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说我和亚历山大不知道在合谋什么,说我马上就要跑,他最好拿绳子拴着我,然后日日夜夜看着我,去说吧。”青梨扯回自己的衣领理了理,坐正身体,“这样,岳峙不仅会丢掉他以为对他死心塌地的爱人,还会知道自己被最亲爱的弟弟背叛的事情,双喜临门,多好。”
西极气得咬牙,“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阿津他也是为了岳峙好,他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背叛!”
“真真假假的,他也是和李潮科私下交往的人,有好几次岳峙遇险,虽然没受伤,但毕竟是行踪被泄露了,你觉得岳峙愿意相信是他的安保出色,还是愿意相信这是梁津设计好的给他留出的一线生机?”青梨淡淡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西极质问,“你别再试探岳峙的底线了,你非把他逼疯了,你们两败俱伤才甘心?”
“那也不错。”青梨道,之后不管西极再问什么,她都一言不发。
等他们回到酒店的别墅,岳峙和梁津猎鹰三人也都已经回来了。
岳峙一晚上被灌了不少酒,饶是酒量如他也有些昏沉地醉了,但却固执地等在客厅里不愿离开,看到青梨就扑上来把人紧紧地搂住不愿松手,“阿梨,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青梨眼神冷静地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
“你不知道。”岳峙埋首在她的颈间,喷薄着带有酒意的炙热呼吸,声音低沉中似乎还带着无奈和委屈,“你不知道……”
或许他想的是曾经那个青梨,但一步步走到今天,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你们也都早点休息吧,我带他上楼去了。”青梨回头跟客厅里的几个人说了声,就将岳峙扶上了楼。
青梨把岳峙放在床上,给他擦洗身体,换好睡衣,然后就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他。
已经很值了,她以为会在十八岁戛然而止的人生又延长了五年,这五年里她刻骨铭心地爱了,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体会了极致的甜蜜和痛苦。
已经足够了。
“你这个王八蛋!”青梨凑到岳峙身边看着他的眉眼,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曾经全是温柔,如今全是算计。
她吻上岳峙的唇,重重咬了一口,看着他上唇一点点渗出的血,她笑了笑,“谢谢你还爱我,这样我才能让你痛苦。”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房间。
凌晨两点,一辆车停在疗养院门口,早就等在这里的克罗宁带着一脸茫然的瓦连京上了车。
“药品都带齐了吗?”开着车的青梨问。
“嗯,我真的能离开俄罗斯吗?”克罗宁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我已经和亚历山大说好了,但不是现在。”
克罗宁看着身边上车就睡着的瓦连京,给他身上盖了一张毯子,“什么意思?”
“没有比俄罗斯更大的地方了,在这里藏起来,谁也不会找到的。”青梨说着,按照原定没有监控的路线离开了莫斯科。
“我们能成功吗?”克罗宁忧心忡忡地问,“我看那个岳先生对你很上心的样子,肯定不会轻易放手吧。”
青梨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别紧张,没有那么容易,但这是个长远的计划,克罗宁叔叔你就放心吧。”
岳峙睡醒来的时候大脑前所未有的发蒙,厚厚的遮光窗帘拉着,他甚至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看了看腕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他睡了差不多十八个小时。
心里空落落的,他喊了一声,“阿梨。”
没有人回应。
岳峙从房间出来,整个别墅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阿梨?梁津,西极?”
他几步冲到西极的房门前,用砸的力道锤了房门几下,“西极!西极!”
西极搓着脑袋出来,一脸宿醉后被头疼折磨的模样,“怎么了?”
岳峙厉声问,“阿梨呢?”
“青梨?昨晚喝完酒之后她就回房间了啊。”西极说。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也一个个从房间里出来了。
蒙格玛和猎鹰住在三楼,下来的时候岳峙他们已经找了一圈别墅,都没有发现青梨的踪迹。
岳峙心跳如擂鼓,胸腔几乎要爆炸,每一下呼吸都夹杂着滔天的怒火,“西极,给基地打电话,让陈叔派人去看看加诺真的情况,蒙格玛,你去联系辛哥塔,问问阿梨最近有没有找过他,猎鹰,你去找酒店看看监控,梁津,你打电话给疗养院,或许阿梨去看瓦连京了。”
飞快地安排好任务,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其实也并不漫长,该有的消息很快就有了,只是对于岳峙来说,分分秒秒都格外漫长。
“辛哥塔说没有,他人还在渔船上,刚靠港。”蒙格玛道。
岳峙送了一口气,结果剩下的三个人回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酒店监控上能看出来,她凌晨一点的时候就坐上一辆黑车走了,角度有限,看不出车牌和型号。”猎鹰说话的时候看着岳峙的脸色都觉得心惊胆颤。
梁津也从阳台回来了,神情不安,嗫嚅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说啊。”岳峙抬眸看他。
梁津只好说,“瓦连京和克罗宁都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瓦连京一次性开了三个月的药,全都拿走了。”
岳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答案,青梨这是又跑了,但谁也不敢把这个事实说出来。
岳峙还在等西极的消息。
因为陈赛人在基地,只能让新加坡岳氏安保的人去查看,所以要费点时间,半小时后才打听到。
那时候岳峙已经死寂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好像都没有知觉了。
西极回来一看他这个样子,再看看众人的表情,明明他知道结果,但还是心里一个“咯噔”,“加诺真也不见了,从昨天开始就行踪不明,学校那边怎么都找不到他,已经报警了。”
岳峙心里一块巨石落地,好像砸在了一个深潭里,把里面所有的水都溅飞出去,只留下干涸贫瘠的潭底,上面是一条一条深刻入骨的皲裂。
“梁津,去查,把大象和黑皮他们都叫来,立马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阿梨。”岳峙说。
众人看了一眼他没有表情的脸,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岳峙突然发作起来,他起身一脚踹翻了茶几,大理石茶几顿时摔得四分五裂,“还愣着干什么!非要等着人都跑到天边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才行动吗!梁津,你现在就让人去准备好,把庄园里她的房间窗户都用栏杆给我封起来,等找到人就把她关起来,这辈子都不许她离开一步!去找啄木鸟,把她的手脚筋都给我弄断,让她走不了远路,出不了远门,我看她往哪儿跑!”
他口不择言地说着,一副恨不得要把青梨粉身碎骨大卸八块的架势,甚至要把她的每一根骨头都刻上印记关起来。
可梁津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身体,只觉得无限悲凉和心酸,那色厉内荏的模样,好像在等着谁的安慰,他喉咙哽了一下,转身离开,“我这就去,先让大象和黑皮过来和我们汇合,之后的再说。”
西极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去找耶格尔家族的人问问,瓦连京突然失踪,他们不会不在意的。”
蒙格玛和猎鹰跟着他一起去了。
客厅里转眼又只剩下了岳峙一个人,他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好像自己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次阿梨把所有关系亲近的人都带走了,加诺真,瓦连京,甚至是瓦连京的主治医师克罗宁。
短短一两天,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阿梨。”他叫了一声。
这是真的吗,现在在他面前发生的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拿起沙发旁的电话,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通了。
“阿梨!”岳峙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抓着电话等着被人接起,他甚至在心里不住地哀求,快接吧阿梨,求你了。
可熟悉的铃声就在这个空荡的空间里响起了。
他扔下电话,朝着声音一步一步挪过去,在门边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闪着光的手机,壁纸还是他和阿梨在他办公室搂在一起的一张自拍。
可他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
他从垃圾桶里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壁纸,直到屏幕熄灭,他一把将手机扔了出去,砸在旁边的雕花立柱上,四分五裂。
然后他眼神空空地回身,走到沙发前,蹲在地上开始捡大理石的碎片,手被碎片割伤,在石头上留下点点血迹,混杂着坠落的泪水,就那样晕开了。
他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好像要是把这个重新拼起来,要是把一切都复原,这个梦是不是就会醒了,他睁开眼,还躺在房间的床上。
阿梨就在他怀里,哪儿也没去。
第92章 92.尽头(十二)
雅库茨克位于俄罗斯远东联邦区,距离莫斯科将近五千公里,是一个位于勒拿河中游、俄罗斯北极圈以南约450公里的港口城市。
虽然北极圈附近有很多世界名城,如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辛哥塔的老家挪威号称北极之门的特罗姆瑟等,都以温度低而闻名,但雅库茨克却是世界公认最寒冷的城市,建于永久冻土层上,连出土的猛犸象都栩栩如生,因此有“冰城”之称。
这里有三十多万人口,以雅库特人为主,雅库特人是黄种人,长相特征和中国人相似,是除了中国以外世界第二大黄种人地区。
郊区的马场,头发飞扬,神情坚毅的美丽姑娘策马疾驰,挥舞着手里的马鞭,熟练地操控缰绳,将奔腾的马群赶进了圈里。
几百米外的马场办公室,一层的平房建立在离地一米多的木柱上,这些木柱深入坚硬的冻土层之下,就是为了防止夏天表面的冻土层融化把房子冲垮。
瓦连京一脸紧张,站在窗前用望远镜看着驱马的青梨,生怕她坠马被踩到。
之前另外一个马场雇的放牧人因为不小心坠马,不幸被马踩踏而死,瓦连京听说以后,虽然还是没办法把青梨和他脑海中三岁的小女孩联系起来,但是每天都会硬拉着克罗宁来马场等青梨下班。
他旁边站着马场老板的儿子,今年才十九岁,看着青梨的样子痴迷得移不开眼睛,原本就有些红血丝的脸更红了。
“叔叔,青梨是你的女儿吧。”老板儿子问。
瓦连京拿下望远镜,有些疑惑地想了想,“不是。”
“啊?”老板儿子蒙了,“可是我听到她一直叫你爸爸。”
瓦连京已经不理他了,自从离开莫斯科后,瓦连京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更多的时候像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人,或许是冥冥之中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再念叨过去印尼接李锦薇和青梨的事情,甚至从来没有提起过薇薇这个名字。
这么名字就好像一个不可触碰的魔咒,谁也不敢提了。
虽然才刚九月份,但雅库茨克的平均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上七度以下,到了十月份,这里的冬天就来了,再加上今天阴风阵阵,所以天气有点冷。
马场的房子因为冻土层融化有些歪斜,墙角不断地在漏风,这种情况在这里是很常见的,老板正叼着鹿角烟斗,往缝隙里面塞毡化的羊毛。
克罗宁从包里拿出纯羊毛的大衣裹在瓦连京依然消瘦的身体上,“让你别来,你要是生病了,阿梨又该生气了。”
一听这话,瓦连京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身,一本正经道,“回去吧,我们回去。”
克罗宁觉得好笑,故意板着脸逗他,“回去?回去干嘛,就等在这里让阿梨看,就让她在这里好好骂你一顿好了。”
说完他就转头看向窗外,不再去看瓦连京,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瓦连京在原地有些无措的站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悄悄把自己挪到了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好像换个地方就不会挨骂了一样。
青梨将所有的马匹都驱进圈中,便骑着马朝办公室走来。
她卷曲的头发松散着,像一面在凌厉的秋风中乱舞的旗帜,她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些冷峻,比起以前黑了点,浑身都透着野蛮生长的气息。
从马上一跃而下,她把缰绳绑在栓马柱上,抬眼瞟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嘴角不由地勾了勾。
几步跨上台阶,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角落里装模作样看着墙发呆的瓦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