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你要去何地方?“
南方男孩的口音,吴侬软语,可眼神却像一只没有感情的凶兽。
其实鸡鸣渡里,许野最熟悉的人就是顾阿福。
他搬来的第一天,就看到了小玉。
小玉一看就脑子不太正常,那些男的给一颗糖,她就坦然的把衣服解开。他们轮流玩弄她,她也不恼,就呆呆的吃着糖,实在疼了,就扯开嗓子哭。
许野觉得恶心,他一个窝心脚把那个流氓踹在地上,那个男的的不服气,说:“公共厕所你凭啥不让上!你要自己霸着?”
许野也不说话,他懒得跟这些人废话,当晚上流氓叫了几个兄弟,在他家门口叫骂,许野出去,把他们打服了。
他们倒客气了,一口一个野哥。
过几天,许野发现自己家门口放了一饭盒新鲜的莲蓬。
许野一开始以为是小玉,后来才发现是顾阿福。
这边大部分人都是外地过来讨生活的,顾阿福在这边也经常被人欺负,主要是其他人嫉妒他,嫉妒他是正经工人,嫉妒他是本地人,家里的房子是自己的。
这些微妙的嫉妒变成了恶意,他们总喜欢嘲笑他呆滞的眼神,他家是捡破烂的,身上一股恶臭。
顾阿福只有跟许野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能消停片刻。
许野才了解到,顾家之前是开店的,算是个小资本家,后来落魄了,他爸又在斗争中没了腿,日子才越过越差。
而小玉是他亲姐姐,他厌恶她,但因为她,每个月可以领两块钱补助。
在许野眼里,顾阿福是个很老实的人,虽然不善言辞显得有点可怕。
他不觉得他会杀人,但是杭攸宁既然提出来了,他就想去查一查。
顾阿福上夜班,他妈是白天出去捡破烂,晚上回家,他爸更是常年躺在床上——这家里没有什么时候是没人的。
许野只能用非常规的手段去查,建国前的老房子,屋顶总有几块松动的瓦片,他攀上顾阿福家的屋顶,往里面看。
他看见了小玉,小玉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裙子,和她整个人完全不搭。
顾阿福也在,昏暗的光下,他指导着小玉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
然后自己坐在床边,半褪下裤子,发出似痛苦似欢愉的呻吟。
许野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顾阿福在干什么。
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顾阿福的动作越来越快,他胡乱的发出一些无意识的音节,但许野如遭雷击。
顾阿福在叫,雅菲。
许野简直不知道哪样让自己更恶心。
是他居然意淫杭雅菲……
还是他居然让亲姐姐穿着杭雅菲的衣服搔首弄姿。
又或者,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们的亲生父亲就躺在旁边。
许野有了个模糊的猜测,他在想,顾阿福明显极度性压抑,很可能是先尾随女性,升级为偷她的衣服,然后让小玉穿上缓解欲望,最终无法抑制,就去强迫女孩,后来失手杀了她。
纪小南——那个电厂女孩,是第一个,杭雅菲是第二个。
许野强压住焦躁,等着顾阿福上班走了,从屋顶跳了下来。
小玉嘴里含着一块糖,正一蹦一跳的在院子里跳格子。
许野问:“你有几件裙子?”
小玉痴痴的的看着许野,好像听不懂一样。
许野又问:“你有一件绿色的衬衫么?”
小玉还是那副样子,她不住的看向屋里,想逃走。
许野又问:“你……穿着别人的衣服,给你弟弟看,有几次?你说了,我给你糖。”
小玉想了想,掰着手指比划了一个五。
许野心中一跳,终于下定决心,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给小玉看:“你见过她吗?”
小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屋里突然传来尖叫声。
许野冲进去的时候,发现顾阿福他爸正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给我一粒……”
可能是心脏病发作,许野一边安抚他,一边到处翻找:“你家药放哪了……”
“书,书桌——”
许野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找到,就感觉一阵阴风从后背袭来,他的头一阵剧痛,温热的血顺着脖子流下来。
天旋地转之间,他看到刚才还苟延残喘的老父亲正目光阴冷的注视着他,旁边的小玉拿着一个碎掉的啤酒瓶,仍然呆呆傻傻的。
父女俩的眼睛,都是狸猫一样的黄褐色。
第16章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纪小南被杀的那天晚上,顾阿福在值夜班。
许野失踪的那天晚上,顾阿福也在值夜班。
他确实没有犯案,没人能想到,他满头白发的姆妈、瘫痪在床三十七年的父亲,会虐杀、抛尸、绑架。
除了此时昏迷不醒的杭攸宁。
许野对顾阿福道:“是你父母犯案,积极投案,配合调查,一切都跟你无关。”
顾阿福没有说话。
许野感觉到手掌湿漉漉的,那是杭攸宁的血,他心下焦躁起来,实在不想继续耗时间去判断这个人是敌是友,直接道:“我得带妹妹去医院,让开!”
顾阿福看了一眼杭攸宁,他并不知道垃圾棚里发生的一切。
“我弗会害她的。”他说:“毕竟后卯,是一户人家了。”
许野疑心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顾阿福仍然是那副呆滞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我要讨雅菲做老婆,还没谈彩礼,她在一旁可以敲敲边鼓。”
饶是许野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还是愣在那里,杭雅菲?那个眼高于顶劲头,能跟他说过一句话么?
就在这时,顾阿福轻声道:“但是阿哥,你今朝得死。”
猝不及防,顾阿福突然犹如一只猛兽一样扑过来,把许野扑倒在地上。
顾阿福很敦实的一个人,而许野本就虚弱,刚才耗费了大半力气,竟然被他摁倒在地上。
泥水飞溅起来,无声无息。
许野一拳打在顾阿福眼睛上,想要趁此翻身起来,但是却被顾阿福死死摁住,他一只眼睛已经充血,却如同一只无知无觉的野兽,任凭许野一下一下的攻击,钢筋一样死死扼住许野的脖子。
“我看到你跟雅菲讲话了,你讲了什么?”他总是木然的脸,此时兴奋到狰狞:“没用,杭雅菲是我老婆……”
许野已经被勒得翻白眼,他拼命得蹬腿想要起身,可是越来越无力。
顾阿福迟疑了一瞬间,不过很快被疯狂取代:“我弗能坐牢间,我要讨老婆,这次我一定要讨老婆!”
许野视野已经陷入了一片血雾。
就在这时候,顾阿福脸上狰狞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许野身上拽开,蹬着腿,迅速倒退。
许野脱离钳制,拼了命的喘气,抬头看去——
是杭攸宁,她顶着满头的血,用一把剑扼住顾阿福的脖颈,拖着他后退,然后一个翻身,将他整个人甩在地上。
暴雨初霁,月光如洗,她的脚踩在顾阿福胸口,手里长剑雪亮——公园大爷健身用的那种,没开过刃的宝剑。
此情此景,杭攸宁想说点什么大义凛然的词,比如代表人民枪毙你之类的,可是一时间什么都想不出来。
只有恶狠狠的吼最生气的点:“你不许那么叫我姐!”
顾阿福这一跤摔得不轻,他踉跄着起身,想要继续攻击杭攸宁,可是她太快了,身形闪躲快得几乎产生残影,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碰不到她分毫。
而与此同时,她手里的那把没开刃的剑,却如同一只极细极痛的戒鞭,步步打在他的要害上。
终于,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顾阿福跪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发出哀嚎声。
许野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赶紧撕下衣服,将顾阿福的手脚反绑。
“宁宁——”他回过头,想问什么,却发现杭攸宁在抹眼泪。
大概刚才大概是因为肾上腺素狂飙,现在卸掉力气,她才觉察出疼和害怕,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抖。
“怎么了?”许野爬过去,她把头埋在他胸口,先是啜泣,最后崩溃得哭嚎起来。
许野心疼又不合时宜的觉得好笑:“你把人都打成猪头了,你哭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一个噩梦,她必须靠哭泣来发泄此刻的恐惧
“我很怕。”她说:“我怕得握不住剑。”
她练了这么多年武,实战经验接近零,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单挑一个成年的男性。
这时候,前面有无数道手电筒的光芒映亮了旷野。。
是纪小北、陆阿姨,后面是许队长,慌里慌张的往这边赶。
“杭攸宁!你没事吧!”
——
许队长和余警官来的那一天夜里,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
杭攸宁突然从病床上坐起来,她说:“妈,我病好了,咱们回家吧。”
张淑芬当然不同意,压低了声音骂人:“大晚上你发什么神经,要回也是明天打完吊瓶回去啊!”
杭攸宁满头是汗,她小声说:“我得去找许野……我怕来不及。”
张淑芬这一怒非同小可,也顾不上她生病,扯着她到走廊里:“我跟你说话你听不明白是吧!他有没有事跟你有啥关系啊?你能干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