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梁稚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之后立即踢了他一脚,换得他一声闷笑。
梁稚吃了这顿延迟的午饭,困得不得了,就先上楼午睡去了,楼问津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先行离开,说晚饭的时候再来。
天将黑时,梁宅点灯。
楼问津进门,沈惟茵和沈惟慈也紧随其后,此后是宝星两兄妹。
将到饭点时,却又有人揿电铃。
古叔接通以后,去了一趟大门口,而后回到餐厅里,低声同梁稚汇报,说来的是合裕酿酒厂的老板郑永乐,他因为和庇城的老朋友约了晚饭,故今日就先不打扰,只把东西送了进来。
是两瓶酒,说是厂里所有新设备装配调试完成以后,酿出来的第一桶酒,听说今日是梁稚的芳辰,因此特意拿来请她尝鲜。
梁稚忙叫古叔拿一份特产给郑老板,再派车把人送去聚餐的地方。
梁稚把那两瓶酒拿出来看了看,是她最喜欢的玫瑰酒,换了新的自动灌装设备,酒液的颜色看起来更显清亮,瓶身标签也重新设计过,很有焕然一新的气象。
——那时春节刚过,梁稚便接到了郑永乐的电话,说答应她的要求,只是希望再降一点股份,最后两人以7%的股份达成协议。效益不好,再熬下去厂子只有一个死,倒不如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之后,梁稚立即马不停蹄地帮忙联系设备商,花了一个月时间交付、运输和装配设备,又花了一个月时间进行调试。
沈惟慈这时候问:“什么酒?”
“朋友送的。”梁稚打开瓶盖,“我们今天就喝这个吧。”
这一顿晚餐,即便楼问津与沈惟慈互相看不顺眼,也丝毫不影响饭局和乐的气氛。
晚饭结束,大家暂且都吃不下蛋糕,就先移步客厅。
沈惟茵捋了捋披肩的长直发,问梁稚:“阿九,有没有多余的发圈借我用一用?”
梁稚站起身:“梳妆台有,我去给你找。”
沈惟茵也便起身跟她一起上楼去,想借一借她的梳妆台补个妆,顺便单独同她聊上几句。
到了楼上卧房里,沈惟茵在梳妆台前坐下,梁稚拉开抽屉,从里面寻出一根米色的发圈。
沈惟茵取了齿梳,一边梳头,一边说:“上周我又提了离婚的事,屈显辉还是不松口。”
梁稚看着镜子里的沈惟茵,等她继续说。
“沈家目前在关键时期,我暂时不想多生事端,免得屈显辉从中作梗。我打算,等拍地的事情结束了,就找个机会离开。”
“打算去哪里?”
“我在利物浦有个朋友,她的上司想给小孩找一位家庭教师,我想先过去试一试。往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梁稚很是高兴,“我最好的朋友在伦敦,到时候我和她联系,她是个非常热心的人,也一定乐意提供帮助。”
两人又聊了一阵,把具体规划也聊了聊,这才下楼去。
大家闲来无事,开了两桌麻将,打到九点整,吃完蛋糕,继续玩到十一点,这才散了。
梁稚打了个呵欠,一边往楼梯走去,一边交代兰姨:“帮忙把没开的那瓶玫瑰酒放进冰箱去,我下回回来喝。”
她迈了两三阶楼梯,脚步停了一停,转头望去,楼问津站在摆着花瓶的条案那儿,单手抄袋,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人,像是故意的,每次都一定要她开口,他才会随她上楼,好像她的主动,在他那里是一件极为受用的事。
梁稚今天懒得担待他,轻哼一声之后径直上楼。
上了半层,听到脚步声终于跟了上来,她暗笑一声。
二楼静静悄悄,两侧壁灯在夜里看来是一种更显柔和的光。
梁稚手肘挨过走廊贴着壁纸的墙面,呼吸不稳,脚步有点浮,心也像是揪了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但好像每一次都有种偷情似的紧张。
楼问津跟在她身后,脚步声轻叩木地板,一声一声,不紧不慢。
她握住金属的把手,旋了一旋,门一打开,正要去开灯,楼问津一步挤了进来,从背后把她一搂,扳过她的脑袋就吻了下去。
黑暗里,一边接吻,一边急促地去解对方的纽扣,两人沿着散落一地的衣物到了床边。
梁稚被按着肩膀倒下去时,伸手推了推楼问津的胸膛,“你先等一下,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等不了了……”楼问津声音低哑。
“不行,我等下会……”
梁稚想逃,又被楼问津搂了回来,滚烫呼吸挨住她的耳朵,低声说“不要紧”,怎样都不要紧。
等逐渐适应黑暗,便能瞧见大致轮廓,她双手扶住了床柱,他从背后撞过来的动静简直叫人惊悸。
她无法相信那样甜靡的声音是由自己发出的。
动静暂歇,呼吸未稳之时,楼问津忽开口问她:“阿九,礼物看过了吗?”
她摇摇头:“……你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是放在礼物堆里了吗?”
楼问津捋一捋她汗湿的额头沾上的头发,亲了一下,暂且地离开她身边。
片刻,他回来了,搂着她坐了起来,而后他把头低了下去,十分冷静地说道:“一直不觉得有机会送出去,之前放在抽屉里,都快放忘记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不愿意收,也可以理解……”
伴随他说话声的,是典型的首饰盒子被打开时,那不大明显的“啪”的一声。
梁稚心脏突跳了一下,紧跟着缓慢地把头低下去。
这点光线足以让她把他手里的东西看清,倘若是开着灯,那么大颗的钻石,切割面必然十分夺目。
梁稚喉间塞棉,骤然说不出话来。
楼问津试探般的握住她的手,顿了一顿,把戒圈套上她的无名指,又顿了一顿,似乎在确认她是否会抗拒。
见她没有反应,他于是一鼓作气地推到了底,而后一把攥住了她手指,仿佛不会再给她将其摘下的机会。
那钻石沉甸甸的,好像把她整个人都往下拽。
有个词语叫“一晌贪欢”,她从未有如此直观的感受,尤其这个“贪”字。
明知不应当,却要强求,是为“贪”。
“楼问津……”
“嗯?”
“去年我的生日,你记得吗?”
“……嗯。”
那时衣香鬓影,高朋满座,她穿漂亮纱裙,像只穿花蝴蝶,与人说闹一阵,总会下意识去灯光暗处寻楼问津的身影。
他全程都在场,只是分外的沉默,比平日更加的阴郁而不可接近。
后来回想,才知道他是心事重重。
“……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就有动手的打算了对不对?是因为我要过生日,所以你特意地把时间定在了生日之后。”她实在忍不住,因为此刻心底那种喜悦与痛苦交织的情绪,要把她憋坏了,即便知道是禁忌话题,也非提不可。
“阿九……”
梁稚吸了一下鼻子,“……我爸这个人,虽然也有他的缺点,但是这么多年声誉在外,从来乐善好施又诚信守份,所以人人都乐意同他做生意。楼问津,我一直在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对你不单单是器重,甚至有一阵还念叨要收你做义子,只不过我强烈反对……”
“阿九。”黑暗里楼问津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要说了。”
梁稚一下咬紧了嘴唇。
楼问津伸手,大拇指去抹她脸颊上的湿润,“……如果恨我会让你好受一些,你还是恨我吧。”
梁稚低着头,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果真,自欺欺人撞上铜墙铁壁一样的现实,只有痛苦难当的下场。
她不相信楼问津是恶人,也不觉得父亲是恶人。
那么,莫非她自己才是那个恶人?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楼问津沉默地凝视她许久,低声说了句“抱歉”,手掌在床面上一撑,便要站起身。
“……我让你走了吗?”梁稚蓦地愤怒出声。
楼问津动作一停。
她手掌按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推,他登时往后倒去。
窸窣声响,是她膝行靠近的声音,她在他身上跨坐下来,一只手撑在他胸口,一只手去碰他颈侧的皮肤。
那曾经被刀划开一线的疤痕,早就看不见了。
她指尖轻划过那伤口原本所在的位置,忽然低下头去,张口一咬。
楼问津倏地伸手把她抱紧了,却是一声也不吭,仿佛承受一切,甘之如饴。
梁稚舌尖轻舔过那破了皮的伤口,语气很是不屑,“楼问津。”
“嗯。”
“你真是贱。这样你也能有反应?”
楼问津仍是一言不发,把她的手扣在手里,骤然搂着她翻个身。
一时天地倒转。
梁稚见识过他极为暴戾的那一面,可此刻与那样刻意的展现又有所不同。此刻他仿佛是真的,彻底想要把她摧毁,无论哪一个层面。
求饶无用,骂更是无用。
这个疯子,越骂他越是兴奋。
而她又有什么两样?
她上半身体倒悬在床外,因供血不足而脑中嗡响,世界颠倒,他也是颠倒的,而她毫不在意,放弃了抵抗。
她真是堕落得不成样子。
楼问津喘着气,第一时间把她抱起来紧紧搂入怀中,她仿佛还在下陷,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整个人天旋地转。
楼问津手指轻轻地掐着她的下巴,把她脑袋抬了起来,低头无声而温柔地吻她。
她突然又觉得没有那么痛了。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