五年后她竟然还是用同样的方式打自己的脸。
但周寅初深知自己没有怪罪的资格。
他通知自己的私人助理:“帮我再买三十双。同色,我对白色、裸色都不敢兴趣。”
大不了,见她一面,就强制送她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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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自己同城买家的时候,温宁正在低头喝免费的柠檬水,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手舞足蹈地向自己招手,热情似火。
她带了条有段时间很流行的民族款式方巾,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那应该是这双鞋新的主人。
“我就是天天做梦着穿这双鞋结婚,未婚夫说给我买Jimmy choo,可在我心中,只有红黑相呼应的Christian Louboutin才算得上真正的有魅力又蛊惑人心……超级有女人味的一双鞋,很久之前我就被种草了!”
她描述起她见到那双鞋的激动心情。
慢热的温宁也不由有所触动,自认为这场买卖无疑对彼此双方都是有利的结果。
“姐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
她试探性地问:“你为什么要卖掉这双鞋啊?”
温宁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她不知道该怎样陈述这双鞋的来源,以及不那么刻意地提及自己生活面临的困顿。
女孩似乎看出了她的难言之隐,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连忙打圆场道:“姐姐,我不是故意这么问的,我看你在鱼上的信用很好,我当然相信这是一双真鞋,就是有几分好奇……”
“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与其闲置着一双鞋,没多大的用,不如卖掉变现。”她回答得足够理性。
抛掉这双鞋的想法也还算明确。
“姐姐没想过穿着这双鞋给喜欢的人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