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呀……”他捉得很紧,左渔抽不出来,脸颊透着窘迫的红,“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有种窘迫时不知所措的茫然感,让人保护欲爆棚。许肆周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内心慌乱又悸动,知道该放开,但又忍不住愉悦,始终不忍心放下。
明明准备了很多开场白,但此时握着左渔那双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手,人就麻了。他不敢用力,仿佛用力就会捏碎,那样小心翼翼。
汽车发动机启动,咕噜噜的发出低沉的声响,就连窗外倒流的风景都慢慢变得充满粉红泡泡的味道,许肆周叹了口气,怕吓到她,还是松开了。
“我听老李说,你为了我,找了证据,还愿意出面为我作证。”
“嗯……因为你确实是清白的呀,是陈仲远撒谎了。”左渔回答得理所当然,语气里满是坚定和坦然。
“就这样?”
“嗯。”左渔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别人呢,别人被诬陷呢?”
“如果是别的同学被诬陷,而我知道真相,我也会站出来作证的,你不用因为这个特地跑过来一趟。”
操。
怎么想听到的不是这个答案呢。
第25章 酒窝星球25
中巴车缓缓启动, 驶出停车场路口,逐渐汇入街道的车流。
阳光洒在车窗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许肆周轻咳了声,缓缓地坐直身体, 偏头看到少女那颗在阳光下显得毛茸茸的脑袋, 尖角般的喉结轻轻滚动。
他这会儿呼吸已经逐渐平复下来, 左渔转身看到他还没系安全带, 便下意识地提醒道:“许肆周, 记得要扣好安全带哦。”
可是转瞬之间,她想起这辆车是驶往尺塘的, 话语压在了喉咙里。左渔轻声问道:“对了, 你是不是要下车呀?”
“下车做什么?”
“我要搭车回外婆家,你要去哪里吗?”
“陪你一起。”
“陪我一起做什么呀, 我要回去好几天的,直到期末考试才回来,你还是回学校复习吧。”左渔一板一眼地说道。
许肆周刚扣好安全带,瞧见她那副乖学生的模样, 偏巧起了逗她的心思:“老子还用复习?”
少年坐在那里, 一头乌黑的短发, 眼睛明亮, 唇角挂着又肆又野的笑意,透出自信与张扬。
“……”左渔一时语塞。
他头脑这么聪明,确实是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左渔默默地捏住了背包上被教科书撑出的那个尖尖角,还是决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说话。
许肆周盯着她白嫩的手,注意到她腿上那个被塞得鼓囊囊的包, 看似有些沉重,于是随手拎到自己身上:“放我这。”
他动作自然地替她分担重量, 左渔看见他冷白修长的手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听到许肆周问:“午饭吃了吗?”
“吃了的。”
“吃了什么?”
“面包。”
他问什么,她答什么。
看上去超级听话,简直让人心动。
许肆周闷笑了声,低声:“这么乖啊你。”
“什么?”左渔没听清,微微眨着眼睫毛看他。
在窗外阳光的映射下,她的皮肤白得像瓷玉,金色的光晕落在眼睫毛上,闪闪发光,像蒙了一层金粉。
她真的好可爱。
呼吸可爱,怎样都可爱。
许肆周心口异常炙热,像被泡在热水中一样,烫得他有些不知所措。这辈子都没试过这种感觉。
都说以前学校里长得最好看的是她,突然好想拉开她的口罩看看她,他轻咳了声,手指蠢蠢欲动,但还是犹豫了。
算了。
还是怕吓到她。
他转了话题,眉头微微皱:“这种车的味道都这么大?”
左渔认真想了想,解释说:“是的,这种车很旧的,所以经常坏,修多了以后车里就总是一股汽油味,而且时间一长座椅的皮革老化味道也会变大,再加上乘客里很多都是老年人,他们都不爱开窗,怕吹风感冒,所以长此以往,车里的味道就很大。”
小时候她坐这种车也不适应,但是后来锻炼出来了,也就习惯了。但对于那些从未乘坐过这种中巴车的人来说,可能很难接受。
在说话时,左渔总是习惯于仔细思考后再表达。当她思考时,她的脑袋会微微倾斜,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亮盈盈的。许肆周想起那次他在奶茶店随口问她有什么好介绍,那时候的她也是这么一本正经地思考,然后真诚作答。
好像在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敷衍”这个词的存在。
“你是不是不习惯?”左渔无比共情地看过来。
“嗯。”
许肆周懒懒散散地敞腿坐着,长腿屈起无处安放,于是往前伸了一下,但在这狭窄而拥挤的中巴车厢里,空间几乎无法容纳他的动作。只要他稍微一动膝盖,就会无情地顶上前面的椅背,只能斜侧着双腿,尽量往两边倒。
“如果忍受不了,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睡着了也就闻不到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左渔耐心随和地给他提建议,呢喃软语,声音轻轻柔柔,缠绵得像浸过水的月光,许肆周本该听得心猿意马,但他妈这司机将车开得丝毫不给面子,颠得实在太厉害。
驶出恫山后的路大多都是泥土路,被各种泥头车压过以后,路面坎坷不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而这司机在驶过这些崎岖路面时却半点儿不减速,任由车上的乘客伴随着客车一同颠簸起伏。
“砰!”
一声巨响传来,在驶过一个路面大坑时,车辆颠簸了一下,整个车身都猛地跳动了一下,车上众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地震。紧接着,“噗通”一下,有人因为没系好安全带,而被这剧烈的颠簸直接推到了前面的靠背上。
这一冲击力之大,让那个人痛呼出声:“嘶啊……”
他赶紧抹了抹额头,用力揉了揉以缓解疼痛,嘱咐司机悠着点儿开。
“路是这样,不好走,”司机语气也颇为无奈,“所以一定要系好安全带啊!”
接二连三的颠簸、摇摆、急加速、急减速……伴随着车内让人窒息的气味一齐袭来,大少爷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苦,一股难顶的恶心劲从胃里翻江倒海地往上涌,许肆周难受得皱起了眉头。
晕车了,服了。
上一次有这感觉,还是初中时坐渡嘉奈他姐开的鲨鱼艇,在新西兰,晕到妈不认,至今都难以忘怀。
开车的司机显然也是老手当惯了,握方向盘的时候顺手一拧,越开越任性,不仅不减速,反而在过坑时一脚油门踩到底,顺便还来了个过弯漂移。
“……”这破车。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适感愈发加重,许肆周握紧拳,太阳穴突突地跳,只能仰着头,喉咙里的一阵阵刺激感上下滑着。
“许肆周,你是不是很难受?”左渔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许肆周撇头眯她一眼,看到左渔那关注的视线,立刻调整身型,摆出一个特爷们儿的坐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趁车子稍稍平稳的瞬间,淡淡地回应道:“还行。”
“真的吗?”左渔察觉他也许在强撑,揪着手里的耳机线,语气带有一丝疑虑和担忧。
“嗯。”许肆周懒洋洋地应她一声,下巴一指她的手机,随口问,“你在听什么?”
“英语unit4的听力。”
“……”
“你要不要听点音乐,分散一下注意力?”
“行了,继续听你的英语。”许肆周看左渔低头要把耳机给他,倨傲地垫了下右膝盖,“顶得住。”
个屁。
他妈又一个急刹,许肆周将自个的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罩,整个人没了脾气,靠坐在椅背上,半张脸都陷入了帽子的阴影中,显得有些落寞和无奈。
左渔见他准备睡觉,于是识相地不再打扰,默默将耳机塞回自己耳朵。
车厢内很安静,大多数乘客都闭着眼在休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静和祥和的氛围。
偶尔有电话铃声打破这份宁静,很快就会被乘客们按掉,接听的人也尽量压低声音交谈,以免打扰到其他乘客。
这种乡镇的中巴车并没有中途设置停靠的站点,而是沿途可以上落客,只要路上有人招手,司机就会停下来,但因为从恫山到尺塘多为山路,所以沿途上客不多。
大概开了近半个多小时,才有一位婶婶提着两只花鸡上车。
两只花鸡还活着,她买完票后,直接走到左渔这排的另一侧空位落座,和许肆周隔了一条走道。
那位婶婶随意地将花鸡扔在过道上,花鸡被塞在一个破旧的尼龙袋里,束缚着两只脚,露出两个脑袋,还活蹦乱跳地,偶尔在袋子里扑棱几下翅膀。
许肆周的长腿屈着,左腿就伸在过道外,那两只鸡扭来扭去,差点儿就碰到他了。但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毫无察觉。帽子将他的脸盖了大半,只能看到他眉毛微微拧着,脸色苍白,看表情好像是不太好受。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应该是晕车了。
尽管他努力地忍受着不适。
毕竟这种长途车的条件确实有些恶劣,与外面那些舒适便捷的交通工具无法相提并论。左渔忍不住在想,像许肆周这种出身于富裕家庭的公子少爷,应该从来没有坐过这么接地气的车吧?
窗外尘土飞扬,满山遍野的树木在飞速地往后倒退,在这种山峦重重的小地方,原始而古朴,远处是错落的小山村,时光在这里像是被尘封了起来。
随着汽车的拐弯,走道上的尼龙袋也跟着向右侧滑去。这一次,它真的碰到了许肆周的脚。
左渔担忧地倒抽一口气,怕他会因此而发作,心脏紧了紧,但他似乎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懒洋洋地转身将两条腿并在一起,整个人往走道那侧缩着。
那么身型优越的一个人,此刻看起来竟然有种脆弱感。
左渔轻轻叹口气,想着等中途司机下车休息的时候,去给他买点橘子,也许这能让他心情好些。
她以前坐这种车也受不了,每次出发前,外婆都会提前给她买好一袋橘子让她带上车吃,还让她不要把橘子皮扔掉,因为闻着橘香味就不容易晕车。
每次照做后,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当司机到达服务站的时候,已经三点一刻了。
这个路边服务站不是很大,但是后面有一个挺大的停车场,里面有一家小超市和一间沙县小吃。因为位置离市场很近,所以西边那条小路上有很多卖水果的小摊贩。
左渔坐过这趟车好多次,知道跑这趟路线的司机都会习惯在这里停五分钟,不仅是为了他们自己下车休息几分钟,也是让车上的乘客可以顺便上厕所。
许肆周仍旧朝着走道那头闭眼睡觉,左渔不敢打扰他,于是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他前面的空位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