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絮叨起来就有点多了,还说她刚托人把之前做的饺子给那个老年人中心送去。
就是她常去的一个条件一般的街道养老院。
“打算去福利院的,这下子得等了。”姥姥说。
以往的习惯是一起送的, 但现在不太方便去串门, 加上她年纪大了, 就得等等。
丛澜:“你们也注意安全啊!”
姥姥:“你自己在外面可得当心!”
郁红叶放心不下,趁着还能移动, 就往齐齐哈尔跑。
丛凛留在北京, 负责照顾他爸妈。
两人都觉得对不起女儿, 但丛澜在队里隔离着,反而比他们这群人都要安全。
丛澜:“我们门口多了很多检查的, 园区里也刚布置好消毒的隔离通道……”
她一点点说着,已经是今天重复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教练比她们还要紧张,肺炎一事根据目前披露的症状以及后遗症影响,可以预见,运动员若是感染的话,或许运动生涯就此止步。
高烧、呼吸、肌肉酸痛、长期后遗症,平日里沾上一个就难过,几个一起来,就真够呛了。
而且听说,这跟身体素质反着来的,身体好的人说不定比虚弱一般的感染症状要严重。
张简方他们在忙着研究政策,因为照这个样子下去,十四冬没戏了。
一是各地都在隔离,二是人手不足,三是全国上下都在静止,办比赛就等于在跟主流过不去。
目前严重的只是武汉,全国各地人手支援赶上了以后,或许能一下子按灭。
这也是全国人的期待。
姥姥在对面骂:“都他妈的不要脸了,我看他们那个物资就扣着不给发,还有家里缺吃的也不给送,我们村委会发了两盒口罩,我说给人寄过去,快递也走不了。我天天看网上那个视频,心疼死了。”
还有一堆要消音的骂骂咧咧。
丛澜:“我也看了,我们也在骂呢。晓彤她们捐款的时候就分了两份,一个对外公示,一个给了她朋友直接去工厂下单,说是到时候开货车找路子进武汉。”
看着网上的信息,大家都很不是滋味。
混乱的管理,混乱的现实,混乱的人间地狱一样的情况,网络这端的人焦急又无可奈何。
外网舆论对种花家不利,在外的华人也被针对了。
慕清晖等人去泡菜参加四大洲,采访的时候,还被问到了新冠。
一众人不敢乱说话,众志成城攻克难关是领队提前交待了的,直到有媒体嫌弃地说你们是污染源,那新语当场就指着对方大声问“你给我再重复一遍你有本事这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现场闹得不可开交。
那新语气到哭,何叙在一边不住地拍着她的肩膀,给她递纸巾。
对方媒体得意洋洋还想小人得志,结果直接被请离。
丛澜刷到了相关内容,对外表态后也是遭到了围攻。
细节写不了大致就这样因为会被锁,虽然本来也没写细节就说了一下xx大流感事件。
原本留着给十四冬的种子选手们,这次因为十四冬不办了,就都派去了四大洲。
这群人也没一个是好欺负的,媒体真想为难他们,一个个全都撸袖子想上。
他们挂心家里,偏又遇见说风凉话的,能好脸色给这群人才怪。
·
2019赛季提前结束,休赛季提前到来。
张简方姜意他们在头疼之后的安排,回到首钢的运动员们也没办法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训练上。
当年的非典因为天气热了自己消失,这次的疫情大家也希望能在迈入春季夏季的时候,能够全部消失。
可注定是一个失望的期待。
全世界的疫情开始了。
丛澜没办法离开首钢,离开了也很容易发生她去了一个地方,结果这里曾经有发烧的人、感染的人来过,导致她成为感染链上的可疑者,会被隔离。
短则一周长则半月,感染的话就更长了。
狭窄的屋子里长时间待着不能出门,心态问题加上生活问题,对所有人都是一种挑战。
对运动员来说,就等于训练要废。
这是属于他们的另一种挑战。
她还没办法去学校,进出都管控了起来,北京也经常会开一些重要会议,相比其他地方的管理都要严苛。
丛澜跟家人打电话的时候还在等她的论文数据跑出来。
“今年不开冰演,大型演出现在开着不方便。”她跟妈妈视频,“你那边怎么样?工厂停摆,资金有问题吗?缺钱的话你直接拿我卡去用,就在家里的那张工行卡,我今年有几个存款到期,到时候给你。”
郁红叶:“用不着,你妈我有钱。你怎么样啊?我好久没看见你了。”
丛澜:“吃得好睡得好,都很好。”
郁红叶:“行吧我就当你说的真话。”
丛澜:“我想你们了。”
郁红叶:“我也想你了。”
丛澜跟妈妈撒娇,又说道现在园区里的氛围很紧张,里外查得都很严格,出去比赛也不方便,只要出了北京回来就得隔离。
她对流程倒没什么不满,因此带来的麻烦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就干脆在这边待着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就不让我们离开这儿了。”她说。
郁红叶:“唉。”
比较困难的还是外训一事。
张简方看着良好的冰舞势头,确实不太想就此停下。
之前以为只是国内有疫情,后来全球蔓延极快,ISU取消了今年的世锦赛,也给各国冰协发了通知,表示下个赛季的比赛可能也要待定。
再者,中国之外的国家防疫都不是很上心,丛澜听到西妮娅·库里科娃说她感染了,人快挂了,还叮嘱丛澜千万小心不要感染。
莉莉娅也发了消息过来,说她去外面教孩子的时候感染了,详细描述了她的感受,并嘱咐丛澜一定一定注意。
秦芷贺舒扬四大洲果真拿下了第一,冬运中心这边不放心,要求他们回国待着。
最后张简方力排众议,让祁寻春直接飞机票送他们这三组冰舞继续外训。
队内停留的那些为了十四冬回来的冰舞组合,也给打包全寄走了。
最初,国内的人急着飞机票离开这里;
后来,外面的人急着飞机票回来。
在这档口,从国内往外飞的,看上去跟神经病一样。
取舍很困难——如果留在国内,兴许会安全许多,但运动员的训练计划就中断了。
秦芷贺舒扬他们选择训练,哪怕冒着极大的在国外感染的风险。
丛澜的自由滑让队里很多人都对《流浪地球》这个电影非常熟悉,这会儿打趣他们是在“流浪地球”。
根据国内目前的防疫情况,出去了真的很难回来。
最关键的是,回来了就要隔离,长时间不上冰就又是一个大问题。
张简方的职业生涯,因疫情遇到了最大的挑战。
当然,外训这事的最终结果是,他又被骂了。
“为什么不网课?”
“疯了吧我们运动员的命就不是命了?”
“感染了就废了,你为了政绩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是吗?”
诸如此类。
也有放弃外训的,就安排在了首钢由茱迪他们带。
但冰舞这个项目确实是国外的学校教得好,他们的老师挖不来,之前还能有交流,可以有个短期的首钢培训课程。
现在的话估计不行了,训练都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
势头良好的花滑进展,就这样的,被迫停下。
但被迫的又何止是花滑。
·
江乐心失业了。
她公司裁员,加上自己在老家一直没办法回去,就被裁了。
赔偿给得还行,就是现在这么个大环境,找新工作困难麻烦,社保断缴也不好。
江乐心在网上接单稍微缓解一下经济压力,顺便换了个便宜一点的房子住。
手机上刷新了新测的核酸,是绿的,今天也是健康的自己。
江乐心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找不到工作的另一个阻力在于,她出去一趟就跟别人的路线重合了,手机里蹦出来了防疫人员的电话,说是要求她自我隔离。
定期核酸真的很烦,戳鼻子酸爽,戳嗓子眼疼死。
这种连面试都参加不了的日子,能找到新工作就离谱了。
“到底是谁八辈祖宗冒黑水搞出来了这么个新冠,”江乐心骂骂咧咧,“真想一个核弹下去大家都别活。”
她很烦躁,指纹验证打开手机,屏幕壁纸是丛澜的花滑照片。
那是前年的一场惊澜节目,名字叫做《敕勒歌》,钢琴版本的,里面有小提琴的合奏。
当时表演的时候丛澜摔了一个3A,演奏的钢琴手还顿了一下,特意为她临场发挥了一番。
那次的配合很好,其实每次出现小意外的时候,才会让人意识到丛澜非要现场演奏配乐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