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答应了梁泽西,他就准备好耐心地等。
那天潦河边人不多不少,穿着橘色碎花裙,撑着伞围着潦河边不停走的人就那么一个,还蛮突出。
亮眼,这是秦屹淮的第二印象。
甘棠正伤心着,这辈子除了被许凤萍逼着练琴,还有手受伤,再没有比和陆一舟分手更让她难过的事了。
青梅竹马,志同道合,过命交情。从小到大,谁都说他们天生一对。
十八岁的甘棠事业爱情双失意,她撑着伞,从嚎啕大哭到安静漫步,慢慢消化坏心情,绕着潦河转了一圈又一圈。
微雨朦胧中,秦屹淮也就开车,在她身后慢悠悠陪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起先觉得她呆,他跟得又不远,她竟愣是没发现。后来又觉得有意思,怎么有人会这么无聊,绕着潦河走这么久。
那天行人车辆来来往往,轮胎驶过甩出小片水花。
满城湿意,杨柳拂岸,空气里都是四月春发出的讯息。
秦屹淮悠闲开着车,时不时瞧她背影,竟也打发了这么长时间。
终于,在甘棠要走的时候,他按了喇叭,车子稳稳停在她一两米处。
秦屹淮打开车窗,装出温和相,问道:“甘小姐?”
不远处的女生移开伞,惊了下,眼睫明明还有泪花,却微弯杏眼,俯腰,柔了语气礼貌问他:“请问你是……?”
车窗外的雨雾伴着凉风铺面而来,润湿在衣服上,说不清道不明地,秦屹淮敲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眼神幽邃,面上却漫不经心笑了下,温声和她回话。
榆城市民政局外面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路途中间,雨越下越大,两人把车挺好,甘棠外头看向窗外,不禁嘟囔道:“天要下雨,小棠要嫁人。”
她刚要撑伞下车,外面秦屹淮已经过来了。
甘棠犹豫,要不要进他伞下。
秦屹淮却直接问:“小棠同学?”
她微抿唇,为多思考,直接下车钻进了他伞下,往上扫了眼问道:“黑伞是不是不太吉利?”
秦屹淮只有黑伞,还没想过其它:“那去路边买把红的?喜庆一点?”
“你好土。”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鼓着腮帮子小声吐槽,抓紧了他的袖子。
秦屹淮眼底涌出些浅淡笑意。
民政局门口的行人,来来往往大都成双成对,低头忙着看路匆匆忙忙,甘棠不太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于是猜测道:“撑两把伞的一定是来离婚证,撑一把伞的一定是来领结婚证。”
合理又不太合理的推测。
话音刚落地,对面同撑一把伞的男人就被女人一下推开,那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嚷嚷道:“离那么远干什么,我身上是有狐臭是吧?相个亲谁也不欠谁的,我房子车子都出了一半,你家里哪个不说我好,娶我还让你委屈了?”
甘棠以为这两人要吵起来,不好意思正大光明看热闹,小眼睛一直偷摸往那边瞧。
但下一秒,那男人立马撑伞朝女人方向靠过去,一把搂住她腰,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哪儿能呢?娶你简直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这不是怕冒犯你吗亲爱的。”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嘛。”女人秒变夹子音,小鸟依人般靠在男人身上用小粉拳捶捶他胸膛。
甘棠紧握拳,有一种被欺骗过后深深的无力感。
她移开了眼,目不转睛往前边看。
刚走两步,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你怕我吗?”秦屹淮在她耳边问道。
“什么?”没有前言,甘棠一直在关注那边,反应过后牵唇撒谎道,“不怕啊,我怎么会怕你呢。”
害怕他这个因素占比很少,更多的,则是因为还不习惯和他近距离相处罢了。
“那你离我这么远,是我有狐臭吗?”
甘棠:“……”
她看见了那男人在女人腰间上轻揉,耳尖染上粉红,不想露怯,尽力放松下来,往他那边走了两步,两个人衣服布料随着脚步摩挲。
秦屹淮没碰她,只把伞往她那边移了些:“下次记得要言行一致。”
甘棠不知为何脸却更红,松了口气,却又堵上另一口气,握紧他的衣摆乱立flag:“下次一定言行一致。”
总而言之,还是怕的。
两人并排往前走,甘棠莫名有些沮丧。
她真的,在他面前没赢过几次。
一直都在按他的脚步走。
再不做些什么,她家庭地位估计会愈发低下。
她都快能预见自己以后被他压着欺负的婚后生活了。
离民政局大厅门越来越近,甘棠逆反心理冒出头,打算用行动挽回局面。她默默数着一二三,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准备。
一进室内,她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躁得快跳出来,脸和耳朵都涨得通红,趁他不注意掀开他西装外套。
要立威就得狠一点!
她用力在他劲瘦腰间揉一下,随即立马涨红脸微笑强撑着一口气道:“解释一下我真的没有怕你~刚刚摸你也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而已~如果冒犯了你那对不起咪谙呐私密马赛摸都摸了你也拿我没办法~突然内急先去卫生间了有缘再见哦亲!”
她嘴皮子溜得不行,动作话语一气呵成,一溜烟跑开,一眨眼不见,吃完人豆腐就跑,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
秦屹淮看着被掀开的衣服,再抬眼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撞到人后又弯腰道歉的身影。
秦屹淮:……?
三十分钟后。
别人都成双成对,秦屹淮看着手机,独自坐在大厅里,背影莫名孤寡。旁边一个男人是个自来熟,见他气质不俗,又是一个人,不禁好奇问道:“兄弟,你来结婚还是离婚?”
秦屹淮也没有被打扰的不适,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瞧他一眼后回答:“结婚。”
那人又问:“那你老婆呢?”
秦屹淮嘴里吐出两口气:“跑了。”
那人属实意想不到,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老婆也会跑,那人不禁心怀感激捏了捏自己老婆的手,又安慰他道:“兄弟,你有点儿惨了,哥儿们同情你。”
秦屹淮:“……”
见过怂的,没见过这么怂的,摸了就跑。
秦屹淮低头瞧手机。
上方还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输入个没完了。
整整三分钟,甘棠愣是打不出一个字,她放下手机,随机拉住路过的一个工作人员问道:“你好,结婚证能一个人领吗?”
工作人员:“哈?”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
甘棠趴在过道墙转角处打量着他背影,男人的气质在众人里是独一份的,双腿交叠,姿态随意,透出一分矜贵,正在皱眉看着手机。
瞧上去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甘棠更不敢上前,没有出声,打算偷偷摸摸捂着她的mini康康包包坐到最后排。
不成想他往后一瞧,她又做贼般闪回墙体转角处。
甘棠不停拍着小心脏。
真是,差点吓死。
直到工作人员开始喊号。
他起身。
她心理斗争一分钟,实在没法,不知何时也挪着小碎步慢慢移至他身边,侧身朝另一边,若无其事撩撩空气刘海。
工作人员抬眼看着这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句话不说的半路夫妻,露出标准微笑:“请问,您二位认识吗?”
这还用问?
甘棠干巴巴张嘴哈哈一笑,紧张地拽着他手捏着嗓子道:“刚认识~”
秦屹淮:“……”
两人填完表,拍完照,从民政局出来。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甘棠心还很虚,捧着结婚证,顶着尴尬,说了一句:“新婚快乐哈。”
她不知道秦屹淮会不会理她。
但出人意料又意料之中的,秦屹淮接了她这茬,说了句:“新婚快乐,甘小姐。”
第22章 022
外面的乌云散去,太阳有意无意冒出头。
两人一前一后从民政局前的楼梯下来,秦屹淮步子不紧不慢,甘棠刚好落后他半步。
当众把男人衣服撩起来吃他豆腐,对她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前面男人高大挺拔,休闲版西装外套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冷淡又清贵。
秦屹淮往前走着,没再有说话。
他不是惜字如金的类型,但也并不是个话多的人,甘棠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彼时十月,空气里的干燥被雨水湿润,阳光偶尔洒在地面上,四周逐渐升温。
民政局外有卖花的老太太,木车上全都是各式各样的花。
甘棠目光落在花骨朵上,她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一下就松开。
他察觉,回头,小姑娘耳尖莫名其妙变粉,问他:“你想要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