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莹在一旁提醒:“我仔细听过鹦鹉说的话,它说话有两种腔调,一种腔调像那种小孩子发脾气时发出的那种尖细的声音,还有一种相对比较低沉,听着有些阴森。”
夏木繁想了想:“鹦鹉模仿人类说话,会模仿语音语调。你说的那种又尖又细的的声音,可能是小孩子说话。另一种相对比较低沉的声音,可能是家里大人说话。”
韩莹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冯晓玉记录:“那孩子说的话,主要有两类。一类就是刚才说的‘不要掺和’、‘白大鹅’,鹦鹉说这个话的时候声有些颤抖,感觉是那个孩子在害怕。”
“还有一类就是对妈妈的描述,什么‘红妈妈’、‘臭妈妈’、‘好多好多妈妈’。小曼听完这个话以后,吓得缩在床脚发抖,她说肯定是孩子的爸爸把他妈妈杀了。
冯晓玉再一次感觉到房间里寒气四溢,搓了搓手,声线不自觉地有些颤抖:“那个红妈妈,是不是说他妈妈满身是血?”
孙羡兵反应也快:“那臭妈妈,是不是说他妈妈的尸体放了很久有些发臭?”
龚卫国突然“嗷——”地叫了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
孙羡兵捶了他一下,怒道:“你没事鬼叫什么?”
龚卫国好歹也是干了六、七年的刑警了,大大小小案件经手不少,没想到却在这里一惊一乍的,简直丢脸。
龚卫国叫了起来:“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梦见有个男的在厨房里拿着刀,把他老婆的身体剁成一块一块的。”
虞敬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在队里算是胆子大的,可是听到龚卫国的话也不由得皱起了眉毛:“难道,好多好多妈妈的意思,是说孩子的爸爸把他妈妈分尸,装在一个又一个的袋子里,所以不懂事的孩子才会说有好多好多妈妈?”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一片静默。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恶性杀人案。孩子太小,不知道报警,他妈妈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悄无声息?
想到这里,重案七组的每个人都坐不住了。
或许大家的分析不一定准确,正如韩莹刚才所说,可能这个妈妈爱穿红衣服,臭妈妈可能是孩子表达不满,而很多很多妈妈可能是妈妈有很多好朋友。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
难道大家能够坐视不管?
龚卫国找出星市地图,打开来摊在桌面,看向韩莹:“你在哪家宠物店买的鹦鹉?”
韩莹指向星南区一条街道:“在这里。这里是新市最大的花鸟市场,有一大片宠物店。我买鹦鹉的那家店主要经营的是鸟类和鱼类,店面虽然不大,但是生意还不错。我住的地方也在星南区,所以没事儿就会去逛逛。。”
说到这里,韩莹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我听说鹦鹉的寿命特别长,能把它主人送走。如果养猫养狗的话,它们只有十几年的寿命,面对死亡肯定心里难过,所以决定养一只寿命长的鹦鹉。恰好碰到这只鹦鹉毛色很漂亮,又会说话,而且因为是转卖过来的,所以店老板要价不高,我只花两百块钱就把它买了。”
龚卫国在宠物店附近划了一个圈,目光在地图上进行搜索,嘴里说道:“卖鹦鹉的那个人应该住在附近。毕竟,他带着一只鹦鹉,坐公交车也不方便。”
孙羡兵摇了摇头:“不一定,如果对方有车,他不一定就住在宠物店附近。”
冯晓玉说:“店老板不是说那个卖鹦鹉的人满身酒气吗?他喝酒了不应该开车吧?”
虞敬却有不同的意见:“如果他真是一个家暴自己的孩子、分尸老婆的男人,你觉得他会遵守交通规则,喝酒不开车?”
龚卫国一想也是,不禁有些头疼:“这样一来,那搜索范围的半径就太大了。”
星市是省会城市,面积是荟市的两倍,路网交通十分发达。想要在这么大一个城市里找出那只鹦鹉的主人,实在是太难太难。
孙羡兵倒是想到了一个细节:“刚才韩记者不是说那只鹦鹉会模仿火车穿过铁轨的声音吗?鹦鹉所处的环境应该在铁路轨道附近,这样一来我们要找的范围就缩小。”
大家凑近星市地图,开始研究星市的铁路线。
这一看才知道,星市不仅公路网密布,铁路线也纵横交错,客运线路穿过半个城市,城北还有一条专门的货运线路。
这可怎么找?
龚卫国看向韩莹:“韩记者,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听鹦鹉说过什么?会不会还有一些遗漏的线索?”
韩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儿:“嗯,鹦鹉他有时候会叫‘吃饭了’、‘吃饭了’,喊完这个之后它还会模仿挂钟发出的声音,当当当当地叫。而且它发出的当当声有定数,一次十下,一次八下。我想,这是不是代表鹦鹉的主人每天吃两顿饭,一次十点,一次八点?只是,只是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奇怪了。”
的确有点奇怪,先不说一天只吃两顿,很少有人会上午十点、晚上八点吃饭。
虞敬道:“也可能是早上八点、晚上十点吃饭,夜班司机通常都是这样的作息:晚上十点左右起来吃饭,然后去接晚班,到早晨8点左右交班,回家吃饭。”
韩莹恍然:“哦,对啊,那是不是代表那个鹦鹉的主人是个开夜班的出租车司机?”
夏木繁摇了摇头:“目前线索太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
韩莹有些急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城市太大,要将这个人找出来不容易,就算找人来画像,锁定开夜班的出租车司机,调查的对象也有好几万人呢,一时半会到哪儿去找?”
龚卫国等人也都沉默不语。
这个案子实在是让人为难,一般的派出所根本不可能会接。
首先,大家的分析都非常客观,可毕竟那是鹦鹉说的话,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虐童杀妻?人证、物证在哪里?
其次,鹦鹉能够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警方得动用大量的警力,对全市范围进行搜查。即使能够根据宠物店老板的描述进行精准画像,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这个人。
重案组四名组员都看向夏木繁,眼睛里写着征询,仿佛在问:案子要不要接?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夏木繁站起身,腰杆挺直,眼神坚毅:“再难,我们也要管。”
夏木繁知道,这个案子只有自己接手才有可能侦破。韩莹从鹦鹉嘴里得到的线索有限,但夏木繁不一样。
能够听懂动物心声的她,只要见到这只鹦鹉,就能问出更多的信息。
第169章 果果
第二天是星期六。
一大早,夏木繁带着重案七组全体成员前往星市。
韩莹这回出差来荟市采访,临走前将鹦鹉寄养在表妹戚小曼那里。星市距离荟市开车大约三个小时,重案七组一大早出发,到中午十二点左右终于来到戚小曼的出租屋。
戚小曼的出租屋距离铁轨只有二十米左右,是星市货运站为职工建的老旧居民楼。5层的砖混建筑,墙面有部分红砖已经灰化,两侧山墙的爬山虎已经枯黄,露出斑驳不堪的水泥墙,给人一种年代久远的破败感。
顺着贴满小广告的楼梯间往上走,来到戚小曼租住的房子,韩莹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便拿出钥匙开了门。
一边开门韩莹一边解释:“平时这屋只有小曼一个人住,她放了一片备用钥匙在我这儿,不过我很少在她不在家的时候进来,今天因为带着你们,所以才用这钥匙开门……”
看得出来韩莹很尊重别人的隐私,即使和戚小曼亲如姐妹,她也会适当的保持距离,这种距离感让人很舒服。
打开门,屋子里收拾得很整洁。小小的两居室,家具很少,装修得虽然很简陋。但是小曼用心装饰,碎花的小窗帘,粉色的靠枕,还有茶几上摆着的那一大捧鲜花,为这出租屋增添了一抹女性的温馨与柔美。
韩莹一进屋,就四处找鹦鹉的踪迹。
从客厅到卧室,再到阳台转了一圈,别说鹦鹉了,连鸟笼子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韩莹看一眼手表,觉得有些奇怪,喃喃自语道:“奇怪,快十二点了,一般周末小曼都会在家做饭,怎么今天还没回来?难道她带着鹦鹉遛弯去了?”
韩莹正打算出门去找,却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表姐,你们……”
一个瘦弱清秀的姑娘,站在楼梯间,看着敞开的门发呆。
韩莹一看,立马绽开一个笑脸,跑到门口,握住那姑娘的手晃了晃:“小曼你到哪去了?我正要去找你。”
天气冷,戚小曼穿穿的棉袄很厚实,外边还套着着一件格子罩衫,即使是这么厚重厚实的衣服,看着也是宽宽松松的。她面色有些发白,额前留着着一排厚重的刘海,扎了两根小辫儿,打扮的很朴实,完全不像大城市里的时髦姑娘。
或许是屋子里站着陌生人的缘故,明明是自己租住的屋子,戚小曼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神情有些怯生生的。
戚小曼右手拎着个鸟笼子,鸟笼里有一只毛色鲜亮的黄红绿三色金刚鹦鹉,爪子抓在鸟笼中央的横杠,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左顾右盼,看得出来是个调皮的家伙。
韩莹知道表妹胆子小,没有再追问她刚才去了哪里,拉着她胳膊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说:“小曼,这几位都是警察,荟市刑侦大队重案七组的同志。我买的鹦鹉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可能和虐童案有关,他们很重视,特地开车从荟市赶过来调查这个案子。”
戚小曼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陌生人的戒备,她略带抗拒地躲在韩莹身后:“警察真的会管吗?我刚刚去派出所,他们说鹦鹉说的话不算证据,不能根据我的猜测就立案侦查。”
韩莹对夏木繁有莫名的信心:“小曼你放心,这几位警察同志不一样,他们特别负责任,很有正义感,他们说会帮我们。”
夏木繁亮出警官证:“我是夏木繁,如果真有虐童案发生,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韩莹也在一旁说:“对,夏警官是省厅刑侦专家,特别擅长与动物流通交流,咱们家的鹦鹉见到她,说不定能说更多的话。”
警官证上的警徽闪着神圣而庄严的光芒,戚小曼神情放松了一些,温顺地点了点头:“夏警官,你好。我,我是戚小曼。”
自我介绍之后,戚小曼将鸟笼子送到夏木繁面前:“就是这只鹦鹉。”
夏木繁接过鸟笼,抬手便将鸟笼门打开。笼子里的鹦鹉犹豫了一下,歪着脑袋看着夏木繁,似乎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飞出去。
出租屋的大门已经关闭,窗户也都有纱窗,就算放鹦鹉出来,它也飞不远,夏木繁笑着对鹦鹉说:“没事,出来透透气吧。”
鹦鹉听懂了夏木繁的话,有些惊喜,试探着从横杠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往敞开的鸟笼门蹭过去。
【真的放我出来?】
【不会是骗我的吧?】
【等我出来,你肯定又要用网子捞我,扯我羽毛玩儿。】
听到鹦鹉的话,夏木繁猜测它曾经生活的环境充满了暴力和欺骗,有些不忍心。她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声音越发柔和:“放心吧,不骗你,你出来透透气,我让你进去的时候你再进去好了。”
夏木繁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够让动物产生亲近和信任感。得到她的保证之后,鹦鹉毫不犹豫的扇动着翅膀,从笼子门飞窜而出。
眼见鹦鹉真的飞了出来,韩莹和戚小曼都吓了一跳:“哎哟,怎么跑了?”
韩莹买下这只鹦鹉的时候,它已经有七八岁了,以前有过主人,养了一个多月,养的还不是太熟,韩莹和戚小曼平时不敢让它出来,都是关在笼子里。突然看到鹦鹉飞出去,她俩吓了一跳。
韩莹看向夏木繁:“你放它出来,万一跑了怎么办??咱们这个案子还得指望它提供线索呢。”
夏木繁摆了摆手:“不要紧。”
鹦鹉扑棱着翅膀在屋子里飞了一圈,开心地边飞边叫,嘴里发出火车穿过铁轨时的声响:“呜——况起!况起!。”
一只鹦鹉边飞边学火车叫,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可是如果听得懂这只鹦鹉的话,恐怕就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喜感了。
夏木繁目光炯炯,视线一直跟着那只鹦鹉,竖起耳朵倾听着那只鹦鹉说的话。
【火车来了,赶紧躲起来。】
【笑笑别哭,等火车过去了,他就不会打你了。】
【对不起,妈妈保护不了你了,以后笑笑要好好的保护自己。】
听完鹦鹉的话,夏木繁的内心往下一沉。
看来一开始小曼所担忧的是对的。鹦鹉的小主人名叫笑笑,他或她的父亲在打人的时候会借着火车开过的时候发出的嗓音来遮掩殴打、哭喊声。
听鹦鹉说的这几句话,应该是它在模仿女主人,也就是笑笑的母亲说的话。她说说保护不了你,难道她真的被丈夫杀害了?
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动物是鹦鹉,夏木繁提前准备好了一袋坚果,有松子、葵花籽、西瓜籽和南瓜籽。她先在右手戴上一个袖套,然后抓出一把坚果放在手掌中摊开来,高高举起:“下来吧,给你好吃的。”
看到坚果,鹦鹉眼睛一亮,扑棱着翅膀飞向夏木繁,爪子勾住袖套,稳稳地停在她胳膊上,伸出长长的尖喙,啄食着她手中的坚果。
一边吃,鹦鹉的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
【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我的主人很久没有喂我吃过这些了。】
夏木繁低头看着鹦鹉,用闲聊的口吻问:“你叫什么名字?”