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卷炖煮的时候,就可以做炖粉条了。
今日的搭配很有意思,素菜要炖出肉味,而肉菜要融入蔬菜的甘甜与海的咸鲜,也不知道烹调完毕之后能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油温刚热,将八角和桂皮还有一小段干辣椒放下去煸炒出香味,再放入葱姜爆香,最后倒入白菜帮炒出水分。
等稍微出水的时候,放入泡软的红薯粉条和冻豆腐再度翻炒几下,加入耗油、生抽、老抽和胡椒粉,盖上盖子焖煮一会儿。
如果大白菜出了足够的水份,那么这份炖菜就无需再加水,不过显然,阿恬的这份加了炖粉条又加了冻豆腐,都是汤汁狂热爱好者,所以她又加了些水。
两锅炖菜,为阿恬解放出了双手,获得了再椅子上小憩的时间。
咣当咣当。
看完炖菜卷的阿恬刚洗好手坐在椅子上,窗户发出了响动。屋内的温度太高,阿恬抹了下玻璃上的白雾,才发现外面起风了。
光秃秃的树枝疯狂摇晃,黑漆漆的影子被月光印在了玻璃上面,扭曲的宛如抽象巨作。
丝丝冷风从缝隙渗透进来,指尖瞬间冰凉,阿恬缩回手,将盖过手腕处的袖子拉到了手背的高度。
西北风起,没过一会儿,外面的呼啸声便包裹住了小馆,成为了青森冬日特有的声色。
屋里的蒸汽晕染着暖黄色的灯光,阿恬窝在锅边,被热乎乎的蒸汽和温暖的光包围,刚刚的冷意被驱散得彻底了一些。
打开锅盖用铲子翻了一下白菜粉条炖豆腐,新鲜的白菜香气和隐约的不可思议的肉香飞了出来。
阿恬吸了吸鼻子,心道这次也做的不错。
用炖肉的调料炖白菜,尤其是加入冻豆腐之后,不知为何会生出一丝肉肉的香气,但也仅仅只有一丝而已。
不过也足够了。
汤汁充足的烩菜,还有鲜甜的肉卷,足以抚慰这几日因忙碌而产生的疲惫,也恰到好处的将对未来的憧憬融入其中,空落落的胃和心都会得到满足的。
开盖收了会儿汁儿,炖菜就好了。接下来打开炖煮菜卷的锅子,用勺子舀起一点汤尝了尝,微弱的海风卷着鲜甜的味道滚入口腔,阿恬咂咂嘴,加入最后激发灵魂的调料——盐。
至此,晚饭大功告成,指针走向八点迈进。
打开电饭煲让蒸汽跑一跑的功夫,阿恬小跑到门口,准备将‘营业中’的牌子翻过来,刚一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两个人。
“晚上好。”两袖清风般的少女挥动了一下衣袖,霜色的月光自祂袖口划过。
祂的衣服也仿佛是霜色的,好像月光格外偏爱祂,成了祂一人独有的追光灯一样。
“希望没有打扰你。”旁边同样两袖清风的男子也说话了,祂笑起来的样子有种张扬的好看,和旁边沉寂般的微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要来吃饭的吗?那正好呀。”阿恬将牌子翻转过来,侧身将两人让进了屋里。
“好暖和。”霜色少女明亮的眼睛观察着小馆的内部,眼睛里闪着银色的光芒。
“是呀,得这样暖和才行,不然要冻死了。”旁边的男子搭话,“小玄真难为你能答应祂们出来一趟。”
“是小收祂们推荐的吗?”阿恬歪头问了一句。
“嗯。”名为小玄的霜色少女点了下头,眼睛直视着电饭锅突突的白气,在吧台坐了下来。
“叫我阿风就行。”同小玄并肩坐下后那男子道。
“晚饭刚刚做好,是用新鲜的白菜做的菜肴,不过都是家常菜,希望你们能吃得惯。”阿恬不太好意思的讲。
本来是她贪图白菜的美味而做的料理,现在突然来了客人,还是人家介绍来的,希望客人不要失望就好。
“我们也是没打招呼就来了,还这么晚,随便吃点就行。”阿风豪爽挥手。
不随便吃这么晚也来不及弄什么了。阿恬心里想着,也很庆幸,来到青森小馆的食客更像是久别归家之后的随意与松弛。
菜卷一人分了两个,用中号的碗装着,连汤带菜卷一起端上来。炖白菜干脆拿了一个大点的深盘盛放,然后放到两人中间,再一人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
阿恬也是同样的配置,只不过她那碗白菜炖豆腐要小一号。
小玄和阿风两人并未动筷,而是盯着看了半天,直到阿恬先喝了一口菜卷碗里的汤。
那二人动作整齐划一,都先喝的汤汁,然后眼睛里的星辉与月光一齐闪耀了起来。
冰透的月光仿佛琥珀糖霜,它乘坐上名为西北风的云霄飞车,穿行在枝桠横生的青森间,冷冰冰的寒气和风霜里都带着沁透的甜和鲜。
趁着这股冲动,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菜卷。月色的光辉又被镀上了金色,一股暖流从无端的方向缓缓流淌,滋润了凛冽的寒风,抚慰被寒风侵袭过后干涩的枝桠,莹玉一般的润泽光芒洒满天地之间。
小玄将第一口细细的咀嚼下咽,第二口便将剩下半个全部塞进嘴里。祂咀嚼的动作细致又缓慢,两三下后又学着阿恬的样子搭配了一口米饭。
真是神奇的一件事,祂竟然觉得,温暖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
等两个菜卷一碗汤下肚,手心里还残留着因为端着烫的碗而残留的温度。
祂的手热了。
旁边的阿风笑着握了握小玄的手:“看,多暖和。”
“嗯。”小玄点了下头,转而端起米饭碗,往里面盛炖菜加汤汁。
现在的阿恬就是这么吃的,而且看着好香。
“没想到白菜这东西这么好吃。”阿风一边扒饭一边感慨,“阿恬,这里面这个软乎乎的块状是什么?”
“冻豆腐。”嘴角还沾着汤汁的阿恬抬起头,唇色被油脂染得亮晶晶,“就是普通豆腐冻起来,挺好做的。”
“这东西放的好啊,气孔吸饱了白菜鲜甜的汤汁,然后这米饭有股甜味儿,配起来特别合我口味。”阿风嚼着东西却仍是忍不住分享自己的感受,“还有这是红薯吧?它味道也吸得挺足。”
“这两道菜都是为了搭配米饭做的,所以用的都是能够吸饱汤汁,又不影响白菜口味的食材。”阿恬没法和祂们解释什么是官配,只好这样说。
小玄听完缓慢却又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冻豆腐,说不上来的浓厚汤汁的味道流进嘴里,松软的空洞所带来的空气感给口感上增添了层次。
和刚刚的冰透的鲜甜比起来,这道菜的口感要相对浓重,仿若冬季蛰伏在土壤下的生生不息,被大自然包裹在孕育的怀抱,紧锁着能量,等待着萧瑟和凛冽过去,来年再同金色的翠绿牵手。
只是唯一的遗憾,是不够烫了。
萌生出这样想法的小玄一惊,祂从未想到这样的念头竟然会从祂的脑海中滋生。
“凉了吧,我给你们热热。”说罢,阿恬端走了祂们眼前的那份炖菜,放到微波炉里重新叮了一下。
热气腾腾冒着白烟的炖菜重新上桌,小玄忍不住看了看微波炉又看了看菜,果断重新吃了起来。
热乎乎的真好啊。虽然好像没有刚刚吃的新鲜了,但味道依旧美味,搭配依然完美。
祂胃口不大,只吃了一碗米饭。阿风吃了两碗,两个人吃的什么也没能剩下。
“再喝碗汤。”阿恬又给祂们分别盛了一碗热乎乎的菜卷汤。
两人接过后都捧在手心,放到嘴边吸溜吸溜。
鲜甜重现,脑海中的银月和北风呼啸的青森从未如此清晰而形象的显现。
小玄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透亮青白的汤,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憧憬的情绪:好羡慕老张、阿火还有小收祂们,不知祂们在的那些季节,是否也在青森小馆中,与‘自己’彼此牵手了呢?
第82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 小玄几乎天天都待在阿恬的店里。
祂每次都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景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饭也从不挑剔, 大概中午会用一顿饭, 偶尔晚上也在青森小馆吃, 阿恬吃什么祂就跟着吃什么,然后继续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阿风倒是一次也没再来过了, 期间又接待了几波不知哪里来的客人,穿着夏装冻的哆哆嗦嗦的跑进店里取暖, 阿恬无奈贡献出了好几条大浴巾。
那可都是她精挑细选的毛茸茸软乎乎的大浴巾, 当披肩裹起来也是可以的, 所以才用来帮助客人们抵挡风寒。
每到这个时候,小玄的眼睛里总会带着一点笑意看着裹着毛茸茸的人们,迸发出的光芒中,大大的‘可爱’两个字昭然若揭,一直以来安静的形象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在小玄陪伴的这段时间, 阿恬陆续弄好了咸肉、辣白菜、酸菜以及灌好的香肠,大冰柜里面,也被猫冬需求的肉量填满。
蔬菜只剩下大白菜了,其他的则是存放的海带以及一些易于保存的根茎类, 再新鲜的蔬菜,因着青森地理位置的关系,快递也很少能进来。
快过年了,一切活动都没有回到久别的家里, 与许久未见的家人重逢来得重要。
父亲依旧杳无音信, 母亲倒是给她发过消息,问她要不要过去和一起过年, 阿恬依旧婉拒。
大概是节日——尤其是除夕这样一个特别的节日,阿恬虽然觉得自己矫情了,但还是不想去。
母亲爱她无可厚非,所以阿恬爱的方式,是自以为是的不过多打扰,尤其是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时刻。
再说,青森就挺好,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这一日阿恬起来,拉开窗帘的瞬间,银白色的世界透过心灵的窗户闯了进来,驻扎在内心的深处。
阿恬深吸口气,让清冷的风进入肺腑,冰凉的空气打散了久未消散的困意。
今天是阿恬准备做虎皮海鲜丸子的日子。
简单洗漱下楼,看了眼时间,意外的小玄今日竟然还未前来。她比平时贪睡了快一个小时,一般情况下,她应该已经被名为小玄的‘闹钟’闹起来了。
早午餐简单吃了个鸡蛋面和烤玉米,阿恬把头发扎起来,拿出从昨天开始就放在冷冻室里面化冻的肉馅儿和海鲜们。
海参、鱿鱼、虾仁和扇贝这次担任了重要的配角,在以肉类为主要食材的料理中争相脱颖而出。
美在曾在她很小的时候,每逢过年就要做一次这个,不过随着美在年龄越来越大,胃口不如从前,这道海鲜虎皮丸子便消失在了除夕的餐桌上。
复刻阿恬做不到了,因为模糊而有限的童年记忆并不足以支撑她回忆起全部的调味料和烹饪过程,更准确的说,她那时候还小,根本没留意这道她每次都能吃下一整个的大丸子该怎么做。
现如今她自己也掌握了一些烹饪手法,总归,有了这些食材,哪怕什么都不放,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除虾仁之外的海鲜切成黄豆大小的碎块,为的是保留自身的一个口感,虾仁切得则更大一些,也不知道最后能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材料都切好了,阿恬正式做水煮鸡蛋。虎皮丸子的虎皮,则是内里的虎皮鸡蛋了。
鸡蛋要先煮过才能好好的被肉馅儿包裹,阿恬决定煮成糖心儿的。
只是这个决定目前还停留在被想法左右的阶段,至于现实能不能成为决定性因素,阿恬觉得,不能完全由她的烹饪手法当催化剂。
嗯,一定是这样。
凉水下鸡蛋,水沸腾之后,立刻关火盖盖子闷上就行。一般三分钟,阿恬决定只闷一分钟。
煮鸡蛋的功夫,海鲜等食材也都放进了肉馅儿里面,顺着一个方向搅合上劲,最后放入盐与菌菇精调味。
一切就绪,细碎雪白的面包糠也准备好,阿恬将鸡蛋过了下凉水,剥了十只雪白的白煮蛋。
她剥得小心翼翼,生怕没有被闷得全熟的鸡蛋碎掉。
一切准备就绪,阿恬转身上楼,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和雪地靴,视死如归的打开了门。
青森的冬天有种不近人情的冷,阿恬全副武装也让西北风拍得心里直打退堂鼓。
外面的风雪依然肆虐,不过雪花的密集程度减少了许多,让阿恬的眼睛得以透过风霜瞄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