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忱动作一顿,脚步不动声色地拐了个弯,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转身坐回沙发。
易建勋呵斥:“又喝这些垃圾食品。”
“别吵。”顾清一掌拍向他,“我接电话。”
易建勋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喂,小帆啊。”
白帆的声音隐隐约约从电话那头传出,听得不算很明晰。
易忱低头抿了口可乐,凑近了些。
顾清:“你说看到吟吟今晚和个男孩子在一起?”
易忱倏地抬起头。
“谈男朋友?”顾清张了张唇,含糊道,“我其实不是很清楚诶。”
“要问问小忱是吧?”顾清朝身侧的儿子看了眼,“他应该也不是很清——”
还没说完,耳边的手机就被易忱夺了去。
后者“砰”得放下可乐,从沙发上弹起来,站直身体,用顾清从未听过的礼貌语气喊了声:“阿姨好,我是易忱。”
对面的白帆愣了下,笑道:“小忱?我刚才还和你妈说到你呢。”
“找你也没别的事儿,就是问问你,”白帆语气稍顿,漫不经心问,“吟吟谈的那个男朋友,人怎么样?”
她一上来就这么直接,易忱愣了下,琢磨着怎么回答。他张开唇,又阖上:“我,她…”
没等他支吾完,白帆已经淡淡开口:“看来还真背着我谈男朋友了。”
“是叫林弈年对吗?”
意识到自己上了套,易忱有些懊恼,勉强圆下去:“阿姨,他们才在一起没几天,可能只是没来得及说,您别怪她。”
白帆没接茬,意味深长地问:“看来那男生,你也认识?”
易忱:“…是我室友。”
“行,”白帆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探口风,“小伙子人怎么样啊?”
易忱踟蹰地舔了下唇。
那句“挺好的”被他昧着良心咽下。
转而面不改色地说:“比我差点儿。”
白帆噗嗤被逗笑了,“那你说说,哪儿差点。”
“个头没我高。”
“嗯。”
“绩点也比我低一点儿。”
“嗯。”
“可能,”他挠了挠脸,厚着脸皮地挤出后面的话,“也没我帅。”
“噗。”不得不承认,白帆一晚上都乌云密布的心情,都被他几句话给赶跑了,不由调侃,“那各方面都不如你,吟吟怎么没挑你当男朋友?”
“……”易忱顿时如石雕般驻立在原地,几乎无地自容,哑火半晌,“我——”
“好了,阿姨也不逗你了,”白帆直接道,“林弈年那孩子我见过的,他本人形象气质都没什么问题。”
听得易忱唇角缓缓下拉,沉沉哦了一声。
“但我是不会同意吟吟和他在一起的,”白帆说,“那孩子家庭太复杂,不太合适。”
易忱呆住,仔细消化着这句话。
一瞬间,胸腔中爆发出的狂喜几乎将他湮没。
后一秒。
他又收敛神色,后知后觉地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感到可耻。
“把电话给你妈吧,”白帆说,“我再和她聊聊。”
这头,顾清则眼睁睁看着她这个混不吝的儿子,恭敬地说了声“阿姨再见”,才递圣旨般把手机还给他。
她见鬼般看他一眼。
易忱已经忍不住激荡的心情,猛地灌了一大口可乐,整个人松快地倒回沙发上,又被易建勋一巴掌拍起来,他没好气地压低声音:“人谈男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刚刚在那嘀咕什么?”
他耸肩,不以为意:“我可什么也没做。”
是他们自己不合适。
易建勋狐疑地看他一眼。
总觉得,以他从小到大的闯祸频率,这次也没憋什么好事。
最终压低声音警告:“你最好没作什么让我老脸下不来台的妖。”
-
寒假的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可思议的是,钟吟竟始终没找到单独出去的机会。
在这期间,她还被白帆以“全家游”的方式拉去邻市玩了三天,再回来时已经至年关,家里亲戚,钟正钦的门生来个不停,就没歇息的时候。
就这样,时间一眨眼,蹉跎到了正月初五。
“今天你顾阿姨他们一家过来。”白帆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抽空督促钟吟,“你也收拾一下。”
钟吟睡眼惺忪地揉着长发,哦了声。随后慢吞吞回房间,化了个淡妆。
同时悄悄和林弈年发消息:[今天易忱他们家过来,我又双叒不能出来了]
这种话发多了,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林弈年的脾性实在好到出奇,还总能体贴地为她找好理由。
[没关系,他们远道而来,接待也是应该的]
钟吟苦恼地托腮。
突然,她脑中划过什么,猛地坐直身体,打字:[不然待会我借着带易忱出来转转的名头,咱们见个]
打到一半,卧室门被白帆叩响,“囡囡,你顾阿姨他们到停车场了,你和我下去接一下。”
“哦,来了。”钟吟起身。
刚打开卧室门,倒是没想到,顾清他们动作更快些,一家人都已经到了大门口。
“汪汪!”
晨晨冲到门口,对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龇牙。
还没吠出声,就被一只大手拎起来,四条短腿都在空中刨着。
来人少见地穿着件黑色大衣,更显身姿挺拔。他撩着眼皮,懒洋洋地盯着这只狗,轻嗤:“还挺凶啊。”
小博美冲着他龇牙咧嘴。
眼看着这人连一进门就欺负狗,钟吟两步上前,把晨晨抱在怀里捋了捋毛,瞪了易忱一眼:“你干嘛欺负它?”
已经好多天没见了,也好多天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易忱眼皮抬起。
目光落在她面上时,不受控制地停顿。又发直般往下,盯向她开合的嘴唇。
这一刻,他突然领悟到“风水养人”这句话的真谛。
回了沪市后,她的气色更加水润,唇瓣娇艳欲滴,连身上的香气也愈发浓郁,扑鼻而来。
现在眼眸含嗔带恼地盯着他,易忱浑身都过了电般酥麻。
他喉间作痒,视线凝着,怎么都挪不开。
直到后脑被顾清拍了下,“一进门就惹吟吟生气,还不快喊叔叔阿姨。”
易忱反应过来,掩饰般摸了下鼻尖,抬目和门边站着的男人对上视线。
男人戴着眼镜,气质温润儒雅。
只是此刻,那双看向他的眼带着审视,仿佛已经将他的想法看穿。
易忱脊背一激灵,“叔叔,”又恭敬地看向白帆,“阿姨。”
钟正钦应了一声,“坐。”
他听话地随父母坐下,不再是那没骨头的样,坐得比谁都板正。
钟吟同样和顾清夫妇打过招呼,颇有些稀奇地看了眼易忱。
倒是难得见他这么老实。
“小池今天要值班,没法过来,”顾清说,“给你们带了些补品。”
“小池贵人事多,”白帆笑着摆手,“孩子有心了。”
他们正聊着,钟吟放下小狗,去厨房泡茶。
晨晨一着地,就又去咬易忱的裤腿,喉中低吼着,白帆不好意思地把狗驱赶开,“小忱啊,晨晨没见过你,可能有些应激,你别管它。”
话音刚落。在座几人表情都变了下,易建勋扬眉:“忱忱?”
“哦,不是不是,”白帆反应过来,尴尬地笑,“是早晨的晨,不撞字的。”
“没事,”顾清笑出声,爽快一摆手,“撞了也没事儿。”
易忱:“……”
他幽幽看了眼厨房里倒水的身影,冷不丁问:“阿姨,这狗多大了?”
“国庆那会养的,”白帆说,“差不多四个多月吧。”
果然是那时候。
易忱扯唇。
把狗取他名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