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惠芬冲了过来,将儿子护在身后:“警察同志,你们怎么能欺负人呢?说话就说话,做什么打人?”
夏木繁转了转手腕:“哦,他咒叶荣出事,我听着不顺耳,所以没忍住。”
钱惠芬看一眼儿子,见他一脸心虚的样子,心中咯噔了一下,但她索来强硬,便不管不顾地骂道:“叶荣不见了,你们这些小警察的就去找,跑到我家来问东问西做什么?难道我们还能害了他不成?谁知道他回去路上遇到了什么,难道都要赖到我们头上吗?”
人群里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转了转眼睛,扬声说了句:“是啊,警察跑到我们红枫村打人,摆明了就是耍威风!你们穿着这一身绿皮,还真以为自己是青天大老爷啊?给我们滚出去!”
又有几个汉子跟着一起喊:“对!滚出村去!”
喊声越来越大,远处山谷间隐隐有回声传来。
“滚出村去——”
“出村去——”
“村去——去——”
场面有些失控。
村委主任匆匆跑出来,挡在众人面前,大声道:“喊什么喊!闹什么闹!警察同志过来找叶荣,大家一起帮忙找找,这么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钱惠芬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捶胸顿足。
“我自从嫁到叶家来,一直勤勤恳恳操持家务,阿荣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从来没有短过他一口饭、少他一块布,他能够考上大学、吃上公家饭,还不是得靠我和他爸供着他?”
“好不容易把他供出来了,想要他帮帮弟弟、妹妹,可他这个没良心的只顾着自己要结婚,一分钱不肯出,这样的儿子养着有什么用?”
“他自己气冲冲一大早离了家,谁知道他在路上遇到什么事耽误回去上班?结果就跑来一堆警察过来,冤枉我们把人藏了起来。”
“我们藏阿荣做什么?难道藏他起来就能变出钱来?他一个大活人,要走就走,要留就留,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女朋友当警察了不起啊?别说只是女朋友,就是结了婚,是老婆了,那也得讲道理啊,是不是?跟到我们红枫村打人,还有王法没有?”
骂到后面,钱惠芬声音越来越响,她像个出色的演员,眼泪鼻涕一起下来,还不忘煽动群众:“警察打人了!这是欺负我们红枫村没有男人呐……”
冯晓玉与龚卫国也冲了出来,护在夏木繁身前。
冯晓玉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夏木繁道:“叶荣有危险,得速战速决。”
第125章 手表
刚才村里的猫猫狗狗闲聊间,夏木繁探听到叶荣伤及头部,流了不少血,被叶聪背到了山上。
如果他死了,我们还在这里磨叽有什么意义?
如果他没死,那有可能被叶聪藏在某个山洞,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问出叶荣的下落,将他解救出来。
因此,夏木繁迅速做出决策,不再隐忍,而是雷霆出击。
一听到组长说要速战速决,重案七组立刻行动起来。
四人齐齐聚在夏木繁身边,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夏木繁看向叶聪,命令简短而有力:“把他铐起来!”
龚卫国从腰间取下手铐,大步上前,一把将叶聪胳膊扭到背后,咔嚓一声脆响,将他铐上。紧接着他将叶聪一拖,拖到夏木繁身边,再一脚踹在叶聪膝盖后窝窝,叶聪扑通一声歪倒在地。
龚卫国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呆了一众村民。
钱惠芬更是吓得一个激灵,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儿子扑了过去:“我的阿聪啊……”
孙羡兵、虞敬一左一右将钱惠芬挡住。
夏木繁冷着一张脸:“警察办案,闲人莫扰。”
钱惠芬呼天抢地叫喊着,村民再次开始鼓噪。
不过,因为有警察制服的震慑,他们也只敢站得远远的嚷嚷。
朱强抬起手,声音洪亮,传得老远:“乡亲们不要激动,我们警察在执行公务,你们要是瞎吵瞎闹,莫怪我朱强不客气!”
朱强是管辖这一片的民警,包括户籍管理、邻里纠纷、维护治安等,虽说平时来得少,但他在村里很有些威信,听到他喊了这一嗓子,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
村委主任看到这个情形,心中忐忑,对着朱强连连解释:“朱警官,你劝劝他们啊。你们是来找叶荣的对不对?他家里人都说叶荣是三天前出村的,怎么就动手抓人了?这事和叶聪有什么关系?”
叶显福也终于放下旱烟,佝偻着腰走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说话:“阿荣不在家里,他十二号中午到的家,村里很多人都看到了。主任当时还拿了一条腊肉过来,在家里吃了饭,和阿荣说着他在城里面的工作情况,对吧?”
叶景贵连连点头:“是是是,叶荣回村来大家都很高兴,我陪他说了一阵话。十二号、十三号那两天他们家没有断过客,还有读书的孩子过来找叶荣问题目,叶荣都耐心耐烦的。”
夏木繁打断他们的话:“我只想知道,叶荣到底是怎么离开村子的,有谁看见了?”
叶聪双手被铐背在身后,筋都拧着难受得很,他大声道:“我说过了,我哥是十四号一早走的!我亲自送他到村口的。”
刚才嚷嚷着警察打人的三个汉子也跟着叫了起来:“对!我们看见叶聪送他哥出的村。”
夏木繁目光扫过叫嚷的那三个男子。
穿着朴素,脚底的胶鞋满是泥泞,都是三十来岁年纪的壮实庄稼汉子。
夏木繁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三个男子,看向村委主任:“出言证明叶荣离开的这三个人是谁?”
叶景福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对夏木繁说:“村里人都姓叶,到叶荣这一辈都是单名,这三个是叶荣的叔叔辈,名字叫德中、大壮、建海。”
夏木繁看向这三人,在龚卫国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龚卫国点了点头,与孙羡兵、虞敬三人同时行动,将叶德中、叶大壮、叶建海从人群里揪了出来,带进屋去。
夏木繁蹲下,与叶聪视线相对,眼神里带着寒光:“叶聪,你几点送叶荣离开村?走的哪条路?又是什么时候返回?”
叶聪人不傻,看到叶德中三个人被警察带进堂屋,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心里有些发慌,眼珠子开始乱转。
夏木繁冷笑道:“三天前的事情,你就忘记了吗?”
叶聪忙摇头,吞了一口口水,说:“十四号那天早上五点,天还没亮呢,我哥就起了床,说要回去。我和他住一间屋,被他吵醒,也就跟着起来。早上雾很大,看不太清楚路,我有点不放心,就送了送他。从村西头那条路走,我在村口站了一会就回来了。”
夏木繁认真倾听,眼神锐利无比。
冯晓玉一直站在她身边,听到叶聪说叶荣五点就起床出门,冒着大雾返程,不由得咬了咬牙。山路难行,大雾根本不适合外出,到底是什么原因逼着叶荣一大早就离开?
等叶聪说完,夏木繁问:“雾有多大?”
叶聪不假思索地回答:“大得很,看不太清楚路。”
从他的表情来看,这句话没说谎。
夏木繁问: “叶荣穿的是什么衣服?带了什么行李?”
叶聪想了想:“就平时的衣服,白衣服,黑裤子,穿了一双球鞋。行李嘛,就一个青灰色的人造革提袋。”
夏木繁问:“提袋重不重?”
叶聪目光看向别处:“不重,就几件衣服。”
夏木繁再问:“那天路好走吗?”
叶聪说:“不好走,头一天下了雨,湿滑得很。”
夏木繁说:“既然不好走,为什么那么早出发?”
叶聪目光有些闪躲:“我不知道,我哥一向起得早,他说要走,没人会拦着。”
夏木繁问:“你出门的时候碰到村里人了吗?”
叶聪刚准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碰到了德中叔、大壮叔和建海叔。”
夏木繁“哦”了一声,“那么早,他们怎么出门了?”
叶聪有些紧张,再一次咽下口水:“就,打了个招呼,没问他们。”
夏木繁步步紧逼:“在哪里见的面?打招呼说的什么话?”
叶聪不笨,夏木繁现在问的每句话,等下可能都要与叶德中他们三个印证,因此他的回答非常小心:“就,西头村口,随便说了几句话。”
夏木繁问:“一起见到他们三个,还是分别见到的?”
叶聪的眼珠子乱转。
夏木繁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大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叶聪和她距离近,夏木繁这一声呵护宛如惊雷一般,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分,分别。”
“先见到的谁?后见的谁?”
叶聪脑门开始冒汗,他闭上眼睛,索性破罐子破摔:“刚才我说错了,是一起见到的!他们在一起。”
夏木繁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先对冯晓玉说:“把他的嘴封起来!”接着再看向村委主任叶景贵,“叶主任,叶聪的话,你听到了吗?”
叶景贵连忙点头:“听到了。他爸也是这么说的,叶荣三天前一大早就出了门。”
夏木繁扬声道:“卫国,把人带过来。”
龚卫国压着叶德中的左肩走了出来。
夏木繁问:“叶德中,三天前你起得挺早啊。”
叶德中悄悄看向叶聪,茫然点头:“啊,是,是啊。”
夏木繁:“几点起来的?”
叶德中耍了个小聪明:“我没看,反正挺早。”
夏木繁:“和叶大壮、叶建海一起出的门?”
叶德中摇头:“没没没,就……在家门口蹲着,看到了。”
人群里传来一阵嗡嗡声。
刚才叶聪明明说,见到叶德中他们三个一起,怎么现在叶德中却说是自己蹲在家门口看到的?
到底谁在说谎?
村民们的反应让叶德中有些发慌,下意识地看向叶聪,却吓了一大跳:叶聪嘴上贴了块胶布,正冲他拼命地挤眉弄眼,却只能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夏木繁没给叶德中反口的机会:“你家在哪里?”
叶德中指了指东面,他家在叶荣家东面第三栋农房。
夏木繁:“那天早上大雾,能见度不足二十米。你家隔叶聪家一百米,怎么看得到?”
叶聪的眼睛急得发红,叶德中有点慌:“都,都是乡里乡亲的,他哥俩一出门,听到声音就知道了。”
夏木繁说:“那你只是听到,而不是看到。”
叶德中只得垂下头:“是是是,我听到叶聪送他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