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恰好选到了这一家。过去都是集团基金会捐助,每次都兴师动众的,我也想以个人名义捐一些,就多选了几家,这家规模不大,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这些年来一直在运营,我托人去看过,说是院长人不错,就放心捐了。这是今年以个人名义捐的第二家,恰好听说你在C市,才让你去看看。”
“怎么了,是这家福利院有什么问题吗?”电话那头的季苓不明所以。
“没什么,”周子遇低下头,扯了扯领口,“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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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庄园内,白熠收到季苓发来的照片时,才刚回屋换好衣服,来到已经准备好的宴会厅中。
按照舒淑兰的安排,晚宴开始前,还有一场非正式的下午茶聚会,客人们会在下午陆续赶来,为晚宴预热作准备,此时,有不少人已经到达。
他和几人寒暄过后,拿出手机看了眼,忍不住笑。
周子遇那样的性子,一个人面对福利院这么多孩子,恐怕很难熬。
他摇摇头,给季苓回了消息,又顺带点开刚才没来得及回复的对话框。
对话还停留在那张装满饺子的铁盘照片处。
他想了想,点动指尖,问了一句:“和别人一起包的饺子?”
第23章 留宿
对面的消息总是回复得很快。
“嗯, 和小时候的邻居阿姨一起包的。”
白熠重新点回刚才那张照片看了一眼,问:“只有你们两个?”
“还有她家的孩子们。”
难怪有那么多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甚至破皮的饺子。
角落里的他低着头, 轻笑一声, 明亮的日光从窗边照进来, 打在他的身上, 使画面看起来格外宁静。
宴会厅大门外,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玻璃幕墙边, 却没有立刻进来, 而是先朝厅内看了一眼, 待捕捉到角落里的人时,捏着手包的指节紧了紧, 眼神也变得游移不定。
她穿了身C家最新的米色套裙,裙摆点缀嫩黄的花纹, 再配上珍珠项链与耳饰, 在柔软的长卷发间若隐若现,衬出一种介于纯洁少女与成熟女人之间的美。
是沈烟。
和数年前相比, 她原本白皙的肤色已经变成了欧美更流行的健康小麦色,身材也有了更明显的训练痕迹,乍看过去, 像个美丽的华裔女孩。
门口有人驻足不前, 很快就引起别人的注意。
今日来的,多是和白家,还有舒淑兰交好之人, 或是年长隐居海外的影视音乐名人, 或是做相关投资的,互相之间早就非常熟悉, 一下就有人认出她来。
“沈烟?”
厅中有人喊了一声,音量不高,但在大多数人只是絮絮的低语中,很容易让人注意到。
“真的是你!”
原本低着头的白熠听到声音,跟着抬起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恰好对上沈烟本就看着这边的双眼。
一瞬间的对视,两人皆愣了一下,同时移开视线,谁也说不清心中滋味到底如何。
分手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相遇。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来了。”
方才出声的是胡仲姗,此刻已经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眼,似笑非笑。
她和沈烟一样是个星二代,女承父业,如今也是个演员,靠着娱乐圈小公主的人设,倒也一直维持着不温不火的热度。
她和沈烟从小相识,也从小有些不对付,她看不惯沈烟,几乎是圈里不少人都知道的事实。
话里明显的嘲讽,让沈烟的脸色有点局促。
“怎么会?我今天是来看淑兰阿姨的。”
自从和白熠分手后,她便再也没有参加过白家的宴会,连带着其他大大小小的场合,也大多不再对她发出邀请。
她空顶着一个星二代的名号,实则这些年来的体面,全是通过舒淑兰和白家得来的。和白熠分手后,若不是舒淑兰还时不时单独私下与她见面,她在这个圈子里,恐怕会掉落得更厉害。
她忍不住再次抬头,习惯性地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白熠,待他发现时,又像突然反应过来,飞快地移开视线。
“是吗?”胡仲姗挑眉,虽然信了,却并未放在眼里,“淑兰阿姨眼下可不在,要不要我带你去找找?”
她一副与舒淑兰十分熟稔,甚至比沈烟更加亲近的样子,看起来热络周到,实则奚落满满。
沈烟垂下眼,拼命掩饰面上的难堪。
她勉强笑了笑,正要拒绝,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替她说出了口。
“不用了。”白熠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胡仲姗的身后,一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已经蒙上了一层冷漠,“我母亲只是上楼换身衣服,应该很快就会下来,就不麻烦别人了。”
胡仲姗猛地回头,脸色僵硬地撇撇嘴,别扭地看看白熠,似乎很不满意他事到如今,还是要维护沈烟。
“好吧,有人还要献殷勤,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她说着,也不看白熠皱眉的表情,昂着头颅离开了。
剩下两个人站在原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沈烟张了张口,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
白熠作为今日主家少爷,备受关注,眼下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里,纷纷看过来,想要知道这两人相见,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他显然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不等她开口,便先冷淡地冲她点头:“进去吧,母亲一会儿就来。我先失陪。”
说罢,转身重新进入宴会厅,很快便神色自如地与客人们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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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内,宣宁看着屏幕上再次停滞的对话,没什么表情。
她没有将自己到底在哪告诉白熠,当然,也许他也不太在意。
只是这里是属于她少年时的回忆,如桃源一般的地方,她想要像秘密一样保守着,不想让白熠窥探到。
尽管现在已经被周子遇知道了。
已经打完电话的周子遇,此刻自窗边回到长桌边,无声地看向她的方向。
捧着手机低头出神的女孩,还有屏幕上看不清内容的对话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是在与什么人对话,却没有得到同等热情的回应,那种出神,可以自动被理解成失落。
周子遇嘴角扯了下,也不知心里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晚餐留下的杯盘已收拾好,方才到处撒落的面粉,和孩子们吃饭的碗筷,看起来是个清理的大工程,可是年长的孩子们分工合作,竟然这么快就让屋里恢复整洁,可见他们平日早已习惯了这些。
此刻,众人聚在屋里,有孩子抱着宣宁的腿,仰头道:“宣宁姐姐,弹吉他!”
靠墙的柜子旁,斜放着一把吉他,是宣宁带来的。
一人说完,立刻有好几个孩子跟上起哄。宣宁笑着应了,拿出吉他,指挥孩子们排队坐好。
福利院条件有限,孩子们能有的娱乐项目不多,平时蒋院长会教孩子们唱歌,院里有架陈旧的钢琴,她有时会弹。宣宁来的时候,孩子们便喜欢让她弹吉他。
蒋院长已经脱下围裙,见状目光转向周子遇,期待道:“周先生要不要一起坐过来?一会儿孩子们给您唱歌,算是表达谢意。”
她说着,已经专门搬了张椅子,放到旁边,恰好和围成半圆的孩子们相接,而在他这张座位的旁边,就是抱着吉他的宣宁。
他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没有拒绝,就在她身边坐下。
不是没听过她唱歌。他有印象,第一次见,就是她还在酒吧唱歌的时候。
他记得,她唱得不错,嗓音条件好,气息足,技巧也不错,只是,当时他似乎觉得她不管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有一丝不自然。
而今天,在孩子们面前,她波动琴弦,唱起《一闪一闪亮晶晶》这样的儿歌时,没有一点修饰,直白的嗓音,清亮动人,听起来,仿佛真的是个单纯直率的女孩。
今天的她,是真实的吗?
周子遇看着弹琴唱歌,时不时露出笑容的宣宁,有点不太确定。
习惯了怀疑,要刚下戒心相信,有点难。
孩子们跟着宣宁,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屋里被童稚的歌声填满,热闹又快乐,仿佛真的进入了没有忧虑的世界。
周子遇再次拿出手机,给围坐的孩子们拍照。
快门按下的时候,宣宁的侧影也恰好出现在镜头里。
他皱眉看了眼,没有删掉,而是重新拍了张只有这些孩子和蒋院长的照片,发给母亲季苓。
半个多小时后,孩子们唱累了,宣宁收起吉他,给他们打开电视,和蒋院长一起带着他们看节目。
换平时,这时候孩子们该睡了,但今日除夕,守岁的习俗仍在,能熬夜的,自然不会错过。
周子遇再次看腕表,起身同蒋院长道别,打算离开。
“周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今晚耽误您时间了。”蒋院长赶紧带上宣宁,一路将他送至车上。
司机不在,周子遇坐在驾驶座上,降下车窗,一边按下启动按钮,一边道:“哪里,是我耽误了你们才对。”
轰一声,汽车启动,仪表盘上出现一个个检查图标,周子遇低头看着,眉头慢慢皱起来。
“怎么了?”宣宁先看出他的不对,出口问了句,顺着他的视线,从敞着的车窗外望向仪表盘。
有红色的警示:胎压异常。
周子遇没有立刻回答,重新熄火、点火,尝试两次,皆是如此,这才慢慢道:“车胎出了问题,恐怕暂时走不了了。”
宣宁愣了下,看一眼闪亮的黑色车身:“是不是该打服务电话?”
这样的豪车,一定有24小时服务电话。
周子遇伸手要去按头顶灯光开关附近的服务呼叫按钮,蒋院长却忽然说:“要不,在这儿歇一晚,明早再走?”
才触到按钮的指尖顿住,没有立刻按下去。
“今天有些晚了,又是除夕,这会儿大家都回去了,打车恐怕也难。我想修车得好几个小时,等好了,也得到凌晨,不如等明天一早再修。”
蒋院长想了想,看一眼周子遇的神色,又补道:“我们这儿环境一般,比不上外面那些高档的酒店,但遮风挡雨、被褥床铺,还有热汤热饭,都是有的。如果周先生您不嫌弃,不妨在我们这儿将就一晚。”
宣宁的脸色有点不好。
她不太愿意自己的秘密桃源,不但被他知晓、造访,还要被他住上一晚。换谁不好,偏偏是他。
可想到他母亲给孩子们捐了那么多钱,她无法开口劝他早些离开。
周子遇转头看一眼窗外属于福利院的低矮的房子,余光不经意扫过宣宁有些下垂的嘴角,将她纠结的微表情收入眼底。
伸在按键上的手指慢慢放下,他重新升起车窗,开门下来,点头:“也好,那就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